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良为仙》肥圆

11、月钱二十文

　　陈七宝在子兰园里练字，桌子前方是一排应景的深绿君子兰。
　　君子兰又名剑叶石蒜，叶形似剑，性喜阴凉湿润，此时已经过了花期，只有深绿色的剑叶层层叠叠着。
　　这三年都是二娘来打理这些君子兰，将它们照顾得很好，七宝以前不甚觉得君子兰好看，但现在练剑小有心得，对那些剑叶倒也颇为喜欢。
　　练字是七宝每日的必要功课，汗青阁的老道士说，练字亦是练剑，万丈雨卷楼那些书呆子大多都剑法高明就是因为写得一手好字。
　　七宝在练习楷书，她的字形态丰富、结构优美，曾被那个差点被她气得一命呜呼的八柳先生评价“刚柔备焉，多有意趣，可谓幽深无际”，在汗青阁小有名气。
　　汗青阁里的人都很少见七宝练剑，常见她练字，都把她看成致力于仕途的书生。
　　七宝在临摹着老道士送他的一张无名字帖，内容是《黄帝内经》的一段论述呼吸吐纳的经文，共三百六十五字，一笔一划都隐隐含有一股磅礴的剑意。
　　老道士说这是万丈雨卷楼的楼主下棋输给他的字帖，要是七宝缺钱用，就将这字帖卖给江东吴氏或者崂山剑阁，立即就可以富甲一方，打断腿败家一辈子都不用愁。
　　温柔如水的美丽二娘在旁边给七宝磨墨，脸上洋溢着幸福。
　　此时，陈千金在园门外探头进来瞄了一眼，说道：“七宝，六帮联盟那个梁呵呵要来做工人，大娘叫你处理，我现在去带人来，你且准备一下。”然后风风火火跑了。
　　“梁呵呵？”七宝马上就意识到了是那个欠揍的秃顶老头，先把无名字帖收了起来，继续默写经文。
　　“那个抽烟的，要来我们这做工人？不可能吧……”二娘磨墨的动作也顿住了，俏脸十分惊讶。
　　“且看他怎么说。”七宝冷笑道。
　　不多时，千金战战兢兢地领着那抽烟老头进来子兰园。
　　“停，两丈距离，不能再近了。”七宝口中冷喝，依然低头写字。
　　千金抹了一把汗，悄无声息地退出园子，却在门外偷听。
　　梁呵呵目光炯炯地盯着齐来乐，满脸通红。
　　齐来乐眼神微变，悄悄挪动脚步躲到了七宝身后。
　　梁呵呵的目光跟着移到七宝身上，一愣，满脸不屑地嘀咕了一句：“剑眉凤目，娃娃脸，果然是传言中的兔儿爷。”
　　七宝停笔，抬头看了看正吸烟的秃顶老头，然后脸孔朝天抖着身体吐出三个字：“呵呵呵。”完了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写字。
　　梁呵呵有些恼羞，哼了一声猛抽烟，园里一时无声，园外的陈千金觉得无趣，走了。
　　“我来给你当管家，月钱五十两银子。”梁老仰着脖子说道，一副老子大让利你小子捡到宝了的表情。
　　陈七宝不发一语。
　　过了片刻，老头痛心疾首地说道：“月钱三十两银子，不能再低了。”
　　陈七宝恍若未闻。
　　又过片刻，老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月钱二十两银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陈七宝搁笔，抬头说道：“庄里只缺一个打杂的，什么都得干，劈柴、打扫、煮饭等等，月钱二十文，你做不？”
　　“你……”梁老蹬蹬蹬退后三步，满脸杀气地死盯着七宝。
　　这时，齐来乐从七宝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看了一眼，又慌慌张张地缩了回去。
　　梁老的杀意顿消大半，咬得老黄牙吱吱响，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来，“我干！”
　　“陈家是文明之家，不能说粗口。”七宝满脸戏虐地道。
　　梁老重重地哼了一声，喷得脚边得君子兰叶子都倾斜了。
　　“你自己去我二叔哪里登记吧，这小小的庄子找个人是很容易的。”七宝说完便开始收拾桌子。
　　梁老气哼哼地出去了。
　　“他来历不明目的不明，真的请他？”二娘还是有点怕。
　　“我本以为他看上了我们这庄子，刚刚才知道并不是。”七宝笑了笑，转头看着二娘说道：“要是他真的图谋不轨，无需跟我讲价，也无需愤怒，实际上，他根本就可以来去自如。”
　　“或者他有什么怪癖，譬如猫捉老鼠那种。”二娘依然忧心忡忡，显然对秃顶老头看她的目光相当厌恶，只想说服七宝赶他出去。
　　“二娘放心，他看你的目光应该别有深意。”七宝搬回书房，一边说道：“如果目标是你，他深更半夜来掳走你就是了，我未必能发现他。”
　　“别有深意？”
　　“对，二娘不妨找个机会问一问他。”七宝遥遥说道。
　　六帮联盟家的总管梁老从此就成了陈家庄的杂工老梁，陈三宝等人俱都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七宝向他们透露过这老头子可能是六帮联盟第一高手，至少比那个声名在外的盟主还要厉害。
　　老太太张氏黄昏时才苏醒过来，心中郁结得不行，没有胃口没有力气，只是躺在床上呜呜哭个不停。
　　三叔也还不能下床，在他房里发脾气乱叫骂，将陈家上下以及祖宗十八代都轮流骂了十几回。
　　第二天中午，冯大财父子果然笑嘻嘻地带着家奴和捕快上门。
　　劣质茶叶过了三巡，冯大财正要摔杯子的时候，弈氏叫服侍在旁的陈万金递给冯大财一封信，冯大财看罢了信顿时面无人色，乖乖拿出三叔的借据和弈氏交换了另一封信，匆匆而去。
　　对于弈氏如此高深莫测的手段，庄里无人不感到万分惊奇，都很想知道弈氏给冯大财的信里写了什么，居然把那大腹便便的无锡第一富豪吓成那样，连六千多两银子都不要了，虽然大家都知道那六千多两银子多半都是冯伟才和别人设局坑骗的，冯家的损失必然远远没有六千两银子的。
　　七宝也对弈氏的手段感到十分意外，虽然知道她早已准备了方法平息此事，可也着实没想到平息得这么轻松，真是女别三年刮目相看呐。
　　弈氏只面无表情地告诉七宝，“时机未到，还不能告诉你原因。”
　　七宝回以一个同样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姐夫当初差点下狱又忽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你忽然变得厉害的起点吧？”
　　弈氏哼哼一声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