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星》小鱼饼干

15、第十五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春节。
　　隆冬二月，天气寒冷。
　　前几日才下过雪，天地之间一片白，俨然一副冬景。

　　林沅的老家在A市县上，坐飞机过去，需要两个小时到市里，再转坐一个小时的车。
　　林沅想着周世城，这小两个月来，真是太夸张。

　　男人本来不是个会在外貌上多作文章的人，结果为了去他家里过年，竟然重新定作了几套西装。
　　洪宇拿着一大摞衣服进门时，林沅简直要震惊了。

　　他问周世城：“你这是要去走秀吗？”
　　见男人摇头，他抿抿唇：“回个家而已，做这么多啊……”

　　手工制衣耗时耗力，也不知道男人动用了什么钞能力，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便做了这么多套。
　　林沅将防尘袋打开，看着里面或黑或灰的西装，一脸无奈，心道这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见周世城还端坐着工作，林沅说：“休息一会儿嘛，穿上我看看。”
　　周世城自成叠的文件中抬起头，金丝边眼镜遮住了他锐利的眼神，整个人透着儒雅精练的气质，放下手里文件，周世城站起身：“试哪件？”

　　周世城对这些向来不感冒，每年的衣服都是专人做好了送过来，常年一个款式。
　　制衣的老师傅相熟许多年了，这次听周世城问有没有其他风格的，倒还小小惊讶了一番。

　　林沅挑了件铁灰色的西装出来，略微收腰的款式：“这件吧。”
　　周世城点点头，正想拿了衣服去里间换，林沅却伸手将衣服按下了。

　　周世城狐疑看他。
　　林沅挑挑眉：“就在这儿换。”

　　任周世城平时再“脸皮厚”，而今在衣冠楚楚的恋人面前也难得的拘谨。
　　他舌尖顶了下腮，一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看向林沅：“这么想看？”
　　“想啊。”

　　周世城叹了一息，活动了一下脖子，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上领口。
　　……

　　整个过程对林沅来说都是一场视觉盛宴，他翘着二郎腿细致地端详，一双眼睛像触手一样，将男人上下摸了个遍。
　　铁灰色西装衬得人十分精干，周世城又扣了蓝宝石袖扣，简单将头发向后捋好，那模样，看得林沅移不开眼。

　　周世城凑近些：“看愣了？”
　　林沅虚空擦了下并没落下的口水：“今天晚上就穿这件。”
　　周世城了然地笑：“脏了怎么办？”
　　“换另一套。”
　　周世城挑眉，指尖拉动了下衬衫领口：“丈母娘满意不满意不知道，我看你是挺满意的。”

　　着装问题才告一段落，周世城又在见面礼上犯了难。
　　林沅靠着沙发说：“不用准备什么，我妈她不在意的。”

　　周世城不以为意，让洪宇去收藏室拿了套祖母绿首饰。
　　林沅看着那首饰直叹气：“你不是这么夸张的吧？”
　　周世城皱眉：“这夸张吗？”

　　“夸张，真的非常夸张。”林沅不住点头，“我妈就是一普通人，你送她这个，她都没地方戴。”
　　“那她喜欢什么？”

　　林沅沉吟半晌：“我拍了几年戏之后，手上终于有点儿钱了，就在老家市区买了套房，交通方便，配套成熟，想让她住过去，你猜怎么着？”
　　“怎么？”

　　“她死活不去，宁可给房子出租，也非要在这里住。”林沅手撑着脸，“以前的老姐妹相处惯了，她念旧。所以你送她这些个高奢珠宝，真的没必要。”
　　周世城思考半晌，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

　　除夕这天，两个人早早登上了飞机，辗转了一个上午，终于赶在午饭前到了家。
　　私家车是一早预约好的，方晋帮忙打开车门，将一个小型行李箱提了进去。

　　林沅挺不好意思的，大过年的还让人跟过来，他看着驾驶位的方晋：“不好意思啊，除夕了还让你跟着来。”
　　方晋扭过头笑：“没事儿，比起在家过年，我倒更愿意跟着大表哥。”

　　“大表哥？”
　　“昂。”方晋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的男人，“平时在外面不好叫，眼下没外人。”

　　方晋是周世城母家那边的亲戚，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家里管不了，没办法送到周世城这磨练磨练，几年下来，倒是干得不错。
　　方晋又说：“一到过年，家里全是亲戚，我又还没出柜，到时候介绍对象，逼我出去相亲，我真的不用活了。”

　　林沅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张开嘴：“啊？”
　　方晋说：“很震惊吗？不过大表哥开了个好头，到时候我就和我妈说，我和他学的。”
　　周世城没说话，只无奈地笑了笑。

　　林沅家县城的房子，是以前老纺织厂的家属楼，他这次回来，特意选了辆低调的车。
　　轿车开进小区大门口，拐了个弯，就到了地方。

　　林沅家在三楼，他才下车，就听见声音自窗口传了过来：“小沅、小沅！”
　　林沅抬起头，正见母亲在楼上叫他，瞧这样子，该是等了很久了。

　　林沅本不想让周世城带太多东西，可男人说头一回上门，还是要有个态度。
　　箱子抬上楼，几人才到三楼口，就见林沅母亲开着门，正翘首等着。

　　林沅喊她：“外面好冷，你还出来等！”
　　“哎呀不冷不冷，快进来。”

　　周世城跟在林沅身后走上楼，他看向林母：“阿姨您好，多有打扰。”
　　林母饶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可瞧见这么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心里还是噎了一下，她请人进门：“啊不打扰、不打扰。”

　　话音才落地，方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自抱着的纸箱后面探出头，笑得人畜无害：“阿姨好。”
　　林母看向林沅：“这位是？”
　　“我是周世城的表弟，过来帮忙干活的。东西搬完我就走。”

　　这才登门，饭都没吃，哪有走的道理。
　　林母看向方晋：“这都大中午了，先吃饭吧。”
　　方晋看向周世城，见男人点头，他才喜滋滋地进了门：“阿姨打扰您了，我才进楼道就闻见香味了，您手艺肯定好！”
　　林母被哄得高兴，抿着唇笑。

　　换过鞋，几人进了屋。
　　老式的家属楼，套内面积小，两室一厅，玄关处的年画很是喜庆。
　　饭菜的香气从房里飘出来，圆桌已经在客厅里摆放好了，满满一桌子菜，该是一早就开始做了。

　　林母招呼人落座：“家里小了些，多担待。”
　　“怎么会。”方晋抢着道，“屋子小又暖和又温馨，我喜欢小屋子。”
　　林母被说得笑起来：“你这孩子嘴甜的。”

　　林沅先坐下，又扯了扯周世城的袖口，想让他坐在边上。
　　蓝宝石袖扣在暖光下流转着暗芒，周世城从容落座。

　　人已到齐，即刻开饭。
　　林母掀开炖锅盖，白雾腾起，满屋子的香：“累了一路了，先喝碗汤。”

　　白瓷碗推过来时晃出涟漪，汤色清亮的鸡汤里沉着红枣枸杞。
　　方晋吸了吸鼻子：“阿姨，这汤吊了得有大半天了吧？老母鸡的油都熬成金色了。”
　　林母笑着撇去汤面的浮沫：“今天一早就开始煨了，熬久了才好喝。”

　　有方晋在，原本严肃的场面确实放松了不少。
　　林母夹了块鸡腿肉放进周世城的碗中，走地鸡的皮肉炖得颤巍巍，轻轻一吮便脱了骨，她问：“小周是做什么工作的？”

　　“开了家小公司，业绩还算可以。”周世城镇定自若地舀起鸡汤，油星在瓷勺边缘聚成月牙，桌下他的手忽然被握住了，林沅的指尖有点凉。
　　方晋在边上听得想笑，手掐着大腿忍了好久，脸上都快扭曲了。

　　林母又问了周世城父母、家里态度……甚至连感情史都旁敲侧击，事无巨细。
　　林沅脸上有些红，在一边轻声叫她：“妈……”

　　周世城在桌下安抚地拍了拍林沅的手背，面上仍是从容：“家父十年前去世了，母亲常年在瑞士疗养。我和林沅的事已经正式告知过家里，目前长辈们都很认可。”
　　周世城舀了勺虾仁放进林沅碗里：“您放心，我名下的资产已经做过公证，都会有林沅的一份。”

　　林沅听得发愣，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听周世城说过，不由得看过去，却见男人正也安抚地看向他，目光里满满的让人心安。
　　林母夹菜的手顿了顿，瓷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几人其乐融融地吃饭、聊天，电视机里播放着春节晚会的前采，时间飞一样过得很是快。
　　饭吃得差不多时，林母看去周世城，忽然放下筷子：“小周，帮我搬下年橘？”

　　周世城知道林母有话要说，他点了点头，自位子上站了起来。
　　阳台上，老式铁艺窗棂结着薄霜，周世城单手托住半人高的瓷盆，听身后传来迟疑的声音：“这些年，我们小沅过得苦......”

　　周世城转过身，看见林母攥着抹布反复擦拭早已洁净的灶台：“他总说当演员能赚大钱，可我知道这孩子报喜不报忧......”
　　“网上那些事才出来的时候，我是不多信的，可我了解林沅。这么多年了，他头一回说想和人在一起……”

　　周世城将年橘稳稳放在防盗网边，袖口沾了层薄灰，沉声说：“我保证，会照顾好他的。”
　　林母笑着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回了客厅，方晋还坐在桌前猛吃。
　　这趟过来，就属他心态好，这一桌子菜都快被他扫干净了。
　　做饭的人最高兴的事儿莫过于饭被吃得干干净净，林母在边上将菜盘往方晋跟前又挪了挪。

　　“慢些吃，锅里还有呢。”
　　方晋直点头，嘴却丝毫不停，塞得鼓鼓囊囊的，还边说道：“阿姨，您做饭可真好吃！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比德贤楼做的都好。”

　　德贤楼是市里有名的酒楼，做法说是宫里传下来的。
　　方晋平时没事儿就往里头坐坐，快将满汉全席都吃遍了。

　　林母被夸得脸都笑成了花，她道：“喜欢就多吃些。”
　　“嗯嗯！”方晋点头，“要么走了就吃不上了！”
　　“那你多住些日子，阿姨天天给你做。”

　　……

　　周世城和林沅在客厅里陪了会儿，见方晋和林母聊得开心。
　　俩人站起身，到卧室里说话儿。

　　“刚才妈跟你都说什么了啊？”林沅歪着头看向周世城。
　　周世城道：“没说什么，让我记得给年橘挂喜字。”
　　他确实没说谎，那株不大的橘树快让他挂满了。正说着，目光不自觉就被墙上的照片所吸引。

　　少时的林沅穿着校服站在领奖台上，背后是纺织厂斑驳的红砖墙。
　　林沅随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说：“我可厉害了，发烧到三十几度参加的朗诵比赛，不过是第二名。”

　　周世城凝视着照片里少年倔强的下颌线，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他就像个愣头青似的闯过来。
　　男人不禁笑起来，指尖摸了摸相框，看去林沅，将人揽进了怀里。

　　林沅靠着周世城厚实的胸膛，笑着道：“怎么了？心疼我了？”
　　“心疼。”周世城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轻轻摸了摸，“从小就这么倔，长大了也一点没改。”

　　林沅勾起唇角，伸手环住周世城的肩膀：“说到倔，我能有你倔？”
　　周世城轻轻地笑，下颌蹭着林沅的头发，抬臂将他搂紧了。

　　忽然，外面一阵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周世城拍了拍林沅的背，带着他往窗前走。

　　还不到夜，就已经有人耐不住地放起烟花了。
　　“得到天黑了才好看呢。”林沅说，“晚上一块儿去放烟花吧！”
　　俩人相视一笑，周世城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