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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对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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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答应分家了,宋烟烟心中冷笑。
这宋老头性子绵软惯会做好人,总想和稀泥,既不想得罪何氏,又不想让他们分家出去,心虽善,可对他们毫无所用。
她也懒得跟他们多言,转身挤开何氏那几个看热闹的孙子孙女跑了出去。
何氏看她跑出去,瞬间明白她要做什么,连忙挣扎起身大喊:“拦住她!不能让她去李里正那里!”
这三日宋烟烟在家闹的天翻地覆,一旦他们动手打她,她就跑去李里正家叫屈喊冤,弄的他们不敢动她分毫,憋屈的要命,这要让她跑到李里正家,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宋老二两口子醒悟过来,连忙追了上去,剩下几个小子也跟上去凑热闹。
李里正家在村北,老宋家在村东,两家相隔有半刻钟的路程,宋烟烟顺着村道拼命的跑,宋老二夫妇紧紧跟在她身后,边跑边吼:“臭丫头片子,你给站住!”
宋烟烟闻言跑的更快了。
此时天已大亮,村道两旁的村名们听见动静,纷纷开门探头看热闹。
有人开口劝,有人冷眼望,还有人上前拉住宋老二道:“咋滴又打起孩子来了,二丫岁数也不小了,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吗,人家好歹也是个姑娘,哪能像揍小子一样不留脸面呐,这让她以后如何在婆家立足啊。”
宋烟烟三兄妹的情形,李家村的人都是知晓的,吃穿不饱是常事,打骂动手更是数不胜数,有人同情看不过去,想帮他们三兄妹讨讨说法,可最终都不了了之,这次看到宋家人几乎全家出动追着她,好心的村民都上前来帮忙拉住宋老二一家人。
眼见宋烟烟跑的没影儿,宋老二气的涨红了脸皮,拼命甩开架住他的汉子,怒道:“放开我!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家的事轮得到你们插手吗!”
此时李里正两口子已经听到了风声,吴氏担忧的放下手中粗瓷大碗道:“这宋老大的二丫头都闹了好几天了,今儿又是为了什么?宋家那老太太实在是蛮横不讲理,相公今天要是帮了那丫头,不知道又会被那老太太嚼多少舌根,要不,一会二丫过来,我就推说你病了,咱们不管他们家里事。”
“那怎么成。”李里正抹了抹嘴角的汤渍,不急不慢道:“我是李家村的里正,村里有什么事儿都得我主持公正,宋老太太无非就是年纪大嘴碎了些,她要背后戳脊梁骨就任她戳去,我李德仁行的正坐的端,不怕那些莫须有的流言。宋老大的二丫头也怪可怜的,咱们从前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既然人家找上了门,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当家的都这么说了,吴氏也不好说什么,刚把碗筷收拾进灶房,就听见宋烟烟带着哭音的声音响起:“李大叔,你要给我做主啊……”
吴氏赶紧把手上的水擦了擦出了灶间,就见宋烟烟披头散发的站在院子里哭,她连忙迎上去道:“二丫,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就穿着亵衣亵裤出来了,哎呀,连鞋都没穿,来来,先进屋,虽说现在已经开春到了四月,可早上还是很冷的紧……”说着就拉她进屋。
李德仁一家都坐在屋里消食,瞧见宋烟烟衣衫不整,嘴角血红一片,李德仁吃了一惊,从木椅上站起来道:“咋的了,你奶嬷又打你了?”
“李大叔……”宋烟烟泪水花儿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巴掌大的脸儿面黄肌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叫人看着心生爱怜,她噗通跪下,哑声道:“求您做主,让我们兄妹三人和老宋家分家。”
李德仁先是惊讶,随后皱起了浓眉,正要开口说话,外面乱哄哄的,像是有人在吵架。
他出门一看,院外黑黑压压的一片站满了人,宋家老二宋福贵黑着脸和一个大汉站在院门吵着什么,篱笆外不少看戏的村民跟着起哄,宋家老小也全来了。
何氏一看到李德仁,立马挤开人群,哭天抢地的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抹眼泪:“大侄子,你得给我老太婆做主呀!那贱皮子今儿不知道发什么风,抓着我的手就咬,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咬,你看看我的手,肉都给我啃掉了一大块……”
村民一听都争着挤着往里瞧,果然看见何氏左手腕靠近虎口处被咬的皮飞肉溅,鲜血直流,纷纷交头接耳,各抒己见。
有人说宋烟烟小小年纪心思歹毒,下手也忒狠,也有人说何氏罪有应得,谁叫她平时对人家又打又骂的。
还有人高声讥笑:“往日小兔崽子一样的人居然咬人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儿把人逼成这样,我听说宋家二媳妇保媒做亲,要把那丫头片子卖给王傻子做儿媳妇,不知道是不是人家不愿意这才咬人了呢?”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
王傻子是村里有名儿的傻瓜,又痴又呆,成日坐在村头的黄葛树下流着口水傻乎乎的笑,没事儿还到处放火烧房子祸害别人的庄稼,四十多岁了还屎尿不尽,鼻龙不断,浑身又脏又臭。
他老父老母怕他惹事,这几年都把他绑在家里,不让他出来,那样一个人,宋家居然想把一个好好的闺女嫁过去,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就胡乱糟蹋人。
周氏被说中心思,黑脸一红,恼羞成怒的嚷嚷:“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要把她卖过去了!”
“没有?那你收人家王老婆子的定钱做什么?”妇人冷哼一声,声音拔尖到所有人都能听见:“我家就在王家的隔壁,我能不知道?我亲耳听见你跟王老婆子说,等那丫头一及笄,就偷偷把她迷晕,直接送到王傻子的屋里,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怕那丫头板命,让他们在耐心等上个一年,就给他们送去,本来这事儿我管不着,可今儿人家姑娘跑到里正求做主,我不得不说上一二了!”
有人就接口笑道:“哟,马家的,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心了,该不会是你胡编乱诌的吧,咱村里就你最会胡说八道了。”
马家的一瞪眼,叉腰破口大骂:“糟心的黑眼货!老娘什么时候说过胡话了!你要不信,大可让那王家的人过来佐证,让他们说说有没有这回事儿!”
跪在屋里的宋烟烟一阵发冷,感情何氏婆媳早做好了卖她的准备,居然把银子都给收了。
要不是她还没及笄,或许早就被那黑心的两婆媳迷晕送过去,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如今事情败露,她倒要看看,她们怎么收场!
人群中的宋俊听到马家的话,清俊白皙的面庞顿时气的通红,他张口想说什么,一股浊气涌上心头,猛的弯腰咳嗽起来,一面咳,一面指着周氏颤声道:“好歹毒的心思!你们居然打我妹妹的主意,做这种猪狗不如的勾当!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
宋俊咳嗽的很厉害,咳的声嘶力竭,双眼却如恶鬼般赤红一片,死死盯着周氏。
周氏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害怕的往后退,躲在宋福贵身后,暗恨马家的偷听墙角,坏了她的好事。
原本这事儿,她也是听村里的长舌妇说,王婆子凑了一笔银钱,准备给王傻子娶个媳妇留种。
王婆子只有王傻子一个儿子,这么多年都没娶上媳妇,想必是铁下心,花了血本,她想着那丫头迟早要被她们卖出去,何不就在这当头嫁给王傻子,于是和婆婆商量,两人一拍即合,就去找了王婆子谈了此事。
本来说的是直接把那贱丫头送过去,婆婆怕公公知道后迁怒她们,就与王家说好,再等上一年,等她及笄了再送过去,没想到被那马家的捅了出来。
这会儿事情败露,她也不敢说什么,毕竟那丫头是宋老大家的女儿。
作为继室的婆婆,要管他们三兄妹的婚事,也要问问公公的意见,更别提闷声不提就把人卖了的她,现在怎么说她们都理亏,只能暂且躲避。
何氏见事不妙,正想开口,宋烟烟已经跑出来,再次跪倒在李德仁面前,放声大哭:“李大叔,你救救我们吧!这么些年来,我们兄妹三人过的什么日子,想必你也看见了,我爹娘死后,阿公见我们兄妹三人无人照料,领我们回宋家老屋原是好意,可谁成想,何氏不但把当年分给我爹的田地、家什全收归自己手里,还把我爹战死官府给的银钱,我娘的嫁妆全都刮了去。”
“六年来,我们吃的是他们一家人剩下的残羹,穿的是他们缝了又缝的旧衣,每天天不亮,就得去河里挑水洗衣服做饭喂牲口,到了点就得下地做活,不管春夏秋冬日日劳作,稍有懈怠忤逆,就会被他们一家人打的体无全肤!我们原是有父有母疼的孩儿,可自从回到宋家大院后,不但没有人好好照料我们,反而把我们当成猪狗使唤,今儿早上,何氏不分青红皂白,动手打我们姐妹,我实在忍不住了这才还手。”
她边哭,边把人群中的宋莹莹拉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撩起她的胳膊,黑黄细小的胳膊上,满是被人用力掐过的痕迹,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光看着就狰狞可怖。
宋莹莹嘴角的鲜血还挂在脸上,半边脸肿的老高,和宋烟烟同出一辙的大眼睛不住的掉眼泪,看的在场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