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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终将归去 ...

  •   高三下学期是很多人的一个人生重要转折点,落在现实里是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复习,试卷堆积如山,老师的固定课程是讲解试卷,往往还来不及关注上次模拟考的分数,下一次的模拟考便又接踵而来。高三最后的四个月里,时间快到连呼吸都像偷懒。
      而对我来说,与其说高三与高考是我的人生转折点,倒不如说,在2016年三月发生的一件事情,才是我的人生转折点。

      岐苏的三月,春寒尚显料峭,羞答答地不肯前进的春意与负隅顽抗的冬天纠缠在一起,决不出个高低上下。对广大岐苏学子而言,在浙省高考的重压下,抵御寒冷的方法就是裹紧衣服,把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
      这天早上,天还灰蒙蒙的,不太亮,昨天晚上下了雨,早上起来时地面潮湿,不必跑早操,学生们直接到教室自习。我这天正好负责宿舍卫生,到得比其他同学晚些。

      当我爬上楼梯、转过墙角时,抬眼便看见教室门口站着几个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令我停顿了一下脚步,旋即还是抬腿走向他们。

      走得近了,他们也转过脸来看着我了,我才知道方才那种不祥的预感自何而来:站在门口的这几个人,除去我的班主任,剩下的全都是宋家的人。
      班主任双手紧张地牵在一起,他看着我:“宋朴——你家里的人找你。”

      我哈出一口白气,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为首的是我认识的宋寅容,剩下的我不熟,他们的共同点除了都是宋家人,就是都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了。
      宋寅容把黑色呢帽拿在手里,帽檐上缀着一朵儿白色绒花,他眉眼间尽是沉重的愁云:“大小姐,很抱歉地告诉您——熏夫人去世了。”

      “什么?”我怀疑我的耳朵被冷空气冻坏了,不然怎么可能把宋寅容说的话听错,听成了——我的母亲——“熏夫人去世了”?
      宋寅容重复了一遍这犹如晴天霹雳的讣告:“宋熏夫人去世了。”

      “怎么可能,”我下意识地否认,回忆起了母亲如夜色海棠般艳丽妖娆的脸容,她眯起眼,掂着细长烟斗,红唇开合吐出一股缭绕烟雾,“她怎么可能去世,她还好好的,在家里睡觉。”
      我想向班主任要回手机,给母亲打个电话。班主任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把我的手机递给我——我接过来开机,拨通母亲的电话。我从没与她通过电话,我也想不到我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是为了印证这不幸不祥的消息。

      耳畔的忙音一声接着一声,单调而冰冷,我的心脏也往深处沉堕,只觉得整个人像是从脚底开始被冻起来。保暖衣物统统失去了作用,它们放任三月天的冷空气入侵我的肉丨体,从外往里侵丨略,将我的骨骼、筋脉、肌肉和内脏——全部覆盖上一层冰霜,再冷一些,凝结成冰层,最后用力一敲,哗啦——我整个人就这样碎掉,七零八落。
      我脑袋里空空的,呼吸却困难,手颤抖着几乎要拿不稳手机。手指僵硬无法屈伸,出现了病态的痉挛,手机脱离了手指的托拿,重重地砸落在地,后盖板掀开,电池都被摔了出来。

      宋寅容弯下腰,把手机电池重新装好,帮我把手机捡起来,捧在手里。他转身去和班主任交涉,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记不清了,大意是帮我请几天假期,落下的课程回来后再补上。然后宋寅容叫醒了还沉浸在不可名状的情绪中的我:“大小姐,走吧,我们要赶回去给熏夫人守灵。”
      迈开步子时,我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开始盘问来龙去脉:“什么时候的事?”

      宋寅容走在最前面,我跟在他身后,再往后就是剩下的那些宋家人。我们这一行委实引人注目,一路走来收获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宋寅容说道:“今天早上四点,起来拾掇家常的佣人在路过熏夫人的屋子门口时,看见了吊死的熏夫人,立刻通知了长老院。长老院派我们几人赶来岐苏接大小姐回家,看一眼熏夫人的遗容,便可以准备入殓了。”

      我冷笑了一声:“长老院倒是很沉着冷静,是不是棺材都早就准备好了?”
      话是这么说,我心里也很清楚,这个时候的确需要一个足够沉着的指挥者,否则偌大的一个家族,可要因为重要成员的死亡而乱了阵脚。
      虽然我和母亲已经被逐出了宋家,但宋家本部方面还是很亲母亲,在大多数宋家人的心目中,母亲依旧是他们的大小姐。

      宋寅容无视了我话语中泄愤般的讽刺与恶意,他淡淡地说明情况:“是芝夫人将自己的棺材让出来,给了熏夫人。”
      太奶奶?
      我不可能说出“这是赔出了棺材本”这种更加恶毒的话,太奶奶毕竟是长我一个辈分的长辈,她把棺材给母亲,这是身为长辈的爱怜与沉痛。

      他们开了一辆面包车,宋寅容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剩下的宋家人全都挤在后座。迎着逐渐明亮的晨光,我们上路了。
      打开车窗,冰冷刺骨的寒风直接扑在脸上,凶狠猛烈得像要令我窒息。我不敢关窗,任由这风凌迟着我的面庞,搁在大腿上的手指仍然处于麻木状态,拢着手机。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我的父亲。
      我差点就要问他们——“你们通知我爸爸了吗?”——但是我控制住了我自己,宋家人也许都认为父亲死了,我要是问了这个问题,说不定宋寅容会回答——“去地下的熏夫人已经通知令尊了。”

      我拿起手机,翻到父亲的号码,摁下拨打键。听筒里,冰冷的机械女声告诉我:“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挂断电话,我疲惫地捏着山根。也是,父亲几年前选择的是彻彻底底地人间蒸发,电话号码、身份之类的信息肯定会更换,在这个世界上,“我的父亲”这个人已经被抹去了,剩下的只有尹松。

      我在通讯录里漫无目的地翻着。我的朋友圈真的很小,除开父母的电话号码外,便是几个朋友的号码。不可能打扰秦卿,她现在正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往下便是沈文宣……我当然可以拨通这个电话号码,但再也没有人会接起来了。再往下,唐晓翼。
      要打电话给他吗?

      我犹豫了一下,摁了一下手机电源键,手机熄屏。

      -----

      回到宋家时,也不过上午八丨九点,天气不好,阴沉沉的,但没有下雨的征兆。
      在园林入口,有宋家佣人给我捧上缟素,一尺多长的白色麻布绑在稻草上,我把它戴在头上,宋寅容很自然地伸过手来,帮我整理好头发和麻布。我低着头,不敢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地由着他动作。

      园林里已经到处披挂上了缟素,垂下了条条稻草绳,家族里的人都穿着白色或者黑色,头戴白麻布,手持念珠。我路过他们身边时听见他们在念念有词着什么,也许是在诵经,驱除邪祟,为死者祈福。
      灵堂设在主屋,在此之前我要先去看一眼母亲的遗容,随后她便要入棺了。

      母亲的尸体仍然停放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此时房门大开,门口左右站着一身白的女眷,我跨进门槛,抬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母亲。
      床帐用银钩向两边吊起,躺在绫罗绸缎上的母亲双眼阖起,穿着孔雀蓝旗袍,立领的盘扣被解开,露出雪白的脖颈,其上几道泛紫的勒痕触目惊心,那是她死亡的原因。我却觉得她身上这件衣服眼熟。

      孔雀蓝的旗袍,勾勒出线条姣好的纤细女体,一枝含苞的洁白玉兰花自胸口一直开到腰际,那旗袍上暗金闪闪,是匠人以高超技术织入金丝所致。
      祠堂里供奉的那副画上,宋寐之也穿着它,她披着丰美的漆黑长发,灿金双眸半眯,慵懒雍容似贵族豢丨养的波斯猫,右手持浅紫羽扇,左手压着七碧桃。
      我确定,百年前宋寐之所穿的,与现在母亲所穿的,是同一件旗袍。

      守在床畔的是跟在太奶奶身边多年的大侍女,她微微俯身,向我行礼:“大小姐。”
      我没空关心她,也不在意与尸体接触是否会有什么不良后果,我只是跟随我的内心,向母亲恍若沉睡的面庞伸出了手。

      九岁那年搬离宋家后,我便很少和母亲产生肢体上的接触了,我们母女间维系着微妙而疏离的关系,我也没有产生过对于她的肌肤的渴望。但在此时,在知道母亲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的时候、在我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只想摸一摸她。

      入手是细腻嫩滑的触感。母亲是个美人,从头发丝到手指尖都是完美的,作为女子,我偶尔会对母亲感到嫉妒,她怎么可以美成这个样子,她的美是会激起他人的摧毁欲的,像一件打造精美的邪祟祭器,美轮美奂的古典图案曾浸满牲灵的鲜血。
      冰冷的皮肤再一次提醒我:母亲已经死了。

      我拨开衣领想把这致命伤痕看得更清楚,拓印、镌刻在雪肌上的青紫辙痕,夺去我母亲的生命的那条白绫在她皮肤上留下的吻丨痕——可是在这勒痕往下,我还看见了血迹。
      怎么可能。
      上吊而死的母亲怎么可能会流血。

      “出去。”我说,对大侍女说,“你出去,把门关上。”
      大侍女当然不同意:“大小姐,这不合礼数,会坏了规矩。”
      我喝到,把自己这些年所没能掌控的大小姐气概一齐发挥出来:“出去!我要和妈妈说些话!”

      大侍女顿时噤声,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隔绝了外头细细碎碎的烦人讨论声,我和母亲处于一个安静的环境中。这是包囊了她的童年、少女、成人阶段的一间屋子,是她的闺房,而她死后灵柩被停放于此,是否可以视作是落叶归根。
      我把盘扣解得更多,使领口敞开得更多,于是我看到了母亲死亡的真相。

      *

      但这种刀法会导致一个后果——血会大量喷溅出来。
      母亲明显被仔细清理过,但也许是时间匆忙,对方遗漏了某些血迹,没能擦拭干净——不,凶手都有空给母亲穿上这袭孔雀蓝旗袍,心理素质想必相当过硬,没理由漏了这些血迹。
      还是说……我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宋家人实际上知道母亲是被他人所杀,为了体面,清理了尸体,为她穿上旗袍,伪装成上吊自杀?

      我把盘扣重新扣好,对着母亲双手合十,闭目行礼。此时,即便我不信教,也在心里为她祈祷:请让她在阴间、在以后的无数次投胎转世中,过得比这一世要好吧。
      请安安心心地成为一名美丽而幸福的人吧。

      走出房门,周围的宋家女眷都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我,大侍女迎上来,向我行礼:“大小姐。”
      我正好有些事想问她,借口请她领我去见宋家主事人,路上套套话。

      “为什么母亲会回来?”母亲一般在岐苏活动,很少回临杭,我首先比较疑惑这个。
      大侍女顿了顿,觉得回答这个问题无伤大雅,我这个“大小姐”这点知情权还是有的。她没回头:“几天前,熏夫人带着尹攀先生回来,住在园林里。”
      “为什么她会带尹攀回来?”我都懒得称呼他为“伯伯”了,现在他在我心里就是头号嫌疑人。

      有前科、对我母亲意图不轨,我会怀疑尹攀也很自然。

      “因为宋熏已准备与我结婚,这次和我一起回来,算是见家长。”尹攀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从某个拐角里走了出来,朝我走来。那张写满伪善的脸庞上挂着悲痛的表情:“但是又有谁知道,我们还没能结婚,宋熏她就……”
      我想这位伯伯真的很厉害,在我父亲去世时,他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如出一辙。他是有无数个面具吗,遇上什么事情,直接戴上对应情绪的面具,都不需要酝酿感情。

      我估计了一下,猛地追上去,揪住尹攀的领子,把他扣在墙壁上。
      尹攀没想到我会忽然发难,更没想到我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我揪着他的领子,隔着衣服,指节狠狠地碾在他的喉结上,用力按下去。
      尹攀虽然是北方男子,身量却不算高,在净身高一米七的母亲身边,都显得捉襟见肘。我只需要稍稍踮起脚尖,就可以和他处于同一视线水平。

      “你在做什么梦?”我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我的妈妈、怎么可能会和你结婚?”
      尹攀的面具破碎了一瞬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眨眼间他脸上仍是无懈可击但令人感到恶心的悲痛表情:“小朴,你在说什么?我是真的很遗憾,我很爱宋熏,她的突然自杀,我和你一样难过。如果怀疑我、伤害我可以让你好过一些,我任你打任你骂,但请你不要怀疑我对宋熏的真心好不好?”

      我一把松开他,用尽全力把打他一巴掌的冲动压抑下去——事实上我恨不得把他撕了,但那太血腥暴力了。我转过身,丢下一句“我有出气筒”就直冲冲地走了,在一旁看傻的大侍女很快跟了上来。
      我也懒得理她了,往前走一段距离就是宋家祠堂,大开的门前烟雾缭绕,佛香四溢,太奶奶和长老们在祠堂里跪成一排,低头诵经。大侍女见状,知道不该带我过来,我不想说什么,转身回了灵堂。

      灵堂里的基本陈设已经做好了,棺材敞开着。那帮女眷整理好母亲的遗容后,便会把她抬过来放进棺材里。我坐在长板凳上,望着灵堂外的园林景色。这是我生于此长于此的地方,为什么我今天会觉得这些景物如此的陌生。
      远处那座,被树木遮蔽着只能看见一枚塔尖的木质塔楼,小时候母亲经常带我去那里看书。往往是她看书,我坐在地板上晒太阳。那时的太阳仿佛都有甜味,揉入了拉长成丝的金黄蜂蜜,胶着缠绵着从半开的木窗里透进来,空气里全是丝丝入扣的甜蜜。我趴在母亲大腿上,她捧着书本轻声诵读,温婉柔和的嗓音像催眠曲。
      近处的松树林,晚饭后我们一家会来这里散步。树木遮天蔽日,运气好,还可以撞见野生的小松鼠,拽着蓬松的长尾巴,抱着松果四处乱窜。个别胆子大的,会主动亲近人类,如果有缘,还能抚摸到松鼠,毛尖微微地扎在手心,柔柔的软软的。母亲很得动物喜欢,不仅松鼠会亲近她,鸽子、燕子、家犬、家猫……它们都很喜欢母亲。

      记忆又被拉回了最美好快乐的童年时光。母亲在蒸汽弥漫的温暖厨房里端出精美的糕点和菜肴,母亲在爆竹声声的辞旧新年里往我口袋里塞进沉重厚实的红包,母亲在萤火飞破的清凉七夕邀月乘凉,手中仕女纱扇轻摇,卷起凉风惊动流萤,微光荧荧,她半阖长眸,即将酣然睡去却又倏然醒转。
      母亲死去的模样忽地覆盖了一切的记忆,她紧闭双眸,欲盖弥彰的勒痕与旗袍下是她的劫数她的宿命。她是宋家女子,从小便被教导以继承“小女”血统为荣,可雍容如太奶奶、绝美如母亲,都没能继承这神圣而罪恶的血统,唯独是我、我——她恨我,她也爱我,我是她的仇敌,是她的女儿。

      可是这样的母亲、我的母亲,却被人杀死,被伪装成自杀,如今即将入棺,七天以后下葬。
      ……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证据、没有后台、没有地位。

      灵堂后端传来响动,我抬眼看去,女眷们犹如一团白雾,托着母亲进来,把她放进了棺材里。棺盖抬起,虚虚盖上,被架起的棺材下放了一盏油灯,燃着幽幽的火光。这群鬼魂般的女眷又散去了,只剩下我和母亲待在灵堂里。

      我跪到了蒲团上,低下头,视野范围里只剩下我的衣服、蒲团和一小片暗白的地板。灵堂里很安静,除了火舌舔丨舐灯芯发出的细微啪嚓声外,就只有风偶尔拂过、灵幡飒飒作响的声音。没有人来,偌大的宋家除去祠堂里阵阵诵经声外,只有我在为母亲守灵。
      所谓大家小姐,故去以后,所得到的、所剩下的也不过这些而已。

      我已不记得我究竟跪了多久,我内心绝无恐惧,反而因为知道母亲就在那里、就在棺材里,我感到安心。在这之前我经常与母亲以安静环境共处,我们一墙之隔,她在自己的卧室里,我在我的卧室里。同在一个屋檐下,母女俩交流却少之又少。
      那时我总怕母亲突然发难,现在我却多希望她突然发难——至少能让我从这恍如噩梦、恍如恐怖游戏的场景里惊醒。

      没有人来,没有人来吊唁母亲,没有人来关心我。
      我没有吃早午晚饭,低血糖的症状凸显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可我吊着一口气:我不能倒下。我把手摁在地上,撑着身子不许自己倒下,我连抬头看一看花团锦簇中母亲的遗像的力气都没有,我只是坚持着——如果我倒下了,这座灵堂里就没有为死者守护的业力了。

      意识模糊中时间流逝似乎变快了,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来了,他在我身边放下了什么,用手轻轻地推我,似乎是宋寅容的声音,他劝我——我听不清——他说:“……吃……你不……对不起……”
      而我摇着头不想回答他,他沉默了一瞬,悄悄地离开了。

      他在我身边放下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低血糖更加严重,我感到四肢无力,胸口好似被压了一块石头,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那些声音全都离我很远,我听不见燃烧的声音,听不见风的声音,听不见深夜里虫子的声音。我在回忆,那些纠结的、错乱的回忆,母亲、妈妈、宋熏、熏夫人——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幻觉里高楼坍塌,沧海桑田,一万年一次收合轮回,三千世界净琉璃,花开至天涯海角,雪落满人间。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就像狂人又哭又笑,但我做不出那么丰富的表情。
      我想我身体真的很差,才不吃不喝一天就虚弱成这个鬼样子,真是丢人现眼。

      意识涣散间一双温暖的手抚了上来,他从我身后拥住我,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覆盖上了我的眼睛。我闻到了一股遥远的檀香,像隔着记忆的鸿沟,我吃力地从灰尘与阳光的气味中分辨出了沉郁华贵的檀香味。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身体往后仰,他正好也站起来,朝我弯下腰。我的手臂搭上他的脖颈,睁大眼却怎么也看不清他,我说:“为什么来的是你——而不是我爸爸?”

      为什么父亲不来参加母亲的葬礼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终将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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