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行（女尊）》五花肉

37、番外*铁蓝

　　我叫铁蓝，家在金华东街打铁铺。
　　娘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便喝多了酒跌进穿云江淹死了，只留□□弱的父亲带着我和十岁的妹妹与襁褓中的弟弟。
　　父亲自从生下弟弟后不久身子就日渐衰弱，母亲的整日酗酒是主因。办完了母亲的后事，家里就没什么余钱了，只留了老旧的屋子和铺子。弟妹年幼，父亲体弱，亲戚们也都有自家的困难之处。
　　眼看着家里就要断粮，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父亲躺在床上，身边是哭闹的弟妹。这个时候没有办法，我拿起了家里铺子里的活计。母亲家传的手艺，不能再做。铺子已经大半年没什么营生了，大件的东西我没力气做不了，每日只能做些零碎的，但还每每被火星子溅到，不过半月便满身是伤了，可是却没赚回一文钱。
　　家里还有最后一碗米的时候，我想做过午饭便去找府衙里的伢子，卖身到富人府上做个小厮，总比被卖到那脏地界儿的好。
　　一碗米刚下锅，妹妹铁牛从外面带进来一个人。破衣烂衫，脸上风尘仆仆。她说是我的未婚妻主李纳，拿出了当年两家的凭证，说是家乡遭了疫病，家里人死绝了，投奔姑爷家来了。
　　看她比我们好不了多少的样子，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家里的状况。只得把锅里的最后一碗米饭端给她，看她狼吞虎咽的吃下肚。
　　她放下碗筷洗了把脸，便到前面铺子里开了膛火，干起活来。果然是女子，比起自己强了许多，周遭的邻居有好事的来探听，到还真有人订了把菜刀。
　　李纳来了之后铺子里的营生好了许多，她家里原本是手艺人，多做些男子的首饰玩意儿，这活儿要细致精巧的多，李纳干大活儿是好的，但做自家的首饰活计却不如我，李纳看如此便把家传手艺悉数教了我，她专做铺子里的大活儿。
　　日子一天一天的长了，我长到了十七，到了出嫁的年纪。父亲说趁早把婚事办了吧，这两年也攒了些余钱，够办喜事的了，先修修宅子，也不用再置办田产。看着父亲的喜悦，我没说话。李纳在我家两年年，虽然话不多，每日只做事打铁。可我知道，她心里不喜欢我。我没有南街里的哥儿们好看。
　　第一次在南街撞见李纳，是万花楼的小梅求我做了一只钗，过了三日还没来取，我便带了东西和一些新做的小饰去了万花楼。花楼里的生意好做，要比铁具的营生好，为了父亲的汤药钱和日后弟妹婚嫁的银钱，自两年前我便每月到花楼里拿些小东西卖，有时楼里的哥儿们也订些首饰。原本以为李纳会不许我来，但没想到她很是赞同，有时晚间空闲也帮带着送些东西到楼里。我也知道她不会只是送东西来，但哪个女人会对一个男人从一而终呢？何况又是无貌无才的自己。父亲隐约知道，但也顾全我的脸面没说什么。妹妹铁秀还小，不懂这些。平日里我也多为她遮挡。
　　原本这日子也就和别家一样，平凡和顺的过下去了。但那日在万花楼，是在午后，傍晚前，铁牛陪着我给哥儿们看首饰，我拿了那钗去后院找小梅，吩咐妹妹在前边等我。
　　到了小梅的屋子，就看见房里躺着个小姑娘，十几岁的样子，病得不轻。小梅脱不开身，又信不过楼里的人，便求我去请郎中。我看他们可怜便答应下来。
　　以前觉得花楼是脏地界儿，可后来去的多了，便知道那里面的也都是些可怜人。多了几分同情，便不再像以前一样看待了。
　　请了郎中到万花楼已经傍晚，只得走了后门。铁牛也等在那里。小梅接了人道了谢，我和妹妹便往回走。
　　不过走了半条街，便看见前边有人围了一圈儿看热闹，我本不想看，无奈铁牛年小好奇，钻进了人堆里。
　　不过片刻人堆里就打闹起来，打散了人群，我才看见倒在地上的李纳和正与人缠斗的妹妹。妹妹年纪小，没几下便被花楼里的护院按在了地上。
　　我看着倒在李纳身边的一个哥儿样的男子，说不出话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
　　只记得铁牛伤了胳膊，李纳躺了半月便去了，那哥儿后来听说是依然在楼里挂牌，营生照做。
　　最后的那半个月，铁牛呆在自己房里骂自己傻子，干嘛为了那么个负心人伤了自己的胳膊。李纳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只在烧得糊涂的时候喊些什么，嘴里说着可怜。
　　盖上棺盖下了葬，我都没问出口我就不可怜吗？因为我知道，他们比我更可怜……
　　我用两年熟悉了李纳，也用四年淡忘了她。
　　四年里不再想她，安抚受伤的妹妹，亲自打铁，任那火星子溅到身上，日间里的那些白眼谩骂也就不觉得痛了。花楼也独自去了，既然此生不想嫁了，那闺誉不要也罢！
　　今年祭日，依旧瞒着家里去了坟上。回来的时候，看见范家胭脂行的少东家正蹲在地里不知忙些什么。走进了看，四不像的活计，倒像小孩子瞎胡闹。一想她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玩闹的时候，便不觉的笑了。
　　因为和铁牛交好，小桃经常会来家里，有时在各家的婚席上也能看见。她和旁的姑娘不大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她上的心。也许是那甜腻腻的铁哥哥，也许是那不经意间拉上来的手？游园会上那有些窄的背，却让我心安……
　　本不想再见什么情情爱爱，可惜还是……
　　豆花的调笑都成了真，我的心底却不安大过欣喜。
　　红盖头掀起来，看见扑过来的小桃，才知道有些事是躲不过的啊……
　　我不知道小桃为什么会娶我做了正夫，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家里交代的，也不知道自己执意嫁过来对不对。但看见小桃眼里和我一样的东西时，我告诉自己不后悔。
　　不管是小女子还是大女人，你都是那个会甜甜的叫铁哥哥的小桃啊……
　　世人都道我配不上小桃，我自己也明白。舒家的小公子我比不了，范家的两个小厮也比我强了百倍。
　　可我看得出，她看我的时候，和别人不一样……
　　她与人为善，但不会过于亲近。她会不自觉的贴近我身边，看见我的时候眼睛会眯在一起，酒窝会陷下去；喜欢拉着我说东说西，但不怎么搭理别人。对花楼里的哥儿们也是怜惜没有鄙夷，但每次遇到哥儿们别有用心的纠缠都会游刃有余的挡回去。对大家公子们倒是看起来有些讨厌，有时会偷偷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在游园会看吴家少爷的表情好像要吃人的山猫，呵呵，说不出来的好玩儿。
　　我嫁了个小姑娘呢！
　　但我知道，她，值得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