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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2章 你的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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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念能力者,大多都可以估量一下。
让时间倒流,基本上可以看做一个不可能做到的命题,若是要强硬地执行,那就必须付出比命更大的代价。但是,让自己或者他人前往某一个时间或者空间,还是做得到的,完成这个所需要的念纵然庞大,特定的能力者通过长期的积蓄,哪怕只是平庸之辈也可以做到。以这些推论为前提,酷拉皮卡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而现在,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创造一个伪世界。只需付出大量的念的话就是可行的,如果是以回忆为模板的话,那就更简单了。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出现了——为什么要创造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让他和安格尔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时间,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这又会不会是一个为了困住他们的圈套?
酷拉皮卡不愿意怀疑到最后一个问题上,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依然相信着族人留下的每一个东西,而这东西的所为必定有着某种理由,只是他还没找到。
但是……安格尔就不一样了。
眼前的女孩垂下了掩在嘴边的双手,将手掌合在了一起,似是在无意识地祈祷。难以遮掩的,透亮的眸子上蒙上了一层薄红,如同灵妙跃动的火舌。安格尔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了几乎有些可怕的地步了,然而身为窟卢塔族的眼睛却骗不了人。即使她已经如此的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酷拉皮卡也意识到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贸然发话。
时间的流动紧张而缓慢,周遭的族人们忙碌的噪音在不觉间远去,留在耳朵里的只有安格尔笼罩在阴影下沉缓的呼吸声。
她最终还是没有发泄心中难以压制的情绪,尽管酷拉皮卡已经做好了被迁怒和苛责的心里准备。
女孩眸中的暴风雨渐渐消弭无形,那些暴动的怒火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从安格尔的眼眸深处隐去了,她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回去的办法。”安格尔说,任谁都能听出那不甚响亮的话语中深刻的决意,以及劲松般坚定的决心。“我不会一直困在这里的。”
“还有人在等我。”似乎是为了更加确信似的,安格尔提高了声音,:“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这一点,我也是一样。”酷拉皮卡道,金色的碎发在眉间留下一层阴翳,一瞬间少年的眼神凌厉而凛冽,“我要取回族人们的眼睛……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酷拉皮卡顿了一下,又道:“虽然并不是真的,但让我见到了一些怀念的故人……对这一点我还是心存感谢的。”凝重的面色在微妙的感伤和决绝间变了又变,“但我没打算一直留在这个假象里,既然我们插不了手,也就改变不了那个悲惨的终局……”
说到最后酷拉皮卡竟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了。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改变已发生的事本就是不可能既做不到的禁忌,无论怎样悔恨、怎样痛切地企盼着,酷拉皮卡都无法否认灭族——这个于他而言血迹斑斑的过去,于这个幻境的族人而言避无可避的未来。
可即使如此,即便如此,无论如何都只能看着这些还活着的族人走向末路的话,到底为什么要让他和安格尔到这个地方来?
就像是一出生就被告知过不了多久的新生儿一样,不管怎么走都没有半点希望。
“你还好吗?”
酷拉皮卡忽的一颤,安格尔的声音把他从沉思里惊醒了,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对上安格尔泠然中略带担忧的眼神,于是他摇摇头,然后问道:“你认为,把我们送到这个地方的人,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酷拉皮卡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和五味陈杂的心绪萦绕在心头,竟逼得脑仁发疼。
“……应该是,有想要传达的事吧。”安格尔说。
“什么事?”酷拉皮卡问。
“我不知道,只是这么感觉的罢了。”安格尔神情有些飘忽地说道,她把手扶住下颌,问,“那个机关……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地下通道的话,应该是至少是百年前就建好了,”酷拉皮卡回忆着从荒废的杂物间走下扶梯时的景象,砖石之间的痕迹能够述说它的年龄,“但是机关……当时事出突然,我没来得及观察这个。”
确实非常突然,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就转到了另一个维度。若是一般人的话,几乎根本连原因都来不及意识到吧。
“这么说也可能是这次搬迁过去之后才设置的……”安格尔猜想道,每说完一个字,眼神便愈发清明一分,“那么,只有到达南边的聚居地之后才能得出答案了,除了跟随他们一同到达聚居地外别无他法,这就是我所能想到的线索了。”
“我也一样。”酷拉皮卡对安格尔得出的结论予以肯定,“据我所知,族中的传说里并没有类似的机关,或者说念。”
安格尔无言地叹气,既然酷拉皮卡说在他所知的范围内没有,那就基本上可以视为真的没有了。
“而且我在离开村子以前,也从未见过大人们在我面前用过念。”酷拉皮卡补充道。虽然不知理由,但是念能力者都约定俗成似的,从不在外行人面前随意显露,不过归根到底,外行人连释放念时瞬间的气都很难以承受吧。
“你说你见到了一些怀念的故人,是谁?”回过神来的时候,安格尔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轻易得就问出口了,心中咯噔一下的同时,又突然后悔了起来。
不该问的。就像瓦妮莎之于自己那样,就像帕特丽夏之于自己那样,这是不希望、也不愿意让他人触及的私事,可能的话根本不想和其他人分享。那么酷拉皮卡的故人对他而言应该也是一样的。
“是我提过的一个人,虽然样子有很大差别,不过我还是能认出那是我的长老。”酷拉皮卡用含着些微怀念的语调说道,“这个时候的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名字是扎卡赖亚斯。”
见酷拉皮卡并未介怀,安格尔松了口气。提到扎卡赖亚斯,安格尔也想起了那个有着桀骜眼神的年轻人,头顶长着不逊得像角似的不服帖的头发,好像很喜欢恶作剧。说起来这位未来的长老和另一个叫哈里森的人——听酷拉皮卡说是把他和安格尔领回来的人,关系很不错,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安格尔也经常看见扎卡赖亚斯和瓦妮莎、雷文搭话,看上去很热络,但是……在靠近昆西的时候却很冷淡,偶尔还会冷语几句,虽然安格尔还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积极意义的话就对了。
这是在排外吗……思及此处,安格尔忍不住蹙眉。
不……倒不如说不排外比较奇怪吧。有绯之眼为证的酷拉皮卡和安格尔姑且不会怎样,但是中途加入的外族人,若是没有半点疑心未免也太天真了,天真到不足以在这残酷的世上活下来。
“嘿,你们两个小家伙在这里做什么?马上就要出发了,快上车去。”
突然的喊话插进了安格尔和酷拉皮卡的商谈之中,两人回头一看,名叫哈里森的年轻人正在不耐烦地挥手。
“快点儿,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听罢酷拉皮卡和安格尔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回到了各自的地盘。安格尔如她期望的那般,继续待在瓦妮莎和昆西的车厢里,酷拉皮卡应该和其他的男性同胞们一起骑行吧。
“和你的小伙伴去聊天了?”回到瓦妮莎身旁的时候,她笑着问道。安格尔以点头回应她。
瓦妮莎状似不满地戳了戳她的脸颊:“啊,不是说要练习族语吗?那就不要这么沉默嘛。”
安格尔只好在心里无奈地苦笑着,然后用族语说道:“对呀。”见瓦妮莎手上献宝似的捧着书本一样的东西,安格尔想要发问,但是却不知道怎么用族语说,于是换回了通用语道:“这是什么书?”
“我小时候看的故事书哦,唉,虽然长老大人让我们不要带太多累赘的东西,可是总有些东西不想扔下呢。”这么说着,瓦妮莎露出了遗憾和怀念的神情。想必是想到了那离开了数月的故乡吧,因为窟卢塔族在北方的聚居地的生存环境愈发恶劣,周边的居民对待他们的态度也越来越可怕,意识到是时候离开了的斯特朗长老,决定全族搬迁去南方的聚居地。更糟糕的是,还发生了命案。
所以,已经离开的故土,是绝对不能再回去了。
瓦妮莎不得不舍弃了很多东西,带在身上的全都是对她而言独一无二的宝物。
“呼,不提这些了,我读给你听吧。”瓦妮莎甩甩头,微微眯了眯秋水似的眸子,对安格尔打趣道,“怎么样?能不能看懂?”
“嗯……我想先听听你读的。”
车轮开始滚动了,女人那如同娟娟流水般沁人心脾的声音,宛若沁了蜜一般恬美,引人陶醉。安格尔轻轻地伏在榻上,微眯着眼感受着一时的宁静和舒缓,和车厢内与外界隔绝的温暖。头顶突然多了些微热的重量,是瓦妮莎细长柔软的手抚上了安格尔的发,安格尔微微睁大了眼,稚嫩的孩童的脸上倏忽间浮起了难以言喻的神色。
在安格尔的印象里,每当父亲莱兹轻拍她的头顶时,宽大而粗糙的印象总是挥之不去。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女人温软的手碰过她的额头了,以至于这样的触感显得这么陌生。
瓦妮莎自然不知道安格尔在想些什么,她继续念着故事书,同时闲下的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梳着安格尔的头发。沉浸在这令人卸下心房的温暖氛围中,不知不觉,安格尔有点困倦了。
于是她缓慢地阖上眼皮,任意识溶解在黑暗的海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