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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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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真的有魅影吗?”
她神态天真,带着不知事的残忍。一下子掀开了他全部的美丽伪装,只余下一具腐烂的躯壳。
她在问他,有没有,歌剧魅影。
埃里克嘲讽地笑了,这一刻,他忽然之间无比痛恨自己曾经的一切。他不能交给她一个干净的自己,他挣扎于黑暗不能脱身,甚至想要将她扯进来。可是他的西西,偏偏长着一对那样的眸子。灰蓝色的,宛如冬日的海,温柔而冷漠。他抗拒不了,就像他此刻无法否认。
“有。”
很久很久以后,他终于开口了。
“歌剧魅影……其实是个人。”
他的西西在安静地听。
“那是一个人……一个天才,但他也是个人。”埃里克继续说着,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说出自己的一切,“一个可怜的人。人人都轻视他,侮蔑他,不因他犯了什么罪,只因为他——唉!”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受不了世界的冷酷,于是他躲在了歌剧院的地底……成为众人口中的鬼魅。他厌恶那些人……所以他建造了很多机关来保护自己。”
“机关。”他重复道,“很多机关。他不愿意别人到他的世界来,他建造了机关。”言语渐渐流畅起来,“对,机关。他并非有意伤人,约瑟夫·布凯无意间触动了他的机关,于是死了。他原本并没有杀那人的打算,这是个令人痛心的意外。约瑟夫·布凯触动了他的机关。”
西塞妮将脸埋在双手间,泪水顺着指缝流出。她的肩膀在颤抖。
她从没想过,魅影会将这些告诉她,他心底最深的秘密……她失望于他的残忍,才控制不住向他质问,未料他会说出这些……她何尝不是在欺瞒他,他对她却一直赤诚以待。
“天使……”她哽咽着呼唤他。
她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认定了他的暴虐,而不曾信任过他。的确,他并没有杀布凯的理由,只能是如他所说,布凯触动了机关……她却认定了是他动手。
她假装相信他是天使,内心却一直将他当作魔鬼。而他何尝不是被那些将他视为魔鬼的人,生生逼到了地底?
“天使。”她定了定神,开口的时候已经镇定多了,“那么您……能帮帮大家吗?”
既然人人将他视为魔鬼,她便诚心以天使待他。纵然这次是她误会了,但那些机关究竟让无辜的布凯丢了一条人命。此刻西塞妮虽未想过如原著克里斯汀一样用真爱救赎魅影,却也真心希望他能从痛苦和罪恶中挣脱出来。
“魅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被人们讥嘲,躲在地下。我真诚地同情他。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看着无辜的人们失去性命——您是天使啊。”
“西西,”埃里克声音沙哑,“你不需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魅影绝不会伤害你的。”
魅影会保护你,因为他……本来就是你的音乐天使啊。
他不能放弃对剧院的掌控,也不能给西西不杀人的保证。那个弗罗瓦丰侯爵的事情还始终在他心底悬着,假如他没有办法保护西西……他不能想象。
西塞妮沉默良久,忽而问道: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能让魅影改变吗?”
她在问他,也在问自己。
“我会尽力……”回答她的,是埃里克的一声长长叹息,“西西,天使不能伤害凡人,但我答应你,我会尽力引导他们躲开机关……”他会尽力控制内心的暴虐。尽力。
西西不喜欢杀戮和流血。
西塞妮疲倦地合上了双眼,将脸贴在了墙壁上,轻声絮语道:
“为我歌唱吧,天使。我真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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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沙明忐忑不安地敲响了书房的门,没多久就听到了夏尼伯爵的声音。
“进来吧,本沙明。”
这位忠心耿耿的男仆恭敬地将报纸放在了伯爵面前的书桌上:“今天的报纸,伯爵大人。”
乔治-玛里抬起了头,他显然十分烦躁,将报纸翻得哗哗作响:“歌剧院的一名布景工上吊自杀,这样的事情都能上报纸了?”
本沙明低眉顺眼地说道:“因为谣传此事与歌剧院幽灵有关。听说那个名叫布凯的布景工的尸体被发现时,人们曾听见他的尸体上飘浮着音乐……安魂弥撒曲。”
“听说!”伯爵叫了起来,“听说!本沙明,你什么时候对这种鬼话感兴趣了?”不等本沙明申辩,又低头翻起了报纸,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确认无误了才露出了点笑意,“你做得很好,那些报纸也还算给我们面子。”
本沙明尽职尽责地报告道:“那位女高音——卡洛塔小姐曾经联系几家和她关系好的报纸,大肆鼓吹她的歌喉,并且同时贬低弗罗瓦丰小姐……我按照您的吩咐,要求那些报纸尽量不要提及弗罗瓦丰小姐的名字。那些报纸很给夏尼家面子。”
伯爵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很好。卡洛塔的事情不必去管。她要找报纸给她吹捧由着她去,但弗罗瓦丰小姐的名字不能出现在报纸上——奥古斯特·德·弗罗瓦丰现在还在他的领地视察吧。”
“没错。”本沙明的声音忍不住就带上了三分鄙夷,这个奥古斯特真不是个东西,逼得亲侄女只能去歌剧院卖唱,还是伯爵大人心肠好,暗地里护着那姑娘,伯爵大人真是个绅士,“他应该不会看到报上的消息从而产生怀疑的。何况我们已经和报纸打过招呼了。”
伯爵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次见了西塞妮一面,尽管她婉拒了他的帮助,但身为绅士,为善本就不必人知。他嘱咐本沙明去打点报纸,不要在报道中过多提及“西塞妮”这个名字,以免引起现任弗罗瓦丰侯爵的猜疑,从而危及到那个少女的生命。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下次有机会,他会建议那位小姐早日离开巴黎。
夏尼伯爵的确是一位真正的绅士。不过此刻这位绅士最挂在心上的显然不是那位几面之缘小姐的安危,他接着问道:“拉乌尔还在和那个歌女来往?”
本沙明额头上冷汗涔涔:“是的,有人曾看见他们在天台上拥吻……据说子爵已经向戴耶小姐求婚了。”
“戴耶小姐。”伯爵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又是据说,本沙明,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拉乌尔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要是还有自尊和自信,就只能爱能成为他妻子的女子。一个歌女,呵!”忽然想起来弗罗瓦丰小姐,伯爵终于住了口。尽管对弗罗瓦丰小姐的行为他不以为然,但是绅士还是不应该在背后说些什么。
“可是……”本沙明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虽然只是一些小报在捕风捉影,但是子爵这些日子似乎真的去挑过女式戒指,而且他提起戴耶小姐的口气十分温柔甜蜜……”
伯爵怎么会不知道弟弟提起克里斯亭戴耶的痴狂模样?就在前天他们还为此吵了一架。长久以来相亲相爱的两兄弟却为了一个小小的歌女吵架,这让伯爵对克里斯汀更不满了。
“继续留意子爵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伯爵吩咐道,“还有,今天晚上子爵回来后,请他到书房来和我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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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明白她唱的是什么东西。”卡洛塔一边抱怨着,一边拿眼去看弗明先生。
理查德·弗明为这位歌剧红伶的青睐感到激动,也就顺带着将前任经理波里尼先生千叮万嘱的歌剧魅影以及他关照的那位小姐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急忙奉承道:“当然,夫人,您才是巴黎人瞩目的那一位!您的歌喉无可比拟,那位小姐只不过是占了您不在的便宜而已……”
“哈,一位小姐!”卡洛塔像是抓住了什么,讽刺了起来,“一位连姓氏都没有的小姐?哦,当然,我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承蒙波里尼先生的好心,被收留了一段时间,她也的确算是……有几分姿色吧,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这可是巴黎。何况?”她暧昧地眨了眨眼,“像波里尼先生那样生活放荡的人,收留那样一位美丽的小姐……”
吉勒斯·安德烈也赶忙笑着附和道:“没错,真是好一位美丽的小姐啊!当然,及不上夫人万分之一的荣光。”
“您这样想吗,先生?”一向温和醇厚的男声此刻带着压抑的讽刺和愠意,两位经理回过头时,便看见卡洛鲁斯·丰塔冷冷地挑眉,他身后站着的,正是在刚刚用歌声征服了观众,却莫名其妙被所有报纸无视的棕发少女西塞妮。
自然,报纸对西塞妮成功演出的无视,也被两位初来乍到的经理当做了卡洛塔运作的结果,这让他们对卡洛塔更加热络了。
“丰塔先生。”卡洛塔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走过来。她和这位搭档的关系并不算太好,何况对方貌似有了新欢?目光移向卡洛鲁斯身后的少女,卡洛塔这一刻不禁有些嫉妒起来。她不得不承认,这位西塞妮小姐的确很美。刚才安德烈的吹捧现在全都成了讽刺。“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难道您认为,这位小姐唱的比我好?”
卡洛鲁斯·丰塔深深吸了口气,平静道:“您不曾听过她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