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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治蛇毒 ...

  •   秦以风深一脚浅一脚跟在队伍最后面,背上的男孩轻轻把头靠在她的颈边,有滚烫的液体滴下来。

      她喘了口粗气,转头问:“怎么哭了?”

      “对……对不起,我会好好干活,我很有用的……”男孩哽咽着小声道。

      秦以风轻笑一声,奇迹般地理解了柳絮的脑回路。对不起是因为当了拖油瓶,后面的保证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吧。因为内心很不安,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他”而付出,所以即使觉得对方只是“为了他的价值”,也想要拼命赢得活下去的机会。

      她把从路边顺手撸的山楂果递给背后,继续喘着粗气一步步往前走:“那你有什么用呢?都会干些什么?”

      “我会……会很多的。我会做饭,会洗衣服,还会打扫屋子。”柳絮小小声在背后唠叨。

      秦以风玩笑道:“真厉害!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屋子需要打扫了呀。”

      “……”柳絮哽咽了一声,“我……我还会洗衣服。”

      “你能看见衣服哪里脏了吗?”

      “……看……不……见……”柳絮又想哭了。

      “你还会做饭对不对?”

      “……”柳絮不敢说话了,他想起他做饭的过程,根本只是把食物煮熟,有时候甚至会因为看不见,摔破了瓶瓶罐罐伤了手。

      他好像真的一点优点都没有……

      柳絮把头埋在妻主背后偷偷掉眼泪,也不敢大声哭,怕惹得妻主烦了。

      泪眼模糊的时候,他听见妻主温柔的声音:“所以啊,我带上你,不是因为你有用,而是因为我是你妻主啊。”

      柳絮愣住了,心里有些酸涩,更多的是融融暖意。从小到大,这是第二个跟他说这句话的人。第一个是他姐姐,那晚上星光熠熠,姐姐躺在草地上,脸上瘦得皮包骨头,因为家里病死小孩不吉利,村里的人家都会把快死的孩子抱出来放到野外,因为不算成人,死后也不会挖坟立碑。他知道姐姐要死了,可是他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哭着求她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我永远不会丢下你,姐姐永远不会丢下弟弟。”

      可最后姐姐走了。

      柳絮和姐姐是双生子,因为孕夫怀孕的时候就没吃好休息好,他生下来的时候只有猫儿大小,姐姐更是体虚多病。爹爹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去了,母亲一个毫无经验的大女人,根本带不好两个新生的孩子,于是很快就娶新夫,后爹进门,娘也就变成了后娘。

      过去的记忆里全是苦楚,饥饿、责骂、劳累,最刻骨铭心的大概是被划破了眼后接踵而至的黑暗,整个世界都是黑的,看不清路,也看不清人,跌跌撞撞走路,腿上手上都是磕出来的青紫和伤口。可人就是奇怪,如果从没享过福,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受苦,反而知道了如何夹缝求生。

      所以即使妻主打他骂他,公公对他也多有苛刻,但他不恨他们,世间又有几个妻主不打夫郎的。妻主妻主,即是妻也是主。他只是怕,怕有一天自己没用了,就被妻主扔下了。

      他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秦以风听背后没了哭声,就全副心思用在跟上大部队上,这对她来说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秦以风这具身体虽然不瘦弱,但早被酒色掏空身体,再加上平时什么活计不干,锻炼更是不会有,跛着一条腿,背着一个人,实在是前路难行,汗如雨下。

      这一赶路整整赶了一天,都忙着逃命,中途自然没有时间吃饭。路上秦以风见旁边有棵山楂树,顺手撸了几颗果子,自己皱巴着脸吃了两个,另外两个反手递给背后。

      走到下午,柳絮已经缓过来了,大概是平时吃的太不好,那碗带油水的菜虽然少,但起了大作用。一有力气,柳絮就坚持要自己走路,加上秦以风体力已经不剩多少,便牵着他的手走路。

      秦以风没照顾过眼盲的人,刚开始的时候提醒不到位,柳絮猝不及防被一个石头给拌了脚,整个人狠狠向地面摔去。要不是秦以风拉着,估计得摔破了头。她想起他衣服下藏着的那些伤口,也不知是跌了几跤摔了几次。

      待到天色暗淡下来,前方突然传来骚动声,队伍也停住了,后面的人一头雾水,过了一会儿才听说是前面有人没看清路,踩到了盘缩的蛇,被毒蛇反咬了一口。

      秦爹爹就在前面。刚开始的时候他也跟着秦以风走,看女儿走得艰难,几次想把柳絮拉下来两人都不配合,生气地跑到前面去了。中间他曾拉着脸回来送过一个丑梨,应该是走在前面抢到的。

      秦以风没接,她知道现在食物有多珍贵,她对秦爹爹的观感比较复杂,他苛待甚至虐待柳絮,对“秦以风”却很好,但这副皮囊里早已不是他的女儿,也做不到轻易拿取别人的食物,她问:“您吃过了吗?”

      “我吃不下了,舍不得扔才来给你的!”说着把梨塞到秦以风怀里,拉长脸又跑到前面去了。

      可秦以风看到,秦爹爹的肚子还是瘪瘪的。

      秦以风拉着柳絮挤到前面,看人群围成一个圈,秦爹爹就在圈外和几个中年男子看热闹。

      她松了口气,从人缝里望见一个女人躺在地上,腿上伤口附近已经肿胀发黑,剧痛使她额间盗汗不止。正是那个名叫秦铁花的领头人。

      秦以风看一个年老的女人用瓦罐里的水清洗了伤口,用布把伤口包上,便没了动作。

      一个穿着裙子的年轻男人跪在秦铁花面前哭泣,口中哽咽:“妻主……妻主……”旁有一个年纪稍长,与秦铁花长得颇为相像的女人掌掴了男人一巴掌,怒道:“哭什么!你妻主还没死呢!”

      秦以风从人们的议论中得知这便是秦家村的村长秦述,也是秦铁花的母亲。

      不过她此时顾不上这些,她先把柳絮在一旁安置好,以免他拥挤间被人踩到,又走远几步采了一种叶似吊兰的植物。

      刚刚赶路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一带这种草药极多,脑子里自动默背了一遍其性味功效和适用症:小花吊兰,又名三角草,味微苦,性凉,清热凉血,解毒止痛,适用于用于毒蛇咬伤后的解毒,此外它还应用于口干舌燥、黄疸、内伤、跌打肿痛等。她还自嘲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背书,大概是学医学傻了。哪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努力挤进去,见秦铁花脚边有一条死蛇,细看这蛇眼与鼻孔之间具有颊窝,便知是有剧毒的蝮蛇,还需得赶紧把蛇毒清出来,否则不死也能丢半条命。

      秦述抱住满面痛苦的女儿,又看了看秦铁花被咬的脚,已经完全肿起来了,她虽然怒骂女婿,不过是无力的自我劝慰罢了。过去的经验告诉她,女儿救不回来了,与其让她受尽折磨死去,不如现在就了结了。

      秦以风看村长满脸哀凄,叹:“我儿受苦了。”摸了腰间的刀竟是想要杀女,一时惊骇不已,忙拦住道:“我能治她!”

      秦述杀女本就是凭着一口气,被人阻拦,这口气就泄了,一时老泪纵横,握刀的手不断颤抖。她与夫郎成婚二十年,只得了这个女儿,现在就要受尽苦楚死去了。她看是秦以风这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废物,勃然大怒,喝道:“竖子胡言!再敢捉弄,便赶你三人出去!”

      秦以风八风不动,又说了一遍:“我能救她!我学过医!”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废物似乎确实在镇上的医馆里当过学徒,不过没几天便被人赶了出来,据说是偷了主家的银钱。再看她手中握着一把草,犹豫间有人站出来劝道:“村长,反正都这样了,不如让她治一下,死马当活马医了。”

      秦以风就这么在秦述欲杀人的目光下,先用绳子绑住秦铁花的大腿,借了一把刀在伤口上划十字,又喊人:“谁口中没有伤口?来帮她把毒吸出来。一点伤口都不能有!”她这具身体有口腔溃疡,因此得找个人替代。

      众人一听要去吸毒液,都不敢做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只有刚才哭哭啼啼的男人出来,脸上的巴掌印都肿起来了,眼睛也哭红了,他说:“我可以,我没有伤。”声音像猫儿一样细小,却又透着坚定。

      秦以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放心让他吸出蛇毒,一边仔细嘱咐他:“吸出来就吐掉,千万不要咽下去。”

      等伤口中流出的血呈鲜红色,秦以风把三角草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绑好。又塞了一些草药进秦铁花嘴里,叫她嚼出汁水咽下去。

      毒蛇咬伤最重要的还是注射对应的解毒血清,但现在条件艰苦,别说血清了,连消毒用的药水都没有,只能先做简单的处理,防止毒素随血液扩散危及性命,其他的也只能看天命了。

      领路的人倒下了,村长一心照顾女儿,这路便赶不下去了。众人纷纷找了合适的地方打算住下,有的在树上,有的在树下,有的则找了一块草地,把随身的行李藏在草丛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治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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