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雄辩》沙茶茶酱

1、楔子.零

　　白裙女祭司的头无力垂下，脸庞被遮蔽在宽大兜帽的阴影之中，只是嘴仍然在一张一合，翕动着传达着来自奥林匹亚的神谕，一如她的先辈们几千年前所作。

　　“......我只能给与你‘点拨’，让你有所悟，而从自身感悟智慧。机辩是不能脱离智慧单独授予的。我帮不了你什么，来自万物的孩子。不过你可以去问问赫尔墨斯......”

　　女祭司慢慢沉寂下去。

　　阿筝低下头，默默地向雅典娜表达了谢意。

　　还是毫无所获。

　　向醒来后惊慌失措的女祭司行了个礼，阿筝慢慢走出神庙。

　　希腊神话神祗们没有她求的东西。

　　已经寻找了多少神话体系了？

　　佛教，无。

　　道教，无。

　　中华山海经体系神祗和异兽，无。

　　日本本土神话体系，无。

　　基督教，无。

　　□□，无。

　　............

　　从亚洲大陆寻访至东欧，阿筝已经积攒了一大箱的神话研究考察笔记，可是，从传说中善辩的神到智慧之神，他们有些已经陨落，有些拥有的根本不是她所要的机辩。

　　阿筝很累。

　　即使自己的容貌从泥土里爬出来那天起就再没有什么改变，然而内心还是从当初的懵懂无知变得一天天成熟。

　　寻找机辩这件事已经成为阿筝此生的一个执念，此种缘由，从头说起。

　　不知是谁播下的，在广袤的神州大地之下埋着一枚小小的种子，种子本没有意识，但它与别的种子不一样。一同在土中静静躺着的种子们一起努力汲取养分，但是种子总是能比别的种子伸展出更长的细根，吸收更多的养分。渐渐地，别的种子在怪种子的排挤下吸收不到营养了，反而被怪种子吸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怪种子此时已经不再像是一枚种子了，而是一个古怪的植物根团，埋在深深的泥土之中，丝毫没有别的种子潜意识中对土层上方的渴望。

　　【为什么要向上生长呢？】怪种子渐渐有了一些简单的意识，它一边消化着土中死去动植物尸体的养分，一边默默地在化学物质和电信号的游走中噼啪思考，【舒舒服服地睡着，躺着，吃着，如此安全，如此温暖，当初还是小种子时能将自己吃掉的那些地底动物也已经成为了吸收对象，在地里多么的好啊！】

　　植物团咕噜咕噜地越长越大，根系也在深深的地底蔓延探索，盘系在这片广袤的森林地下。它不再满足于过去食用的植物和小型昆虫，开始向着埋在土中死去的大型动物尸体下手。

　　【真是好吃啊！】怪种子特别满足，但是每次吸收到一处由硬质食物包裹的球状物体时，怪种子总会特别小心翼翼地食用：【每块大食物都有这么一处硬球呢，外部包裹的壳子真是太硬了！里面的那一小团多汁的食物味道也不是很好，但是每次吃起来，总能感觉到一些奇妙的东西……】

　　怪种子开始痴迷于食用动物的脑部。它已经能够分辨各种动物了，通过对于脑部记忆的吸收，怪种子也懂了很多东西。

　　【原来泥土上方的世界是这样的！】怪种子细细回味着吃过的所有记忆中的影像，【但是那里也非常危险啊，那么拼命想要长出去的种子们，大多数都被能够移动的食物吃掉了，那些食物又被更大的食物吃掉了，就算它们不被吃掉，也会死在泥土中，最后被我吃掉……在泥土上方，天天都要考虑不要被吃掉，对于能吃的食物无法挑剔，这样的生活多么的可怕！】

　　怪种子长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畏惧泥土上方的世界，它努力将自己的躯体向土层下方发展，但是却无法遏制住对于上方的好奇，根系向着浅层地表开拓延伸。

　　终于，怪种子的根延伸到了森林的边缘。

　　【没什么大型食物吃了！】怪种子努力寻找着养分，根系寻寻觅觅，却寻到了一个奇怪的大型食物。

　　【长条状的食物！】怪种子规划着该怎么吃，根系将食物缠绕起来：【是刚刚死掉的，好新鲜的呐！啊，为什么刚刚死去的食物就能出现在泥土中呢，一般食物都要经过很长时间才会被埋进土下的，吃起来很方便，但是很多营养也都流失掉了……这可是头回吃到这么新鲜的食物呢！啊，我先观察一下……】

　　对于新鲜食物的探索结果令怪种子更加疑惑了：【食物身上包裹着奇怪的东西！不是毛皮，而是成片的薄薄的东西！啊，不吃这些，我只吃下面的食物……这块食物的球状硬壳呢？……找到了！那我就先吃这里了！新鲜的多汁食物！】

　　但是怪种子用了很久才把这团多汁食物消化干净，因为这团多汁食物比以往吃到的更加新鲜，体积更大，包含的记忆和信号也更令怪种子费解。

　　【好撑……好难受……为什么这么小一块多汁食物包含的信号有这么多……】

　　庞杂的信息中包含着许多怪种子不由得被吸引过去的奇妙之处，怪种子对这种长条状的新事物更加好奇，这种好奇在又吃了几块这样的食物之后变成了渴望。

　　【人！人！人！】怪种子开始使用信息中的语言进行思想整理，【泥土上的还有这样的世界……能自己将食物埋起来的……不，能自己将人埋起来的人……人……人……】

　　接下来的一千年，怪种子只吃人尸了，人类脑中所包含的东西对于怪种子有着致命的吸引，怪种子痴迷于人类在泥土上的生活方式，人类也要进食，也要提防被人吃掉，但是在进食之外，人类还有更多森林中动物所做不到的精彩庞杂的活动。

　　泥土深处的植物团开始变化了，慢慢不再是纤维素和木质部的结合，怪种子补充了许多蛋白质与糖类、脂质进入躯体中，无形向着人形发展。

　　终于，有一天，怪种子不再进食了，它也停止了在生物电流中的简单思考。所有的根须缩了回来，盘绕在人形的躯体之上，参与人形的孕育和改造之中。

　　【想变成人】，这是怪种子的最后一个电讯号，这束讯号没有在茫茫电荷中消失，而是游走在每一个悄然变化的躯体部位，传达着，复制着，激励着，呐喊着，【想变成人】，想到泥土之上，想穿那种奇怪的薄薄的毛皮，想开口说出表达自己的语言，想伸出四肢动作，行走，狩猎……

　　谁也不知道荒山中埋在一个慢慢成型的人体。村民们都在山脚的村落中生活，除了上山狩猎砍柴，他们不关心泥土中埋着什么。

　　还有几百年，本还有几百年，怪种子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但是一场这片森林从没遇到过的战争打破了怪种子沉眠的美梦。

　　村民是闭塞的。他们仰头看着呼啸而来的飞机，跪地敬拜，飞行员向下看着一群群居民从屋中涌出，确认目标，摁下了发射按钮。

　　炸弹掷下，为了打击据说藏匿在这片山区的游击队头目。

　　一枚大当量的炸弹带着加速度狠狠降落在森林之中，以闯入者无所畏惧的姿态一头扎进这片森林原本主宰者沉眠的土层，惊天动地地炸开了。

　　树木被引燃，潮湿的森林并没有阻止火的蔓延，在浓烟滚滚中慢慢从泥土中爬出来的少女身处火焰燃烧的正中心，仿佛没有意识到目前的状况，任由火焰舔舐着还沾着湿土的身体。

　　沉睡千年的种子终于来到了泥土之上的世界，然而刚刚清醒的种子并没有丝毫快乐的情绪。

　　因为她发现，她还没有发育好。

　　本该看到的五色的世界是一片漆黑，无感，无视，无嗅，无听，提前被吵醒的种子还没发育完全她的五感和体温，此刻再回到土中吸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种子胡乱伸手挥着，试图熟悉这个全新的身躯。四肢，头部，躯干，还有深藏在体中的种子本体……

　　一株小苗从种子的手心长了出来，她仔细感受着四周的树木老邻居的窃窃私语，却听见了它们细碎的哭声：

　　【好痛……烧起来了……】

　　【热……水……】

　　【QAQ热……】

　　热？

　　【就在你身上……那团太阳……那团带来炽热的恶魔……】

　　树木们碎碎地交流着，种子将手放在了它们指出的位置，然后准确地抓握到了焰心。

　　一股热流从指间传遍全身，种子浑身一震，呆呆地伫立在仍燃烧的火焰正中，突然被烫着般地跳了起来，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片火场。

　　……是感觉！火焰给了她感觉和体温！

　　但是除去感觉，她仍然无法视听，无法开口言语。

　　但是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火仍未熄灭。种子手贴着树木感受着，打听着四周的状况，忽地，树：【！】地断了一下，一阵凉风从她背后袭来，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凉呼呼的东西贴住种子的胳膊，狠狠将她摁在了树上。

　　【袭击！】树这样警告，种子本能地感受到两团新鲜食物的活动——他们身处森林，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是她的信使，刚刚醒来的她太饿了，身体里的种子“呼”地从背后张开根，向着树木指引的方向袭去。

　　食物很虚弱，这很奇怪。根快速地击打食物体内能量最充裕的部分——那是一团种子都能感受到的微弱的光团。根将食物紧紧缠绕住，然后猛地将光团吸入体内——

　　——吸收。

　　种子跪倒在地，捂住耳朵，被动地接受从来没有接触到的大量信息，而根没有停手，狠狠鞭倒了企图逃走的那另一个袭击者，像对付第一个倒霉鬼一样，将他死死缠绕起来。

　　“大人！大人！饶了小的吧！是小的动了妄念，觊觎大人的神格——求求你了，大人——啊！！！！”

　　这是吸收了第一个光团后，种子听见的第一句话，这是这个世界迎接她的第一句话，是即将被她杀死的食物的哀求和告饶。

　　根把第二个袭击者的光团吸收了，眼前亮了起来。

　　种子看见了这个五色的世界。

　　神格？

　　种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个新奇的世界。

　　两个袭击者的尸体倒在地上，根心满意足地收回体内。种子好奇地翻检起尸体来——他们长得好怪，和以前模模糊糊吃掉的那些人不一样……

　　第一个被吃掉的长着一对硕大的招风耳，第二个长着一双金鱼眼。

　　神格，长得奇怪的人，吸收了就能看见听见的光团……

　　种子摇摇头，向着记忆中森林的边缘走去，那里是她向往的村落——第一个人类世界。

　　种子不再叫种子。原本第一个收养她的家庭是要把她做童养媳的。闭塞的村落中对于这个哑女的来历很是好奇，但收养她的家庭好奇是好奇，叫她干的活也不少。当然，他们也没给种子取名字，都是“哎哎”“喂喂”“哑巴”地叫。刚刚被轰炸过的土地需要翻整，种子就被抓了力工。来到人类世界的第一天，她被粗鲁地套上衣服，被动手动脚，赶到地里干了一天的活，回来还被男主人打。

　　在那个男人的巴掌落到她脸上之前，种子就不高兴了。她憋着一天的怒火通过根发泄了出来，然后她抛下一屋死尸气鼓鼓地离开了村子。

　　平城在被占领后一直有树妖的传言，日·军司令并不相信，认为只是当地游击队的装神弄鬼，直到又一户家庭被全部勒死以后才简单派了几个人去查看。查看结果是仇杀，最后也不了了之。真正的凶手却已经安安稳稳地在一户小家庭安顿了下来。

　　这对知识分子夫妇的儿子并不在平城，而在西南念大学。夫妇捡回了游荡在街上衣着破烂的种子，给她取名叫赵筝。老先生在报社工作，有时候接几个翻译的活儿干干，老太太就带着阿筝打打零工，在家帮人家洗洗衣服。

　　直到建国前期夫妇两才看出阿筝的古怪之处，因为阿筝从来不长。捡回来时看起来阿筝才二十出头，战争即将结束时离收养她也过去了近十年，她看起来还是二十出头！

　　夫妇的儿子赵渊从西南回来以后打算把两口子还有妹妹接到帝都去，他现在在帝都大学教书。老太太领着阿筝收拾东西。就在老太太翻检衣服的时候，状似无意地问：“阿筝啊，你说，做人是不是件好事？”

　　阿筝认真地把老头子的衣服折起，没有回头，只是顺手在一沓报纸上沾水写了个“好”字。

　　“但是我们人却觉得做人太累啊。”老太太叹气，“人觉得做人不好，但是那些山野精怪却一个个的都想做人。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阿筝把衣服放下，一字一划地在报纸上写：

　　“因為做人雖然累，但是更像活著”

　　老太太仔细看了看阿筝的回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闺女儿，你是个心善的。别多心，我们会养你到我们下不了地的那一天。但是闺女儿，记住，既然要像个人一样活着，就别像动物一样残害别人。众生都是活，但是人的活法和众生都不同。留着一颗善心，你就不是妖怪。”

　　阿筝怔怔看了一会老太太，又默默无语地低头折衣服。

　　阿筝同哥哥赵渊在帝都见了一面以后就自己离开了，她想要成为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残疾人。

　　寻访，探索，偷渡，进修，偷盗，□□……

　　随着心智一年年的成熟，阿筝对于开口说话的欲望越发强烈。

　　洞窟中的泥塑被附上了神的灵识，那位因没有供奉而力量日趋消弱的神在得到阿筝的香火后为她作出诊断：

　　“缺什么补什么。老朽观小友体内有两个神格……”

　　是刚醒来时吸收的那两个光团?

　　“不错，正是千里眼和顺风耳那两个靠奇巧淫技事主的家伙……看来他们也是因为毫无供奉而衰弱，想要夺取小友的力量，但反而被小友收了神通。以此为鉴，小友也可寻找主机辩的神格，纳为己用……”

　　机辩吗？

　　这样啊……

　　谢过这位掌诗书知识的神，阿筝踏上寻访机辩之神的道路。

　　二十一世纪。

　　阿筝选择了这个拥有丰富馆藏的国家，她用她的渠道办理了身份，以学生的身份在某大学研究神话史诗。

　　在国家图书馆的查询机前，她敲出：“机辩”二字，摁下回车键。

　　“LO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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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我越发觉得，其实当初种子君吸收了那么多人尸，实际上它是把根伸到了坟地里去了吧……【天啊噜好多新鲜食物，每年还有各种补充！吃吃吃！】
新坑！这个世界就是个有神明的奇妙世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斯坦李依旧存在，还是创造了弟弟是基妹的大锤，和高度发达的外星阿斯加德。
基妹prprprprpr
不过阿筝虽然是个哑巴，但正因为外在的限制，她内心话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