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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2章 暂收战翼(下) ...

  •   高中生活的第一天,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今年考入耀华的榜首亦未来参加开学礼,状元与榜眼同时缺席,升学礼上的噱头失了不少。第二件,我又一次见到卓凡。
      按耀华的传统,录取的前50名编入培优班,作为三年后争取高升学率的重点培养对象。历年来的文科状元也多出于此。
      父亲每每告诫我不得存有争强好胜之心,以平常心求学问。可少年心性的我,对榜首还是不禁有些好奇。卓——凡,卓——凡,我在心里默念着。此卓凡非彼卓凡也。最近接连遇到叫这个名字的人,是卓尔不凡,还是桌子底下的平凡,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微扬。
      看人来得差不多了,老师开始点名。
      “卓凡!”
      无人应答。
      “卓——凡!”老师又叫了一遍,等了片刻随即向下逐个点去。
      “韦安安!”
      “到!”
      “季濯尘!”
      “到!”
      ……
      点到最后一名同学,还是不见卓凡的踪影。些许的失望,原来这个卓凡,是个没有时间概念的人。
      “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清亮的男中音,划过教室的喧杂,传进每个人的耳中。我的视线掠过那个熟悉的身影,片刻间似无法动弹。
      老师接过他的报到证,“卓凡,就是你吗?下次记得早点到,按学号入座吧。”
      班级的座位是按学号顺序竖排的,卓凡的座位正在我的前面。他对着讲台下略扫一眼,随即向我这边走来。
      我望着他越走越近,青黑色的眼眸带着一丝玩味,微笑使鼻翼旁的法令纹加深了些,像是在打招呼,又仿佛在嘲弄着我的惊愕。
      心中自嘲着,旁人看来万事皆不放于眼中的安安,祸事倾顶尚且面不改色的安安,聪明沉静内敛坚定的安安,居然也会有这种小儿女的情状呢。忽然又想大笑,安安,枉费众人的抬爱,你也不过如此。
      抬头打量着卓凡,他正侧过头跟同桌说话,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像古罗马雕塑家手下的石刻,轮廓鲜明,线条优美果敢,鼻翼旁是一道浅浅的法令纹。
      这个男人,长大了要迷死人呢。我断定。却看见一众女生痴迷的目光,不,我错了,现时便是如此呢。
      像是听到了我的心语,他回过头,“安安,没想到还会见到你。”
      我颔首不答,看着他调转过视线又去向身别人自我介绍,笑时脸颊上一个酒窝若隐若现。
      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翻看刚发的耀华校志。那次邂逅是巧合吗?按情理讲虽不大可能是卓凡的有意为之,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大对。不管是什么,我心知自己已无可能像那天一样与他交流无碍。说我妄断也好,多疑也罢,事情总归是无法回到纯然的最初。

      这天放学,见一黑色房车在路旁静静等候。
      连睿下了车,站在马路对面望着我。多日不见,他长高了,许是常做户外运动的缘故,黎黑瘦削,高大英俊,吸引着不少女生的视线。我心知若不过去,必又惹来麻烦,加之确实惦念林太,便缓步走过去。
      “嗨!”我轻轻地打招呼。
      “安儿,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连睿本想做出冷漠的神情,却还是难掩本意。
      我望着他孩童般的俊颜,微笑:“林太她老人家还好吗?我时常想念她。”
      “家中出了点事,祖母要我打点一下,择日回美国。”
      “哦,是吗?”微憾,但天下终是无不散之筵席。“连睿,代我问候林太。”
      他惊喜,“安儿,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又恻然,“你不去看看祖母吗,安儿?是因为我的缘故?”
      笑而不答,别情依依,我无法跟之前的连睿和平共处,却也无法对这样的连睿板起脸庞。
      “我不会忘记林太,”稍顿,向他伸出手去:“也不会忘记你,连睿。”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却不放开,右手却入怀,掏出一枚戒指放在我手心。戒指是祖母绿,老式镶嵌,约两克拉大小,周边透着蝉翼,十分名贵。我记得林太佩带过同款的胸针,深知此物难得,“太贵重了,你知道我无法接受,帮我谢谢林太的美意。”
      “戒指是家传的,给哪个后辈祖母拥有绝对的决定权。她决定送你就是你的了,要还也要你自己还给她。”我几乎忘了,连睿的执拗人所难及。
      暂且只得收下,“转告林太安儿改日造访。”我说,一边思忖着怎样不动声色地把手由他紧闭的掌中收回。
      “安安!”卓凡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
      多日来刻意与卓凡保持距离,竟是连话也未多说半句,望着他走过来,我几乎忘了,刻板的深蓝色制服穿在他身上有多好看。
      “你好,我是卓凡。”他向连睿伸出手去,说不出的从容优雅。
      摄于卓凡那种让人难以拒绝的气势,连睿不由自主地伸手与他相握,于是我趁机收回自己有些泛红的左手,心下有些感激卓凡的机智。
      我简单介绍了一下,并不期望他们会有意深交。两个在不同方面均可称得上出色的男孩子,表面的客套下,却隐隐涵盖着雄性动物自我膨胀和占有欲的对决。也许会满足其他女孩子的虚荣心,但绝不会是我韦安安。在理不清自己对卓凡观感的情况下,尤其不喜看到此种情形。
      连睿多番受挫后已深知我的脾性,未作停留便请辞。
      我与卓凡并肩看他偕车离去,转而对望,眼中皆是了然。
      “你怀疑我,为什么,安安?”
      我心知没有理由,只是与方伊莲几番搏弈后的草木皆兵而已。但那种不安的感觉是那么强烈,不容我忽视。另一方面,我不否认卓凡在许多地方吸引着我。
      “休战好吗,卓凡?且不要问我原因。”
      “如你所愿。”
      夕阳下,人流中,我微仰着头,他轻俯着身,四目相对,某种淡淡情愫暗暗滋生。

      解除蕃篱后,我与卓凡日益亲密。
      课间总会和他玩填字游戏。把他的笔盒霸过来,待他答对一题便隔着课桌扔回一件。有次不慎险些摔坏了他心爱的派克钢笔,正主儿的脸色沉沉的,我有些害怕,便从睫毛下偷偷地打量,却见他面色稍霁,“安安,你是越来越调皮了。”
      “那还得多谢您给我机会,‘大人’。”我嘲笑他一本正经的语气。
      有时卓凡也很孩子气。值日做卫生的时候,我头顶上方的电扇突然被开到最大档,白色裙摆像花儿般怒放着,待我手忙脚乱地牵住裙脚,怒气冲冲地向后寻找始作俑者的时候,却见他就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望着我坏笑。我气急,拿着扫帚去打他,他却抓住顺势一拉,险些带我入怀。
      “安安,注意你的淑女形象,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后悔莫及。”
      我望着他,方才的恼怒好象瞬时消失殆尽。“我不会后悔的。要知道,我从未期望过做大家心目中的淑女典范。”
      “那么,我很高兴。”他柔声说。看样子是真话,因为后来他帮我扫完了整个教室。

      朱珠还是时常来探我。
      “安安,最近你好象变了呢!”
      “怎么?”
      “爱说爱笑,平易近人了许多,不再像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她绞尽脑汁措辞。
      “……自由女神像。”我接道,放下手中的书本。
      她闻言大笑,“这就是了。以前你可没这么活泼。”
      朱珠是个慢性子,许多事情并不观察入微。今日说出此番话来,再次印证了女人天生敏感的真理。
      “来找我何事?”
      “爸爸发了笔额外奖金,妈妈答应我买件衣服。安安,你有空吗?”
      “好啊。”我欣然应允,和母亲打了招呼出来。
      朱珠的目标是百元左右,经久耐穿的衣服。我帮她选了几件,在试衣间外等她。
      服务小姐很热情,推荐着自家的新款。我却提不起多大兴致,本是不大爱逛街的,除了白衬衫、牛仔裤,别的衣服也大都是找裁缝订做,便微笑着谢绝。
      “哥,你说我穿这件可好?”方伊莲的声音传入耳中。
      呵,真是冤家路窄。只是这家店实属平民消费,能得到方伊莲大小姐的青睐却也希奇。
      服务小姐看方伊莲一行人的穿戴气势,早凑上前去,迭声应着问话,小心伺候着,像是生怕金光闪闪的一个大主顾长着翅膀飞了似的。不免冷落了刚换衣出来的朱珠。
      方伊莲若出手确是店家的大宗生意,服务小姐这样做也无可厚菲。可怜朱珠久未置新衣,欢欣雀跃的心情却因她此举大打折扣。
      “很漂亮,就要这件吧。”我轻拍朱珠的肩安慰。
      “小姐……麻烦你开一下票,我要……”
      “你们店里这件衣服还有几件,我都包了。”方伊莲蛮横娇纵地打断了怯生生的朱珠。
      服务小姐们面面相觑,茫然不知如何应对。
      朱珠泪噙于眸,泫然欲滴。
      我义愤,对牢了我认为此间唯一可以讲理的人:“方先生,令妹可以买下她看中的全部衣物,无可置喙。但这件衣服是我的朋友先选中的,恕不能割爱。”
      方伊扬我只见了一面,却印象深刻。他的内敛和方伊莲的张扬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致,同胞兄妹若此,令人匪夷。不知为何笃定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也许只是女人的第六感,但为了朱珠我却必须一试。
      “伊莲,那件衣服确是刚才这位小姐先选中的,还是不要任性了。哥哥把金卡给你,上不封顶,附近的名店随便你刷。”方伊扬淡淡地说,眼睛却望着我。还是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意图,我却陡然心惊。
      “哥,你知道她们两个总跟我作对吗?那个韦安儿更是可恨极了。你为什么……”方伊莲气极倾诉,显是忘了她口中“可恨”的两个当事人尚在场。也不奇怪,这种官家千金,从来不知尊严与自重为何物,又何须为她伤神?
      “算了,衣服我不要了。安安,我们走。”朱珠说,坚强自尊的语气为我首次听闻,不由赞许,“这种平价衣满街皆是,我们再去寻。朱珠,我为你感到骄傲,今天的你穿平常衣亦会发光。”
      方伊莲闻言濒于暴怒边缘,我从眼角瞥到方伊扬及时制止住她的发飙。
      “伊莲,别胡闹。”声线平和,与一般说话无异,却隐隐富含警告意味。方伊莲显是很怕她的这位哥哥,只得闭紧了嘴巴,敢怒不敢言。
      这方伊扬是个人物,我想,不防又对上他的视线,平静中带着些歉意。我微颔首,表示接受,随即与朱珠离开。
      刚走出几百米远,却看见方家的司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少爷让我把这个给朱珠小姐。”购物袋里是刚才朱珠试穿的那件衣服,还有个包装精美的小礼品。
      “安安,你看!”朱珠递给我一张卡片,墨色的字迹力透纸背,“谨代舍妹向二位致歉,伊扬。”
      对方伊扬再度改观,此子心思缜密,行动迅速,富于主导,非池中物也,与方伊莲真乃云泥之别。
      看着朱珠脸上的红晕和欣喜的表情,不禁替她高兴,对司机说:“贵主客气了,请转告他,这点小事我们并未放在心上。”
      司机转身跑去回话,我拉了朱珠快步离开。方伊扬虽看似平凡无威胁,却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加之他与方伊莲的兄妹关系,更给了我回避的理由。
      从那以后总觉得身后有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望着我,回头却寻不到,每每心惊。但世上事多没有理由解释,课业繁忙,倒也无暇多想。久而久之倒也淡忘了。

      择日去连家归还祖母绿戒指。
      在客厅等了许久,才见管家姗姗而来。
      “韦小姐,有事?”
      “林太可在家?”
      “美国家中出了急事,老太太和少爷赶回去了。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转达。”管家说,彬彬有礼的声音后隐着一丝嘲讽。
      我心知他一向认为我企图攀上高枝做凤凰,此刻寻不到人更是给了他鄙夷的理由。连家的仆从向来是奴大欺主。世间事大抵如此,越是小人物往往越自命不凡,愤世嫉俗,万事皆看不顺眼。我早已习惯便也不放在心上。
      “这个戒指是林太所赠,请帮我物归原主。”
      告辞出来,并非没有什么话要管家转达,只是太明白他们惯于瞒上欺下的行径,没必要多此一举。
      虽不齿管家等的行径,却未曾向林太提过半句。同在世间浮沉,何必坏人衣食。

      同卓凡渐走得近,身边人的反应不一而同。
      学校的师长自是不赞同的,但早恋是个敏感问题,又涉及到他们所心爱的两位尖子学生,便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持放任自流的态度。用卓凡的话讲就是,他们还要靠我们拿成绩。呵,这人看似温文尔雅,说起话来却总是一针见血。
      同学们则是艳羡和失落的。俊男美女的组合,在哪里均是赢得双倍的回头率,我们也不例外,又当青春正盛,极是勾人眼球。至于我们各自的“亲卫队”,自是跌落了一地的玻璃心,自惭形秽之下不复追随。我笑对卓凡说,“你是我的‘宙斯盾’,有了你省却不少麻烦事。“他扬眉,大笑,“你不怕哪天自己见了我变成石头?”
      父母亲却极是开通,不加拦阻,随我心意而行。“不管年龄大小,我们相信你已有处理问题的能力,安安,把握自己,切勿让我们失望。”
      呵,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也许是我以前太过让人不可接近的缘故。
      可我们真在一起了吗?静下来的时候,我仔细地思忖。不可否认,卓凡对我有着一种无可名状的吸引力。是因为他的容貌吗?不,俊美如连睿也不能撼我分毫。那是——晃晃头,决定把它放在一边。
      爱情是个未知数,我既未尝过个中滋味,便也无从考量。但该来的,始终要来,不是吗?从韦安儿到韦安安,不变的信条却始终是,顺其自然。
      转眼到了重阳登高的日子,菊花美酒,丹桂飘香。佳节兴浓,家里人丁单薄,母亲便着我邀卓凡赴家宴。
      卓凡登门的时候,我正陪母亲将菊花枝叶贴在门窗上。
      “伯母您好!”他对母亲行礼,因着常来串门的缘故已十分熟稔,“我来帮安安贴好了。”
      母亲含笑颔首,自去厨房忙碌。
      “安安,如此情趣盎然的重阳节,我还是头一次渡过。”
      我对他微笑,“贴菊花可以解除凶秽,以招吉祥。已经快贴好了。”我已贴至偏厅的最后一扇窗。
      卓凡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菊花,贴在窗户上方。他呼出的气息温暖宜人,吹动我额上的柔发。心思情动,想起初次见面的情形,面上一红。
      “父亲在等你,我引你去。”
      “好。”
      我带他从花厅穿过去,过了回廊便是父亲的书房。
      母亲精心侍弄的菊花长得极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花香和刚蒸好的米糕的香气,氤氲着浓浓的节日气氛,使人闻之心旷神怡。
      “惊闻佳节近重阳,纤手携篮拾野香。玉杵捣成绿粉湿,明珠颗颗唤郎尝。”卓凡吟哦着。
      是宋祖谦《闽酒曲》中的词句,这个馋猫,想吃米果了。“九日食饵,饮菊花酒者,其时黍、秫并收,以因粘米嘉味触类尝新,遂成积习。”
      我们相视而笑,却已走到了书房门口。
      “进去吧,我去帮母亲准备吃食。”我对他说。
      “安安,别让伯母准备得太多。”
      “不准备怎么行?我可怕某人把我的一份米果也吃了。”
      笑声中,我目送他进了书房,便退出来去找母亲。
      今天要待客的是菊花火锅,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选用鸡、鸭、猪蹄、猪棒子骨、金钩、瑶柱等原料来熬汤,酽酽的奶汤已经熬好,芳香四溢。待涮的草鱼片、腰片、牛肉片、鲑鱼片还有绿色的叶菜、大白菜和白菊花等也都洗好切好,只待装盘。汤内的菊花要在火锅上桌时才放,否则不能透出菊花香来。
      到得厨房却见母亲在发呆,眉间一抹轻愁。
      “妈妈,高兴的日子,为什么烦心?”
      母亲叹口气,“安安,我有种不安的感觉,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我不解,母亲又接着说:“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你父亲为一个朋友的公司做担保人,把静园作为抵押。近日我总是心惊肉跳,怕是要有什么变故。”
      我大吃一惊,“妈妈,怎么也不劝劝爸爸?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担保。”
      “你爸爸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怎么劝得动。也罢,就只这一回。三个月后徐平的资金周转开了,我们也就无事了。”
      “徐平叔叔吗?几代的交情,怪不得爸爸拉不开面子拒绝。”停了一下,又打趣,“妈妈也别担心了,一切会好的。今天可是重阳佳节呢,你在这儿躲着发愁,一会爸爸又该‘遍插茱萸少一人’了。”
      “你这个小妮子,个子不见长,嘴皮子倒越发厉害呢。”妈妈笑了,过来拂我的脸。
      于是母女两个张罗着把火锅和菜肴都端上餐桌,这才去请了父亲和卓凡过来。
      大家都落座后,母亲将菊花花瓣撒入火锅,白色花瓣随着奶汤翻滚,杂着红色的肉片和绿色的菜叶,色泽鲜艳,芳香四溢,赏心悦目之余,令人食指大动。
      席间父亲又引了屈原和陶渊明的典故来考问卓凡,一会儿是“朝饮木兰之随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一会儿又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所幸卓凡文学功底深厚,应对得宜,父亲极之赞许之余多饮了几杯,陶然欲醉。
      我则在和母亲使眼色,“看看你的丈夫。”
      “看什么,还不是你的父亲。”母亲又抛回来。
      卓凡是极聪明的,看着我和母亲间的互动,想笑又强忍着,真怕他憋出内伤来。
      只有父亲一人是蒙在鼓里,在他看来,妻娴女淑,女儿的密友又十分的有礼,堪称完美。
      呵,我那可爱的、傻傻的学究父亲呀!
      饭后我送卓凡到门口。
      “安安,谢谢你们一家带给我这美好的一夜。”
      “不客气,我的荣幸。”
      不知为何我们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不复刚才的轻松闲适。某种陌生的情绪却在蠢蠢欲动,伺机摆脱控制。
      “你……”
      “我……”
      我们同时开口,又失笑。
      他趋前来拉我的手,我下意识地闪了一下,只把指尖给他握着。
      “安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手很美。”卓凡说,青黑色的眼眸灼热地望着我,像是要把人融化掉。
      我垂眸望着自己的手,骨架匀称,浓纤合宜,手指白皙,指甲呈健康自然的淡红色泽。美吗?或许是。自小被赞得多了,便也没有美丑感觉。此刻却有种异样的臊意,随着颈子隐隐向上是热热的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气息里是淡淡菊花酒的味道,煞是好闻。
      我面红,心跳,不知如何反应。“我们今天说了太多的诗文,晚安,卓凡。”
      转身飞也似的逃回静园,只觉得他一直站在那里望着我,灼热的视线粘在我身后。
      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松了口气。想起刚才的情形,不禁有丝恍惚。
      爱情,是要来临了吗?为什么我还觉得,不明白自己的心?
      是夜我又梦见了卓凡。
      我对他说,“卓凡,我在寻找你吸引我之处。”
      “是吗?”他笑。
      “找到与否又会怎样?”
      “若是找到了,证明只是异性间的正常吸引,不足为意。”
      “没找到呢?”
      “没有原因解释的吸引,唯一的解释就是,爱情。”
      他严肃起来,黑黑的眼眸望着我,“你找到了吗,安安?”
      笑。“很遗憾,我找到了”,望着他转暗的眼眸,“我心所系。”
      他释然,向我走过来。闭上眼,感觉卓凡有力的臂膀拥着我。
      心中一片静谧,安宁幸福的感觉。呵,卓凡,你永不知道一个拥抱所带给我的全部。
      突然间一片黑暗,我失去了依靠,彷徨无措。我叫着卓凡的名字,却寻不到他。
      又是大放光明,亮晃晃的光线里,隐约看见卓凡在前方的白雾中立着,我触不到他,却能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安安,我愿为你踏过地狱之火,永不言悔!”
      浓浓的黑暗再度降临,我挣扎,惊叫,然后醒来。
      平静一会儿,我安慰自己,只是个梦而已。躺下却睡不着,直捱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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