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流光》桃夭奚若

19、火车上（三）

　　（十九）
　　任懿收拾好电脑包，又把随身放钱和证件的另一个小件塞了进去，取了身边的一张报纸，起身来到车身链接处，借着那里微弱的顶灯静候着骆家明的回电。她直觉这次管评（三体系管理评审）恐怕范畴和时间都会拖延，而自己又着急为儿子办小升初的找门路的事，所以十分着急，她情愿牺牲掉自己的睡眠时间，也要帮骆家明尽快上手，早日完成这趟意外来临的咨询安排。
　　列车晃动着，关上卧铺一侧的车门，链接处已没有什么洗漱的旅客了，异常安静，大约5分钟后骆家明的电话如约而至。“不好意思，任老师，我刚才……”懿不客气地打断了骆家明的寒暄，冷声悄语道：“骆部，我电话的电量不多了，麻烦你打开录音，然后你自己去整理，其次麻烦你把明天接我的车牌号，品牌、颜色以及司机的联络电话给我传个短信。一定记得传。现在，你开录音键把。”
　　骆家明的头发还滴着水，一旁的苏锦体贴地替他抹去头上和浴袍裸露出的皮肤上的水滴，骆家明按下电话录音键的同时冲妻子感激地笑了笑。“好啦，任老师。”
　　“第一，管理评审计划表需要填写的内容有……”电话那端的任懿开始侃侃而谈“任老师，麻烦您大点声。”无奈，任懿只得提高了声量。
　　“第二部，全公司培训同时展开，你尽量说动邹老师来讲课，他爱讲课，要是他实在不答应，就只好我来，好在培训资料是现成的，麻烦你找人印一下就好。”
　　“第三步，我到了以后马上和你着手上次内审的善后工作。你的不符合项分布表和内审报告今夜必须赶出来，明早拿给我看，我再帮你把需要管评会上拿出的资料圈出来。今晚你得辛苦辛苦。”任懿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骆家明，她怕骆家明以为有自己的资料，当个甩手掌柜的，那这次管评就得无限拖延了，她就不能及时回家办儿子理邵觉的事了，而且咨询公司也会问责的，邹老师这个名头上的审核组长自然不会担起责任。
　　“好的，任老师，您放心，今晚我一定按您说的全部赶出来。”电话那端的骆家明信誓旦旦的保证。
　　“第四，如果你们的穆老板能够晚回来一天就好啦！你有办法拖住他吗？”
　　这时，卧铺一侧的车门打开，出来一个列车员，看了看任懿。任懿以为是自己的讲话声过大引来的，所以歉意地冲他笑了笑，列车员转身对着身后一个穿着灰色T恤的男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恐怕不能，除非销售有什么状态需要他亲自处理，否则他一定如期赶回来，他是很重视这次管评的，知道一定得自己亲自主持。另外他最着急的就是要尽快拿到证书，去参加交投会，不然会错失机会的。”
　　任懿想了想说“骆部长，您看要不这样，明早您和我们咨询公司的李铭联系一下，先让我们公司出一份证明，说明你们公司的三体系认证工作已经进行到了何种程度。不过你们也要做出一些让步，把认证的尾款早一点打给认证中心。这样，可以立即拿到认证中心的合同，上面也会有认证审核的具体时间，同时我来帮你们把文审资料先交上去，排上队，这样开交投会的时候，即便拿不到加分，也不至于失了参投的资格。”
　　跟在列车员身后的灰T恤男人听闻任懿的这一番话，不由得停下了转身的脚步，凝眸打量了一番任懿的侧影：背着电脑包靠着车厢上，头发略显凌乱，一手平端着硕大的电脑，另一只手不停地滑动着触键，白色的电话线挂在耳朵上，脚上却穿着一双一次性拖鞋；讲话的语气焦急，语速奇快……他回头和列车员耳语了一番，列车员也打量了一眼任懿，从她的身边蹭了过去，走进了另一节车厢。
　　任懿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尽管她语速奇快，但电话还是没电了。她颓然地靠在车窗玻璃上，神色忧伤地望着漆黑的夜色，随着列车快速移动，她的思绪又转到了目前汉江潮的一团乱麻上：不知道比自己早到一天的邹老师会做哪些准备，希望这次的管评可别出什么差错才好，骆家明也能守信做完自己布置给他的功课才好。任懿不怕吃苦，因为凡事都得自己扛起来，也就不能计较苦不苦的了，但她很怕与之合作的人会想法多多，这样事情就不能掌控在自己的计划范围里，她也就无法预知结果了。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勤勉的周宣王也无法预知后来的周幽王的烽火戏诸侯，周朝终是衰落了。她任懿的明天又在那庭燎之光中开始了。
　　她找到列车员的休息室，轻轻推了推门，有人心中一喜，正式敲了敲。黑暗中一个男声问道：“什么事？”任懿恍惚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到过，“不好意思，请问明早到汉江南站是几点钟？”“是今早，5点26分。”
　　哦，原来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那骆家明能守信完成作业吗？任懿的心里又泛起了小嘀咕。“能麻烦您明早——哦不，今早五点钟叫一下我吗？我没手表。我就在......糟糕，我忘记铺位号了，不过我车票在您那里，我姓任。”
　　“行，没问题。”一个声音在任懿的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列车员制服的男子，任懿疑惑地又回头看了看列车员休息室里人，太黑看不清，管它呢，反正有人morning call就好。跟列车员道了谢，任懿顺着车厢昏暗的灯光，爬上了自己的空铺，四周已是一片鼾声大作。得，估计也睡不着了，忍者吧，反正自己失眠，再说也没几个小时就到站了。
　　翻滚吧，一直烙着馅饼般翻滚的任懿终于入睡了，睡梦中，堆积了无数的白色信封，她着急地捡起一封又一封，终于可以看到最后一封了，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任懿，任懿。”迷迷糊糊的任懿睁开眼，发现列车员站在自己的头前面，一个翻身坐起，“到站了？”
　　“不是，刚5点，你不是让我5点叫醒你的？”列车员有点不快。
　　“噢，对，对。我睡糊涂了。谢谢，谢谢您。”任懿完全清醒了。
　　列车员看着铺上的任懿熟练地抓起一个洗漱包，下到了车厢地板上，睡眼惺忪的咧嘴冲自己笑，不满地摇了摇头：一个女人这么拼命，她家里男人干吗吃的？
　　任懿抢进厕所，还好，清晨人少，解决完一夜的宿便，她又急忙梳头洗脸，同时化了淡妆，人整个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列车到站，列车员帮她把行李箱拎到车下，任懿十分感动，向人诚恳地道了谢才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地走向检票口，她任懿的大难题来了，谁接站呀？手机没电了，没接到骆家明的短信，哪里能借到手机呢？就算是借到手机，她也不记得骆家明的电话号码。车站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注意到昨夜那个穿灰色T恤的男人和自己一样落在了后面，他打着电话，是不是可以借用一下？任懿盯着那个男人思忖着。
　　灰色T恤的男人也注意到了任懿的注目礼，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等着看任懿的下一步动作。那承想任懿完全打掉了借电话的念头，快步走向出站口。灰T恤男人有些好奇地也加快了步伐。
　　薄雾的清晨，异乡的火车站里，任懿似乎脱去了沉重过往的承载，什么邵建，什么协议书签字要邮递过去，似乎一切的一切都被任懿留在了那辆继续前行的列车上，在清新的有些凉意的朝阳中，任懿迎接着新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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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异乡的清晨，预示着一场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