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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九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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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蒙脑袋动了一下。
青奴怀里婴儿“哇”一声哭了出来。
李蒙口腔里都是血味,腥臭难耐,吐了又吐,嗓子眼里堵得慌,喉头一直有反呕的冲动。
“给。”安巴拉手掌里托着一团血糊糊的东西,交给青奴。
青奴为难地看了一眼孩子,“我先把他放地上,就一会儿。”
安巴拉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视线落到婴儿身上,孩子认出他,伸手想要抱。
安巴拉声音沙哑:“等会儿,先自己玩,阿爸一会儿就带你离开。”另一只手费劲地在袍子上擦净,看着青奴把襁褓放在一旁地上,孩子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到处看。
“现在用?”安巴拉没什么情绪地问。
李蒙刚坐起身,就看见青奴把嘴伸出,埋在安巴拉手掌里,生吞下蛇胆的一幕,登时没忍住,一口吐了出来。
地上蜡烛被安巴拉以火媒点亮,李蒙看见他吐在地上的是血,其中还有血块,一呼一吸间胸腔传出剧烈疼痛,李蒙鼻翼翕张,按住胸口,试图起身,这动静吸引了安巴拉的注意力。
“怎么样了?”安巴拉问。
“肋骨断了。”李蒙闭上眼睛,绝对寂静之中,在绵绵不绝的疼痛里,他手指摸索到前胸,“左肋,断了一根,没事,先出去。”一股热意滴落到李蒙眉毛上,他忍不住抬手摸,手指迅速沾上新的血迹。
青奴顶着扭曲的表情,手握着脖子,半晌,脸色死白,深吸了一口气。
“能起来吗?”
李蒙吃力后退,示意青奴擦一擦嘴边的血,想起青奴才从安巴拉手里吃掉的玩意儿,李蒙又有点想吐了,连忙别开脸,“安巴拉,能不能把孩子背在背上,把手腾出来,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能打了。”
安巴拉看了一圈,李蒙也看了一圈,两人齐齐都看向青奴。
青奴袍子半敞开,平坦清瘦的胸膛露出,登时会意,把松垮垮扎着的腰带一圈一圈绕下来。
“用不着你还弄这么长……”李蒙虚弱地喘着气说。
李蒙使不上力气,时不时侧身吐出嘴里血沫,又累又困,目光发直,有点发呆。
抱起婴儿让安巴拉托着,青奴拿布带把孩子困在安巴拉的背上。
“青奴,你是不是带过孩子,很……很熟练……”想起来刚才他抱孩子的手势,一般初次抱娃的男人都会手忙脚乱,青奴却完全没有。
青奴身形一僵。
李蒙意识到自己可能问错了,刚想说不用回答。
“少时在家中,不懂事,与婢女嬉戏玩耍,她生下个男孩。”青奴淡淡道,带子从安巴拉壮硕的腰绕出去,打了个死结,他手指抠进安巴拉背后布带和婴儿背部间,轻揉了一把婴儿的头,转过脸去朝李蒙道:“难产,死了。孩子早夭,未满一岁。”
李蒙感到那一刻青奴难过的情绪,见惯这人玩世不恭,这时李蒙却想像个好兄弟那样,拍拍他的肩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李蒙才扶墙爬起来,不住喘息,呼吸带动胸腔里阵阵疼痛。
今天发生的事足够李蒙做几百次噩梦了,他终于也伤了人,虽然没有目睹有人死在自己剑下,但这一身湿重的血泥,就像深沉夜晚瓢泼冷雨,让人心情沉重。如果不是曲临寒屡次出手,应该他也会杀人吧。
路过被开膛破肚的蛇,安巴拉把蜡烛递给李蒙,对着那条蛇双手合十,念了一段悼词。
李蒙仍然很不清醒,脚步虚浮,感觉这个世界不是太真实。烛光映出蛇已失去神采的眼珠,角落里新鲜的人血气味让李蒙忍不住抬头看,一块破碎得几乎分辨不出原形的脏布,要不是上面蛇纹是长老所用,李蒙不会想起那只装着断脚的靴子,一时又要吐了,连忙扶住墙。
烛光一晃,安巴拉把蜡烛要了回去,回头看李蒙,李蒙还在看那块投在地上的光。
“你师父不会有事,外面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图力最近两年功力急剧衰退,现在的他绝不会是你师父的对手。”安巴拉背上婴儿硬是把手塞进他的脖子里,他嘴角不自觉带了一丝笑,“你们自己人太狡猾,对手又太笨。”安巴拉一头扎进黑暗里,随他的脚步,前方的路一寸一寸被光照亮。
青奴扶着李蒙前行,走得很慢,不过安巴拉也走得慢,显然在照顾所有人。
“什么……什么意思?图力打不过我师父?”图力不是最厉害的吗?如果他打不过还跑什么,直接上去正面干啊!好不容易拼死拼活,这里是离赵洛懿最近的地方,他连个正面还没碰上,就要悄悄走了吗?
“你师父略胜一筹,加上肃临阁的人,不知道,可能两败俱伤。”
烛光所到之处,映出一片棕褐色枯藤,藤蔓表面湿漉漉的,似乎沾着某种粘液。安巴拉早有准备地从腰上系的一个皮囊里取出了小瓶子,从靴里拔出细长短刀,以刀片刮下粘液,收集起来。
安巴拉穿的袍子很大,颜色深,加上地宫里一直黑乎乎的,李蒙才算看清楚他装备都哪里来的,顿时嘴角抽搐:“你是早就想好要杀了你们供奉的蛇,从这里出逃吧?”李蒙视线滑落到婴儿大大的圆脑袋上,“为了你儿子?”
安巴拉凹在深眼窝里的双目缓慢抬起,静静注视了李蒙片刻,“不是我儿子,他是我恩人的孩子。”接着大汉露齿一笑,白光差点没闪瞎李蒙的眼。
安巴拉不是很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骗了你们,你们也骗我不少,大家扯平。我会把你们安全带出去。”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李蒙完全想不明白了。
蛇大张的嘴里长长毒牙也被安巴拉刮了点东西下来,李蒙在旁喋喋不休:“死了毒液就不好取了。”
安巴拉没说话,合上蛇的嘴巴,长长的一条蛇,从门边直到面前藤蔓封死的道路,死透了还是有点吓人。
“要怎么办……”李蒙抬头看了看,上下左右都是封死的,到处都是滑不留手的藤蔓,不可能爬上去。安巴拉带的地图上显示,这里就是出口了。
“我的祖辈,是南湄宫廷御用的工匠,后来升任掌司,主修筑宫室和暗道。长老殿完工于七百多年前,最初长老殿在宫中。我们尊敬蛇神,跪拜、祭礼,面朝山野,七百多年前,一位国君想见蛇神真身,当时的大祭司设法场,足足诵经七七四十九日,禁食七日,只靠饮水维持性命。蛇神始终没有现身。”安巴拉扯出一个布包,内里是一层皮革,他很小心,用袍子上撕下的布包起手,将粉末洒出,叫道:“退开,别粘上这东西,这火药很厉害。”
李蒙与青奴就在一米开外站住了,安巴拉要把药粉洒向高处,李蒙出声道:“上面不用了罢,门在哪里?”
安巴拉原地站着想了想,把布包重新收起来,那里面已经没多少药粉,直接扔在与他腰齐平的藤蔓上。
“就在这后面,不过要把碍事的东西烧了。点火的时候捂鼻子,烟气没毒,不过有点难闻。”安巴拉说,示意青奴过去,青奴会意地撕下一条布系在婴儿鼻子上,婴儿又大又黑的眼仁懵懂无知地望着他,抓住青奴的手指,青奴笑着以唇碰了碰他的额头。
“闪开!”安巴拉沉声道。
一把大火迅速顺着藤蔓爬上石壁,虽然上面有湿润的粘液,火势却不小,顷刻间照亮了整个蛇窝。
地上淤积着厚厚的泥层,他们走过的地方是只容两人通过的干净地面,也是湿的,而两旁如同倾斜的小山堆积起来的,是蛇的蜕皮和骷髅,还有些已经腐烂不过能看出虫子残肢、兽类的皮骨。
“咳咳……”安巴拉也推到了李蒙他们旁边,火光在他眼中跳动,脏污的脸上,硬朗的线条,如同一尊古铜造的雕塑。
“长老殿是为了养蛇……”他牵扯嘴角冷笑了一下,“不对,为了供奉神明修造出来的,不过没人知道,它只是从成千上万的蛇蛋里,孵化出来,养大至今的长虫。”
“……”想到那些身份尊贵的人,都对着这条蛇下跪臣服,南湄千千万万百姓,向它祈福,李蒙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能长到这么大,也许它真的是蛇神的后代。”安巴拉回头看了一眼蛇尸,“为了供养这条蛇,有许许多多,像巴拉一样的幼儿作为祭品。”
“他叫巴拉?”李蒙与婴儿对视,艰难地扯动脸皮做了个鬼脸,心说名字起得真随意。
孩子咯咯咯笑了起来,露出才露白的粉色牙龈。
“嗯,随便叫的,以后给他选个郑重的名字。”安巴拉道。
“快烧完了。”青奴道。
安巴拉在火焰前伫立片刻,噼噼啪啪的微响里,还带着火星的藤蔓被一把扯落,它们彼此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快就露出了一道石门。
“本来应该是一道只进不出的门,祖师爷爷一时善心,也没用上。送东西进来的工匠都活活饿死在了这下头。”
被火舌舔舐成黑色的大门上,有一个突出的旋转门锁,李蒙都看出来了。
“蛇神送进来时只是一堆蛋,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安巴拉换了口气。
沉重的大门随转盘发出的声音而颤动,安巴拉一脸都沾了石屑,他眼睛也不眨,直至一声明显的开锁声,紧接着安巴拉整个人压在门上,拉开弓步向外推。
“你们……”李蒙还想说你们走,被青奴从后面抱着往门外推,李蒙没想到青奴力气那么大,脚也不瘸了。一想刚才他吃的那东西,这条蛇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说不定从骨头到蛇皮都是宝物。
“……”李蒙嘴角抽搐。
安巴拉顺着他的眼神,镇定自若把皮囊口冒出来的蛇蜕塞进去,小心系紧,似乎怕再掉出来。
“快走,直接去码头,最后一艘船,早知道灵安那小子不靠谱,国君引狼入室,听信奸佞,不管了。”安巴拉把李蒙拉出,抓住青奴的胳膊往外扯。
是一条向上的管道,要爬上去很不容易。
安巴拉刨出绳子来,分给他们。
“刚才捆孩子怎么不拿出来……”青奴看安巴拉把绳子在手脚掌上绕紧,增强摩擦,便照做。
安巴拉没回答。
“用了这会就出不去了。”李蒙侧身靠在斜向上的粗糙石壁上,眉峰难受地蹙紧,一手按在胸前,他向后看了一眼,一眼望不见要爬多远,粗略估计了一下刚才和青奴从上面下来经过的距离,李蒙郑重地收敛起容色,朝安巴拉摆手,喘着气说:“你们走,我走不动了,爬上去更不可能,你们也带不了我。太疼了,爬不上去,而且乱动容易扎破其他脏器。”
安巴拉想了想,跪倒在李蒙面前,伸手把李蒙抓到自己怀里。
“……干、干什么?”李蒙失血的脸孔发白,嘴唇干裂,眼睁睁看着安巴拉分开他的袍子,手便在他的胸膛上游走,摸到一处,李蒙猛然浑身一抽,几乎叫出声来,疼得唾沫直咽,强忍着没动,眼泪一下就出来了,直在眼眶中打转,“你……你会接骨?”
安巴拉沉默地摸李蒙的肋骨,手掌横平,四下看了看,起身在地上蹲着找东西,回来从李蒙腰上拔出剑来,回到刚才察看的地方,举剑直劈。
一时间金星乱蹦,背上的婴儿依依呀呀兴奋得手舞足蹈。
安巴拉又拔出短刀。
等到安巴拉再次回到身边,李蒙发现他手里是石片,他说的家史看来是实话,对这里的一切,他了解的不只是地图,也许地图只是为了提醒自己遗漏之处。
“又是我?”青奴失笑地从破袍子上撕下布条,撕得破破烂烂一条一条,身上袍子像一条别有风情的舞裙。
固定好石片后,李蒙对自己的造型已经无话可说了,将袍子拢上,青奴上来扶他。安巴拉还蹲着,往李蒙的手脚上也绕上绳子。
“我走最后,那个,卖身的,你走前面。”安巴拉扬了扬下巴。
青奴哭笑不得,手脚并用爬进通道里,身后似乎有动静,李蒙回头,脑门被安巴拉往前一推,行动迟缓而吃力,终于也爬了上去,缓慢前进。
时不时李蒙低头看一眼,安巴拉在后面,李蒙只要停下来歇气,就会被安巴拉大掌托住屁股往前推,这让李蒙不敢有片刻懈怠。只是这条滑道既冷又湿,李蒙浑身都在发冷,蛇血在他身上凝固,一身黏糊糊的感觉很不好受。当他咳嗽,肺部就像拉风箱似的响,震得他快散架了。
第一缕强光投下时,李蒙虚着眼,看见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在面前。
“有劳。”李蒙抓着青奴的手爬起,喘气声在他自己的耳朵里打转,他抬手拍了拍脑袋,脑袋空空如也。
“快上去……”安巴拉咬牙切齿道,李蒙的脚还踩在他的手掌上。
李蒙连忙站到一旁,和青奴一起,把安巴拉拽了出来。
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身上全是泥的样子,忍不住俱哈哈大笑,李蒙笑得咳嗽了两声。
“这是哪儿?”李蒙解开手上的脏绳子扔到一边,摸到腰间无妄剑还在,抬头,密密匝匝的树叶掩映,日光一块一块漏在他脏污不堪的脸上,使人感到晕眩,但周身都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我记得,早上还下着大雨……”
安巴拉用大惊小怪的眼神看李蒙,站起身,捡起树枝,扔在出口上。
“此地不宜久留,走。”安巴拉把孩子解下,抱着他摇了摇,婴儿有点昏昏欲睡,强打起精神朝安巴拉笑。
安巴拉把孩子朝青奴怀里一塞,直接抱起李蒙。
“……”李蒙被抱起时疼得直吸气。
“你伤在当胸,外伤不论,背你会压迫伤口,冒犯了。”安巴拉正色道。
“就走吗?”李蒙欲言又止。
“到码头,我们先上船,和你师父说好的。”安巴拉想到一件事,对李蒙打眼色,嘴唇朝脖颈上努,“白色的系绳,拉出来,挂着东西。”
李蒙茫然地扯出安巴拉脖子上唯一的一根绳,“黑色的???”
“……”已经被不知道怎么蹭黑了的绳子下端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李蒙乐呵呵道:“底下是白色。”一说话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显得奄奄一息,再也不敢肆意大笑。
最下端悬挂着李蒙他娘留下来的指环,离开之前被他戴到了赵洛懿的手指上。李蒙从安巴拉脖子上取下指环,安巴拉低头,看着指环被李蒙小心翼翼收到了脖子上挂的荷包上。
安巴拉皱眉:“你的怎么没黑?”
正午强烈的日光让整座大都升腾起热气,黎明时的大雨已被人抛在脑后,街道两旁商贩支起货摊,摆出琳琅满目的商品,奴隶们被主人从睡梦中揪耳朵拖出,鞭子响亮地抽在石板路上,惊得他们一个一个跳着蹲到应该呆的地方。
码头上一艘商船升起了皇家征用的蛇神王旗,工人们往商船上装运一箱箱兽骨和药草。精瘦的一个中年男人在对单子清点货物,张望的神色已有些焦灼。
山脚下,安巴拉赶着抢来的马车,李蒙枕在青奴腿上,青奴怀里还抱着个娃,俨然相依为命的一家四口逃难而来。
中年男人喜上眉梢,连忙上去帮忙抱孩子,对安巴拉咕噜咕噜的说话。
李蒙分开一条眼皮缝看安巴拉,一站稳立刻扯住他的袖子,“你们走吧,把我放在码头,我要等师父来。”
安巴拉半天没说话,把婴儿交给那精瘦男子,又推青奴进了船舱。
码头上烈日晒得每个人满脸是汗,空气中蒸腾着湿润的热浪。
李蒙找了个木箱子,扶着坐下,觉得自己有点发热,又摸不出来。
安巴拉大声喝令工人们手脚快点,还不住往来路看,追兵肯定会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息才能从长老殿传到国君那里再传去军队。
日头太猛,李蒙换了个方向,躲到阴影里,疲累地靠住柱子,汗水从腰腹流到腿上,也不一定,反正浑身是汗,一身又脏又臭,明明已经晕乎乎了,伤口还又痒又刺的痛。他闭上眼睛,耳畔有一丝清凉的风,就是有点臭。李蒙闭起眼睛,看见安巴拉高大魁梧的身躯,立刻拔出剑来。
“别想抱我走!”李蒙有气无力地威胁道,心说再来一次就没法等人了,“留一艘小船给我,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不用理会我。”
“数十个日夜被毒虫毒蛇咬噬,被人挑断手脚筋像牲口一样带回来,每日和憎恶的人虚与委蛇,一身硬骨还要在国君面前做低伏小。知道你少祭司的身份,短暂的安全,是怎么换来的?”安巴拉冷冷道。
李蒙呼吸一窒,手指在木箱上抠紧,抿紧嘴唇忍耐着没说话。
“他给国君磕了多少头你知道吗?他像一件宝贵的器物,被展示给安南大王,遍体鳞伤被关进笼子里一整夜就为了验证他有自愈的能力,确实是流落在外的始祖一族血脉,是天定的大祭司之命。”安巴拉粗声粗气道,“他安排对你最好的一切,炼我族中人都不敢轻易尝试的毒功,为了身上流的一半大秦血,为了生长在大秦,为了对你们大秦人的恩义,为了他有一个大秦的相好。”
李蒙眼圈发红,泪光在眼睛里打转,手指抠出了血来,却不觉得痛,他呆望着来路,嘴唇哆嗦地微微张开。
“你一直是他的软肋,被任何人拿住,就是他被人扼住咽喉。就算赵洛懿一个人能打,一个被人紧紧扼住喉咙的人,再厉害也坚持不了多久。”安巴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他放缓了语气,又道:“能奋勇斩杀蛇神,确实让人刮目相看,不过我的计划本就是用药香,等长老斗起来时,杀掉那条蛇,没了蛇神,等于釜底抽薪。如果你们没在地底,我们的船已经在海上等你师父追上来,你们来的路上,不平静吧?”
李蒙神色一变,“你知道追杀我们的是什么人?”
“你自己就够麻烦,还带一个麻烦,他是图力的人,你不知道吗?”安巴拉一动不动地问,“来的路上,你们惊动的人越多,追兵就越快,想抓你的人就越多。幸好是碰上我。”安巴拉不再说话,神色严肃地望着山脚下,他整个人都安静地僵站着,忽然下令让工人不用搬了。
商船准备起锚。
李蒙想到的是曲临寒,在地宫里的时间那么长,曲临寒走丢了毫无疑问,现在没法去找了,赵洛懿也没有等到,这一趟都是白来的。
李蒙起身,安巴拉站在甲板上,伸出手拉他上船。
伤口被扯动,李蒙气喘吁吁,白着脸看安巴拉:“要是留在长老殿的是巴拉,我师父为你做了万全的安排,让你先行离开,你会头也不回地先走吗?”
良久,安巴拉没说话。
李蒙笑出了声音,胸腔里隆隆作声,他按着左胸,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平静地看着船离开岸边,已经是第二次,但他心里出奇安稳。
湛蓝海水被船滑动惊起一层一叠的波纹,当船离开海岸二十多米,安巴拉找了船上的大夫来,让李蒙进去船舱里上药。
李蒙站起身,侍者打起皮帘子,李蒙忽然抽了抽鼻子。
安巴拉神色剧变,也看见了岸边的情形。
李蒙从他倏然张大的瞳孔中,看出了有意外发生,身遭有人在喊架盾牌,安巴拉震耳欲聋的声音中,李蒙被他一把推进船舱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击落在船身上,攻势却不强。
安巴拉让人把绳子抛进水里,又下令加快航速,让人放下小船。
片刻后,一条湿漉漉的大鱼爬上了甲板,钻进船舱,水从他周身滴下。
赵洛懿像一头刚从冰湖里出来的大熊,侧头吐出嘴里一条小鱼,猛然一把将李蒙捞在怀里,呼吸急促地往他脸上凑,不假思索地低头找到他的嘴。
小鱼在铺着柔软兽皮毯的船舱里奄奄一息地摆动尾巴,安巴拉走来,把它尾巴提起,又退了出去。
船驶出码头的射程,盾牌收了起来,几名粗使杂役正在收拾落在甲板上的零星箭矢。船尾猛然激起一团白浪,有人惊呼。
听见动静李蒙想出去看。
“别动,别动……”赵洛懿扣住李蒙后脑勺,粗鲁地闯入他的口中,按着李蒙的衣袍往毯子上滚,按住就要扒衣服。
李蒙痛叫了一声。
赵洛懿动作放得很轻,检视起自己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