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流光》桃夭奚若

53、言之有理？

　　任懿看到手机屏显示的是张建国的电话，开始时还感到奇怪，等接听了，才知道儿子邵觉去了他那里，心里非常矛盾：一方面，张建国这些年确实对儿子颇多照顾，邵觉很喜欢他，张口闭口的“张爸爸”叫着，任懿的心里是十分感念张建国、安心夫妇的；而另一方面，安心与张建国婚姻的破裂是因张建国的出轨导致，这又令同样处在婚姻里被欺骗一方的任懿十分愤怒，而不仅仅是为安心抱不平。
　　任懿从前车窗看到，张建国紧密地揽着邵觉的肩，而儿子的脸却别扭地费力扭向一旁。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邵觉突然从医院里跑到了张建国工作的地方？……
　　张建国一看到任懿的车，不待她停到办公楼附近，急忙连拉带拽地把邵觉带到了车跟前，任懿发现了张建国隐忍着愤怒的那张脸；“邵觉，上车!”任懿和张建国异口同声，语调都颇为不善，邵觉梗着脖子，甩开张建国，钻进车里。
　　张建国看了一眼任懿，返身往办公楼里大步走去。
　　任懿迟疑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老张，你等等。”张建国闻声停住了身，追上来的任懿接着问到：“邵觉怎么到了你这里？”
　　张建国愤怒地咆哮起来：“任懿，别装糊涂，不是你让邵觉来质问我的吗？不错，你是安心的死党，你的婚姻也出了问题，你维护她就等于维护你自己。可是你不能自私到把孩子牵扯进来吧孩子这么小，他能明白大人之间的恩怨吗!俗语说得好——‘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你凭什么把你自己的观念强加在孩子身上，把孩子当利器当枪使。”
　　“我……”任懿被张建国抢白的，完全懵了。
　　喘了口粗气，张建国接着说“任懿，你告诉安心，就是我不遇着陆漫漫，也会有其他人的，明白吗？我和安心，你和邵建，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外遇、出轨，狗屁！我们的问题就在于我们自己，烂了的是我们。求你们了，你和安心别再怨天尤人的，好好看看你们自己，你们自己毁了你们自己的婚姻。我警告你，别在邵觉面前胡说八道，别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教坏了。婚姻失败了，你有能格儿（能耐的意思）自己扛起来，别殃及到孩子，他不是你的砝码。小心，你这么做，将来后悔的是你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留下完全傻在了那里的任懿……半晌儿，任懿猛地转身怒气冲冲地奔向自己车里的儿子，完全没有料到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你……”任懿先声夺人的呵斥刚刚出口，却没有了下文……此刻扶住她手臂的恰恰是折返回来的康瑞安——上次咖啡馆里“撞”上的“康局”。任懿自然记得，低了低头，她尽量压下刚才的怒火，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康瑞安就是因为不愿意沾上张建国和安心的事情，才借故没有回办公楼的，他在楼外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慢往回返，万万没想到，和上回一样又“撞”上了任懿：怎么那么巧！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康瑞安，面上都不自觉地带上了戏谑的笑容：“没关系。”放开了扶着任懿的手，他慢慢走向办公楼大院，心里担忧地想：“不会跟上回似的，再遇上张建国吧？”
　　“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任懿凌厉的目光盯向儿子，邵觉在母亲的注视下，瑟缩地低下了头，心里委屈极了。
　　本来火气很大的任懿，看到突然蔫下来的儿子，忽然就忘记了自己的火气，反而是张建国刚才的话，轰鸣在耳膜旁。
　　呆坐着，任懿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方向盘，乱糟糟的没有一点节奏，脸阴沉的都能滴下水来。
　　副座上的邵觉开始忘记了自己的委屈与愤怒，他感到旁边的妈妈有些吓人，用手轻轻推了推妈妈的手臂：“妈？……妈！”
　　任懿仍然自顾敲击着方向盘。
　　“任老妈！”邵觉放大声音吼了一句，成功地让任懿转过了头，看到妈妈仍然余怒未消的脸，邵觉心里多了些胆怯：“老妈，你没事吧？”
　　任懿强咽下一口气，感受到儿子眼里怯怯的目光，心下也有些不忍，暗骂：张建国这个混蛋，混账逻辑，瞎话连篇的家伙。
　　“小觉，今晚我们不回家吃饭了，你想吃什么，妈妈请你。”任懿觉得如果回家的话，一定无法问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回到家里就是1:3，自己绝对没有任何机会，唉，在教育孩子方面，老人的观念真的超级麻烦，夹缠不清的一笔糊涂账。
　　“真的？”本来以为一段数落、责骂肯定跑不了的儿子，万万没想到，一向不主张在外面吃饭的老妈，竟然主动要请自己。他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老妈，怯怯地问了一句“妈，你不是要把我扔了吧？——告诉你啊，我自己能找回外婆家。”
　　任懿“噗哧”一声笑了：“要想扔早扔了，还用费劲养你到这么大。”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调侃儿子：“你去问问你们班同学的家长，有没有愿意招你当童养女婿的？我倒贴点钱也行啊。”
　　“想的倒美！”邵觉冲任懿挥了挥攥紧的小拳头：“上回秦凯告诉他妈要养只兔子，他妈跟他说‘我们家带毛的畜生就养一个’，秦凯就预备上个寄宿初中，好让兔子住到家里去。”
　　“哈哈哈哈……”印象中秦凯是个学霸，他妈妈也是个外表看去极有涵养的人，想不到，私下里对儿子都是无所不能的极尽挖苦之能事。唉，为人父母，是这一辈子都修不完的大学问哪。
　　按照儿子的要求，她们到了一家自助餐厅，邵觉兴致极高地跑去选菜和饮料，任懿没有料到儿子都会照顾自己了：“妈，我给你拿了你爱喝的苏打水，还有红茶，热的。”
　　七拐八绕的，任懿算是套出了儿子去找张建国的缘由，也知道了张建国为什么恼羞成怒了。原来邵觉发现任懿和冷眉在诊室门口说悄悄话，就趴着门缝听，当听明白了囡囡爸爸离婚，是因为在游泳课上认识了小三——新老婆的时候，他想起了听外公外婆议论安心妈妈和张爸爸离婚的只言片语，所以去找张爸爸问个明白。
　　末了，邵觉还问：“妈，要是张爸爸因为我认识了小三而和安心妈妈离婚的话，我也就说不出话来了吗？你要跟我爸离婚吗？你们干嘛都要离婚呢？”
　　儿子，我是一定要离婚的，但是怎么跟你解释呢？我自己脑子里都是烂泥一堆没想清楚呢！
　　任懿除了对着儿子耸了耸肩，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吃你的饭吧。你这小嘴吧吧的，话不是说的挺利落的嘛！”想了想，又嘱咐了儿子一句：“记住了，回家不许对外婆胡说去，否则的话，小心我到班群里嚷嚷你要当童养女婿的事。”
　　“你要是下次还请我在外面吃饭，我就不对外婆说。”
　　“行，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