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无第二[竞技]》乌鞘

5、5

　　高绮比所有人都先一步离开训练馆，她形色匆匆，俞莘本想让她和其他人一起走，九点多已经算是晚上，就算学校里有路灯一个人走也还是太危险，但想到大家之前说的话，她犹豫的片刻，高绮已经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训练间隙的谈话，剩下四个人也算稍微有点熟悉，在俞莘提出一起回宿舍的建议后沈乐乐和陆晓鸥同意，简子薇没有反对，于是她们便一同离开。

　　路上虽然说不上有说有笑，但俞莘毕竟是有名的话匣子，没有冷场的时候，几个人竟然也互相了解了些以前不知道的信息，比如大家知道了俞莘是芭蕾舞学生，沈乐乐算是微博红人大V，陆晓鸥初中的时候拿过国内奥数银奖，简子薇出身军人家庭。回到宿舍，在俞莘的带头下，简子薇的称呼就从队长变成了简司令，沈乐乐和陆晓鸥也改口叫俞莘俞政委。

　　女孩子的友谊总是比较容易建立的，第二天她们再一起去训练的时候，彼此已经可以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简子薇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可和她们走在一起也没有那么格格不入的感觉。

　　叶佳站在自己的教练办公室俯瞰一边热身一边聊天的女孩，笑容也比往常多了一丝柔软。

　　但当她走下训练场，又变成了平时所有人熟悉的面孔，不冷峻却逼人，“明天开始，早晨开始进行体能训练，明早六点大操场准时集合，别忘了多抹点防晒，别到了比赛的时候像五个成了精的碳站到场上。”

　　听了这话，俞莘下意识去看沈乐乐，看到沈乐乐一副“放心，推荐最好防晒霜什么的就包在我身上”的表情，她不自觉笑了笑。

　　“俞莘。”

　　“在！”她赶紧把注意力转回到教练身上。

　　“你的训练计划我已经准备好了，对了，简子薇，一会儿可能需要你帮忙。”

　　“好的。”简子薇点头。

　　俞莘的心七上八下，但随即心一横，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既来之则安之，看到点困难掉头就跑也太没水准，不就是开腿练柔韧吗，谁怕啊！

　　既然要开腿，热身也和别人不一样。

　　叶佳让俞莘做了很多耗腿的热身，等到她可以开到自己以前最大度数之后，再进行腿部力量的训练，直到她几乎站不住，腿部肌肉疲惫至极，“腿上还有力气吗？”

　　“一点点都没了。”俞莘连呵带喘，都快断气了。

　　“那好，来。”

　　和从前开腿一样，两个练功凳一前一后，俞莘竖叉拉开，两只腿只有小腿部分前后分别搭在两个凳子上，大腿和身体悬空，因为之前她的柔韧已经很到位，所以身体下沉了一定角度后两条腿之间大概有220°的开角。

　　“简子薇，你坐后面。”叶佳说完，坐在俞莘悬空的前腿上。

　　撕腿开始了。

　　一个已经经过二次发育的女孩，在这个年龄的骨骼还有韧带都已经长好，想要再打开就要用强大的外力，过程将会伴随极度的痛苦。俞莘柔韧非常好，小时候不怎么费力就能把腿压开，没有遭受多大的痛苦，启蒙老师夸她天生是练舞蹈的料，现在，小时候没有受到的苦楚找上门来。

　　叶佳刚坐上去的时候，俞莘明显感觉到酸胀加剧，韧带撕开的疼痛随着叶佳的发力越来越大，身体又下沉一些，腿的角度也更大。这种痛感已经因为大腿肌肉的极度疲劳抵消了不少，但还是难以忍受。

　　简子薇岔开双腿，坐在俞莘的后腿上，两个人一前一后，俞莘的身体被重力牵引向下，腿一点点度数加大，痛苦的程度也越来越大。她闭上眼睛低头，不知道是咬牙的声音更大还是腿上韧带被活生生撕开那种仿佛带了声音的破碎感更大，刚才因为运动冒出的火热汗珠还没来得及蒸发，疼痛的冷汗就后来居上，遍布浑身，她忍不住发出一丝呜咽，叶佳和简子薇都听见了，但叶佳没有反应，按照原计划，继续向下用力。

　　简子薇动了恻隐之心，她看到俞莘整个人的身体都在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抖动，于是悄悄的踮起脚尖，收回了点向下的力量。

　　“你在做什么？”叶佳敏锐的发现了，“把脚放下去。”

　　简子薇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在违反叶佳的命令，可看着俞莘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样子，她的脚后跟就像灌了氢气，怎么也落不下去。因为焦急她的头上也出现了汗珠，叶佳用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盯着她，让她穿不上气。

　　这时，简子薇看到俞莘慢慢抬起手臂，颤抖的大拇指和食指在空中艰难相碰，组成了OK的手势。她在告诉她不用手下留情，她还撑得住。

　　简子薇微怔之后深吸口气，落下脚跟，力量恢复到刚才的水平。

　　俞莘疼的几乎要昏厥，最要命的是，地心引力是无穷无尽的力量，简子薇和叶佳两个大活人不断向下，腿上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痛苦也水涨船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弥漫在唇齿之间却很难分辨这味道，牙齿发出摩擦的咯咯声，浑身的关节都因为发力而变白失去血色。

　　“停，保持。”在俞莘的腿终于达到叶佳满意的开度后，她终于停止了下坐，简子薇也松了口气，她觉得如果再用力，俞莘好像马上就会昏死过去的状态。

　　一般训练的沈乐乐和陆晓鸥眼看着俞莘的腿从220度直接逼近260度，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担心和难看，这种痛苦光靠想的就知道多折磨，然而俞莘除了那次忍耐极限的呜咽外，再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在和自己较劲。

　　俞莘长这么大还没有怕过什么，也不想自己像个弱者一样对任何事畏首畏尾，她既然来了这里，就把这当成对自己的一种锻炼，在锻炼面前低头退缩？抱歉，那才不是她性格的一部分，学习芭蕾舞也是异常辛苦的，俞莘从来没有打过退堂鼓，如果连勇往直前的劲儿都没了，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好。

　　坚持啊……坚持住！

　　抱有这样信念的俞莘一次次对自己说，直到最后痛苦让大脑一片空白，一秒钟时间仿佛都变成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时间黑洞，她还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这让叶佳也忍不住低头看着这个自己钦点入队的姑娘。

　　其实叶佳让俞莘入队的理由非常简单，天赋和性格。

　　俞莘是那种人让她看了一眼就能看透的姑娘，如果说简子薇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深邃性格，就像贝加尔湖，那俞莘就是比年龄显得要小得多的纯粹心性，就像一手能掬起的清泉，浅而清。她单纯热情又天真乐观，那天比赛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她和教练还有其他人的互动里就能看的清清楚楚，而在比赛中的那些动作，则将一个天才需要具备的素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叶佳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天赋，协调性和身体的能力无可限量，即便她的器械基础是零，叶佳仍然觉得可以将这块雕了一半的钻石重新打磨，换一种切割方法，以更夺目的方式闪耀。

　　但她现在才发现，俞莘身上似乎还有她没有注意到的特质，这种能量更加强大，更加让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完全正确。

　　“差不多了，下来吧。”

　　撕腿结束，叶佳一声令下，简子薇闪电一样从俞莘后腿上扯下来，俞莘踉跄着从椅子上爬起来差点没站稳，多亏简子薇眼疾手快捞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叶佳看着俞莘的惨状，仿佛视若无睹，“去踢腿。”

　　陆晓鸥和沈乐乐对视一眼，心里很是不安。开柔韧三分靠压七分靠踢，她们都是过来人也都清楚，但俞莘的样子实在太惨，这个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住。

　　没想到，俞莘直起身子后点点头，摇晃着走两步之后居然稳住脚跟，一点点走到把杆前站好，把无法控制颤抖的腿一次次踢过头顶，虽然很慢，但还是坚持了下来。

　　“俞政委要是生在当年，在渣滓洞里也一定是条宁死不屈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沈乐乐比出个大拇指对陆晓鸥说道。

　　这一天噩梦一样的柔韧训练，俞莘咬牙坚持了下来。

　　晚上，训练结束，她坐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和昨天一样高绮已经离开了，其他三个人看教练也走了后都围了上来。

　　“我觉得我走不回宿舍了，你们仨搀我回去吧。”俞莘筋疲力尽的半躺在地上，好像已经没了半条命。

　　沈乐乐蹭蹭蹭几步跑到走廊，没有几秒钟又跑了回来，把一副拐杖递到俞莘面前，“我们都给你准备好了。”

　　俞莘感激的拱手相谢。

　　她拄着拐和三个人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仲夏夜晚并不少人，许多刚结束训练的其他项目队员还有学生三三两两，注意力都被拄拐的俞莘吸引。

　　“我们学校现在训练设施这么现金啦，你看，连残疾选手都可以和正常选手一起训练了，真是太好了！”

　　俞莘听到后欲哭无泪。

　　回到宿舍，俞莘瘫软在床上根本不想动弹，两条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敲门声响的时候，她只能无力地说了声进来。

　　陆晓鸥先走进来坐在她的床边，“你躺好，我们帮你热敷一下，可能会好受点，明天早晨还有新的体能锻炼，你这样明天都出不了门。”

　　“我知道，”她担忧的声音让俞莘很是感动，“谢谢你们。”

　　沈乐乐手里拿着毛巾，简子薇端着热水，在俞莘俯身躺好后，她们轮流把温度适宜的热毛巾搭在她腿上，主要是韧带和肌肉的几个痛点上，这让俞莘感觉好受多了，不知什么时候她悄然入睡，三个人收拾东西才蹑手蹑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