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异编》歌平

56、昆仑龙脉（十四）

　　丽绮丝的手指搭在小鼓边缘，天魔化身站在她的身边，她深吸了一口气，凝神精心，手指轻叩鼓皮，鼓点刚起，忽地起了一阵烈风，她身旁的天魔还未起舞，便被烈风撕成了两半，丽绮丝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白发人单手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小小天魔，以为能制住我吗？”

　　丽绮丝抓着白发人的双手，双脚在半空中不停晃动，她向阿修罗投去求救的眼神，阿修罗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白发人的手掌笼着一层白光，丽绮丝呜咽了一声，身体突然干瘪了下去，全身只剩下一副皮包骨架，她的精气已被白发人吸光。

　　白发人把枯骨扔在一边，不屑道：“就这道行也敢口出狂言，早先放你们走你们不走，这下都留下来跟她作伴吧。”

　　帝诩举着剑横在胸前，“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三人斗做一团，金石交鸣声不绝于耳，术法的波动使得整座墓室都在颤动。

　　唐煜担忧地望着帝诩，虽然白发人明确拒绝阿修罗联手的提议，但他们两个却都是在攻击帝诩，帝诩现下还能勉强应付，只是不知道拖得久了会怎样，而且阿修罗总有意无意地瞥向这边，唐煜唯恐自己会成为帝诩的负担。

　　“安大哥，我们下去吧。”唐煜提议道：“如果我们拿到河图，到时候让师傅掩护我们撤退就行了。”

　　“你没事吧阿煜？”杜尚戚担心地问道：“你的脸很红，是不是着凉了？”

　　唐煜自己对此倒是毫无察觉，他拍拍发红的面颊，道：“不碍事，可能是刚才跑了一阵，太热了。”

　　安碧槐揉了揉眉心，情况不容乐观，他虽不怕死，却也不想和一群愚蠢的西域人作伴，“那洞看不到底，你先把捆仙索栓在青木的腰上，我抓着捆仙索先下去试探一下。”

　　这边的四人尽量掩藏住自己的踪迹，偷偷摸摸摸到洞口，唐煜取出捆仙索绕在赵青木的腰上，安碧槐便抓着绳索，踏着洞穴石壁上的缝隙往下降，这洞口比他们想象中浅的多，安碧槐很快就降到底部，他晃了三下捆仙索，表现下面安全，可以下来。

　　赵青木留守在洞口，唐煜和杜尚戚也跟着下到洞穴底部，没想到在上头看起来黑乎乎的洞穴，底部却生着一种奇特的植物，这植物发着白亮的光线，照亮了这个不大的房间，这个房间没有任何特殊的布置，在最光亮的地方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堆着一些古籍，应当是白发人休息的处所。

　　这里的阳气十分浓郁，就连没有修行的杜尚戚都能察觉到，这块地方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真是一处风水宝地。”杜尚戚喃喃道。

　　“那就是河图么？”杜尚戚指着墙上一张类似书页的东西问道。

　　那书页斜插进墙壁，墙面因此都裂成了蜘蛛网的模样，书页的表面蒙着十分柔和的白光，却散发着一股肃然的气息，令人只可远观而不敢靠近。

　　唐煜握着河图，将其从墙缝中抽出来，虽然类似书页，摸起来的手感却像上等丝绸一般柔软细腻，书页的背后描绘着从未见过的纹路，唐煜把书页翻过来，入眼的是一片灰白，书页上空白一片，连个墨点都没有，他微微凝神，便见灰白的地方如同拨开一层淡淡的云层，一下清明起来。

　　他仿佛置身在浓稠的云雾之中，接着快速地向下坠去，湛蓝的天幕在眼前快速掠过，耳旁尽是呼啸的风声，水汽迷蒙在脸上，带来一阵凉意，片刻之后，他从云雾中坠出，在半空中稳住身体，原本略带凉意的空气变得炽热起来，他满目都是红火色。

　　唐煜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到天火从天空的裂缝喷涌而出，在地上汇集成一道火的河流，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但那裂缝比他之前在五蕴山上所看到的小的多。

　　远处的山峰上似乎有个人影，唐煜感到自己慢慢地飘了过去，那是一个人身蛇尾的女人，她生着一张极其美丽的脸，女人的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唐煜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安静平和下来。

　　女人的手中捧着一颗白色的蛋，蛋壳上描绘着细致的纹路，这纹路唐煜见过，就是河图背面的纹路，女人听到响动，慢慢地转过脸来，笑道：“凤祖到底还是不放心他啊。”

　　凤祖？唐煜一怔，是在梦里听到过的名字，那女人叫自己凤祖，那她就是凤祖所喊的娘娘么？唐煜似乎记得在书中看过关于人身蛇尾的记载，只是他的思维完全不受他控制，他只是停在半空中，定定地望着女人飞到裂缝的地方，吟唱起绵长婉转的咒语，他的心中既是欣慰又弥漫着无尽的悲伤。

　　杜尚戚忍着肃杀之气，大着胆子向河图看了一眼，“空白的？”

　　安碧槐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修为不够，当然看不见，不过你胆子够大，也不怕眼睛因此瞎掉。”

　　杜尚戚白了他一眼，拍了一下唐煜的肩膀，“阿煜，我们上去吧。”

　　唐煜的意识忽地从那远古的画面中飘了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河图叠好塞入袖中，一个回身，余光似乎瞄到什么，“那是什么？”

　　二人随着他的目光往房间深处看去，那儿没有发光的植物，目光所到之处一片焦黑，他们只当那儿是石壁，并没有特别留意，直到唐煜出声提醒，他们才发觉不对劲，那儿似乎有什么东西。

　　唐煜取出蓬火走在前头，他从刚才的一瞬就发现其实自己没有光线也能看的清楚东西，拿出来只为了给安碧槐和杜尚戚照明。

　　在那边焦黑的地方摆着一张满是裂缝，勉强维持原型的石床，石床上盘腿坐着一个人，尸体焦黑地跟块碳似的，还维持着生前掐指的姿势。

　　“这是白发人吧？”唐煜道，即便被雷劈成黑碳，白衣白发却完好无损。

　　杜尚戚小心翼翼地凑上去看了一眼，“看着有点像，我还以为白发人修炼了什么功法才变成那副半透明的影子模样，合着他根本就已经死了。”

　　唐煜点点头，“几案的古籍上有他的批注，那文字很古早，可以上述到一两千年之前了。他应当在这阳气极盛的地方待了很久，一直吸收阳气进行修炼，所以阴气被掩盖，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杜尚戚摸了摸下巴，不解道：“如果这是他的墓穴，他应当也算入土为安，没理由魂魄还跟着身体吧？”

　　“不，他进来的时候还活着，这里不是墓室，只是白发人渡劫的地方。”安碧槐忽然道。

　　人修炼成仙的劫难比妖成仙的劫难还要困难上许多，有的妖可以借助他人之手躲避天劫，但人只能靠自己，渡劫之时，也是修行之人灵力消耗最大之时，既要花心神去躲避天劫，还要防备自己被别人趁机偷袭，所以白发人才花大力气建了这么一座地宫，将自己隐藏在这里。

　　“可是最后还是失败了。”唐煜不无可惜道。

　　安碧槐抱着双臂，道：“他也真是个可怜虫，上头祭台的阵法，如果他还活着，几下就能解开，变成鬼魂之后失去大半灵力，原来是困住他人的阵法，反而把自己困住了。”

　　杜尚戚撇撇嘴，“要我一个人困在这地宫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还不如魂飞魄散算了。”

　　安碧槐挑挑眉，“可惜一个鬼魂是没办法使自己魂飞魄散的，说起来，更可怜的是他靠着龙脉修行了近千年，即便不能回到生前的水平，开个阵也不是问题，谁料一页河图落下，将阵法整个都加强了，他又出不去了。”

　　杜尚戚扯了扯嘴角，“比死还难受……”

　　“所以他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吧。”唐煜指了指顶部。

　　从焦黑顶部的外侧开始，便可以看见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墨线，这墨线铺满了地宫的顶部，连成一个复杂的阵法，要不是他将河图当做宝器进行修炼，一个鬼魂绝对布不出这样的阵法来。

　　安碧槐小小地吹了声口哨，“难怪连那位都要夸赞他，他确实厉害，竟然能想出以阵破阵的方法。”

　　杜尚戚白了他一眼，“你们通玄院懂的多了不起么，说话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唐煜笑了笑，解释道：“杜大哥原先在上面也说，祭台上庞大的阵法用一次岂不是浪费了，其实那阵法本来不是一次性的，只因为白发人在里面布的这纯阳之阵，一旦上头纯阴之阵启动，便与下头的阵法冲突，阴阳相冲，如此就破了那阵，他就可以出去了。”

　　“那家伙应当把我们当成普通闯进来的人了，所以才想着等我们死了之后，带着河图出去，结果我们都好好地活着，”安碧槐舒展了一下身体，“在底下待久了怪难受的，我们快些上去吧，不然先生恐怕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