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银子与桂子的武侠传奇》金色阳光

63、第六十三训

　　“拉哈苏”就在松花江之南，这三个字的意思就是“老屋”，它的名字虽然充满了甜蜜和亲切，其实却是个荒僻而寒冷的地方。
　　久居老屋的人，对封江的时刻总有种奇妙的预感，仿佛从风中就能嗅得到封江的信息，从水波上就能看得出封江的时刻。
　　所以他们在封江的前几天，就把准备好的木架子抛入江中，用绳子牢牢系住，就好像远古的移民，在原野上划出他们自己的疆界一样。
　　封江后，这段河面就变成了一条又长又宽的水晶大道，亮得耀人的眼。
　　这时浮在江面上的木架子，也冻得生了根，再上梁加椽，铺砖盖瓦，用沙土和水筑成墙，一夜之间，就冻得坚硬如石。
　　于是一幢幢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房子，就在江上盖了起来，在冰上盖了起来，用不着三五天，这地方就变成个很热闹的市镇，甚至连八匹马拉的大车，都可以在上面行走。
　　从车窗中远远看出去，已可看见一条亮得耀眼的白玉水晶大道。
　　楚楚叹了口气，道：“这段路我们总算走完了。”
　　夜，夜市。
　　陆小凤和楚楚下了马车，看着这条冰上市镇，只感觉惊叹。
　　在辉煌的灯火间，屋里的灯光和冰上的灯光交相辉映，一盏灯变成了两盏，两盏灯变成了四盏，如满天星光闪耀，就算是京城里最热闹的街道也比不上。
　　“哦，感觉相当不错啊！话说……”陆小凤道，“还有一个家伙呢？”
　　马车上，一只大拇指伸了出来道：“总得有人看守行李啊！我就吃亏点在马车上等你们吧！路上小心啊！”
　　陆小凤暴起了青筋。
　　下一秒，他便冲了过去，硬是把银时给拖下来了。
　　“喂，这件事你也有份的！给我好好干！”
　　此刻的银时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只露出了一双死鱼眼，非常不满的道：“好冷啊！你是魔鬼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活活冻成冰块吗？”
　　陆小凤不爽的说道：“你都已经穿成这种程度了还叫冷啊！你到底有多不受冷啊？”
　　银时说道：“在我家那边才没这么冷啊！话说冷到这种地步，这里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八寒地狱吧？银子我还年轻啊！还不想这么快下地狱啊！”
　　“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楚楚红着脸走上前说道：“银子姐，要是你觉得冷的话，你可以抱着楚楚取暖哦！楚楚……很愿意！”
　　银时望向别处，面无表情说道：“不，不用了。”
　　“运动一下的话可以暖和一下哦！所以，给你！”
　　说完，背后递出一条鞭子。
　　银时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诚恳的宫九：“……”
　　这货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过来了。
　　之后，陆小凤、银时和楚楚一起离开了。而宫九则被银时用鞭子当绳索套在脖颈上在附近的树上上吊着。
　　陆小凤决定不再去纠结有关宫九的事情了。

　　走上这条街，陆小凤第一眼看见的是家小小酒铺，因为就在那块“太白遗风”的木板招牌下，正有个穿着紫缎面小皮袄的大姑娘，在笑眯眯看着他。
　　这位姑娘并不太美，笑得却很媚，很讨人欢喜，一张圆圆的脸上，笑起来时就露出两个很深的酒窝，一双不笑时也好像笑眯眯的眼睛，一直盯在陆小凤脸上。
　　楚楚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道：“看来她好像对你很有意思。”
　　陆小凤道：“我根本不认得她！”
　　楚楚道：“你当然不认得，但我认得。”
　　陆小凤道：“哦？”
　　楚楚道：“她姓唐，叫唐可卿，每个人都觉得她可以亲近，你好像也不例外。”
　　陆小凤笑道：“你对她好像知道得不少。”
　　楚楚眨了眨眼，道：“你猜猜看，我是怎么会认得她的？”
　　陆小凤道：“我猜不出，也懒得猜。”
　　楚楚道：“贾乐山做事一向很仔细，还没有来之前就已把她们四个人调查得很清楚，还找人替她们画了一张像。”
　　陆小凤皱眉道：“难道她也是被蓝胡子遗弃的那四个女人其中之一？”
　　楚楚道：“她本来是老二，也就是蓝胡子的二姨太。”
　　银时看着她，淡淡的说道：“哦，原来她就是被那个白胡子抛弃的四个女人之一啊！”
　　“是蓝胡子！”陆小凤鄙视道，“你是故意的吗？”
　　陆小凤忍不住想回头再去看她一眼，却看见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女人正从对面一家专治跌打损伤的草药店走进唐可卿的小酒铺，她穿的是套黑衣服，身材很瘦小，脸上总是带着种冷冷淡淡的表情，好像全世界每个人都欠了她三百两银子没还。
　　无论怎么看，她都绝不是那种引人好感的女人，却偏偏很引人注意，她和唐可卿正是两种绝不相同的典型，两个人却偏偏是朋友，而且是很熟的朋友。
　　楚楚道：“你是不是对这个女人很有意思？”
　　陆小凤苦笑道：“我也不认得她。”
　　楚楚道：“我也认得她。”
　　陆小凤道：“难道她是……”
　　楚楚道：“她姓冷，叫红儿，本来是蓝胡子的三姨太。”
　　“继老二之后，老三也登场的啊！而且还是不同类型的！一个火山型，一个冰山型……” 银时想了想，问楚楚道，“还有另外两个该不会是傲娇型和腹黑型吧？”
　　陆小凤问道：“傲娇型和腹黑型都是些什么型啊？”
　　楚楚则兴奋的问道：“那楚楚是什么型？”
　　“肉食性。”
　　陆小凤吐槽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楚楚直接忽略“肉食性”这三个字，眨着眼笑道：“其实蓝胡子的四个女人中，最好看的一个是大姨太陈静静。”
　　银时问道：“等等，这里面好像都没有我们要找的人啊！”
　　楚楚笑道：“你指的是李霞吧！陈静静就是李霞的死党，一定会留在赌坊里帮李霞的忙。”
　　陆小凤道：“赌坊？什么赌坊？”
　　楚楚道：“银钩赌坊。”
　　陆小凤道：“这里也有个银钩赌坊？”
　　楚楚点点头，道：“李霞就是跟我们约好了要在这里的银钩赌坊见面的。”
　　陆小凤没有再问，因为他已看见了一枚发亮的银钩在风中摇晃。
　　门也不宽，银钩在灯下闪闪发亮。

　　这赌坊的规模，虽然比不上蓝胡子的那个，赌客们也没有那边整齐，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式各样的赌，这地方也都有。
　　他们并没有特别注意任何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的样子实在太奇怪，装束打扮更奇怪，就连陆小凤都很少看见这样的怪物。
　　这人身上穿的是件大红缎子的宽袍，袍子上面还绣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有些是黄的，有些是蓝的，有些是绿的，最妙的是，他头上还戴着顶很高很高的绿帽子，帽子上居然还绣着六个鲜红的大字：“天下第一神童。”
　　陆小凤笑了。
　　他当然认得出这个人，这个人当然就是李霞那宝贝弟弟李神童。
　　看见他笑，李神童也笑了，笑得半痴半呆，半癫半疯，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居然像女人一样向陆小凤请了个安，道：“你好。”
　　陆小凤还没有开口，后面已有个人替他回答：“这位大爷不是来赌钱的，是来找人的。”
　　说话的声音温柔清脆，是个女人的声音，却不是楚楚，跟不是银时。是个态度也很温柔，而且长得很好看的女人，楚楚正在她身后朝陆小凤挤眼睛。
　　银时忍不住向她吹了一下口哨。这位女子看了一眼银时后微微笑了一下。
　　楚楚对银时低语道：“这个就是蓝胡子的前大姨太——陈静静。”
　　银时鄙视的看了楚楚一眼道：“看得出！”
　　陆小凤声色不动，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来找人的，当然也知道我找的是谁了？”
　　陈静静点点头，道：“请随我来。”
　　赌场后面还有间小屋子，布置得居然很精致，却看不见人。银时也跟着陆小凤一起进到了这间屋子。
　　见到没人，陆小凤问道：“人呢？”
　　陈静静道：“她不在。”
　　陆小凤沉下了脸，道：“我不远千里而来找她，她却不在？”
　　陈静静笑了笑，笑得也很温柔，柔声道：“就因她知道贾大爷来了，所以才走的。”
　　陆小凤怒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静静道：“她要我转告贾大爷，只要贾大爷能做到一件事，她不但立刻就来向贾大爷负荆请罪，而且还一定带着罗刹牌来。”
　　陆小凤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陈静静道：“她希望贾大爷先把货款交给我，等我把钱送到了之后，她就立刻会回来的。”
　　“喂喂，哪有这种说法的？”银时插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是为商的基本吧！要是我们把钱给你们了你们就直接跑路那我们怎么办啊？”
　　陈静静望着银时笑道：“这是我们与贾大爷之间的交易。”言外之意是，你这个外人插什么嘴？
　　银时明白她的意思，居然横跨一脚坐在了陆小凤的大腿上：“呀，人家的意见可是等同于他的意见哦！应该说人家的意见甚至高过他的意见哦！呐，对吧，达令？”
　　对个鬼啊！！达令又是个啥啊？陆小凤心里奋力吐槽。
　　针对银时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陆小凤已经成功练就出了自动屏蔽功能，某种程度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原来如此啊！” 陈静静还是笑得很温柔，道：“不过她还要我转告贾大爷，这条件贾大爷若是不肯答应，生意就谈不成了。”
　　陆小凤没有说话。
　　陈静静微笑道：“依我看，贾大爷还是答应这条件的好，因为她已经将罗刹牌藏到一个极秘密、极安全的地方，除了她之外，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若不肯拿出来，也绝没有人能找到。”
　　陆小凤目光闪动，道：“她生怕我逼她交出罗刹牌，所以我一到这里，她就躲了起来？”
　　陈静静并不否认。
　　陆小凤冷笑道：“难道她就不怕我找到她？”
　　陈静静笑道：“你找不到她的，她不愿见人的时候，谁也找不到她。”
　　“这可说不准啊！”银时笑道，“我们或许找不到，不过，那群家伙就不一定了！”
　　陈静静不动声色的问道：“那群家伙？”
　　“阿勒？原来你不知道？”银时装模作样的说道，“这个牌子的原来主人已经去见阎罗王了的事你也知道的啦，这个牌子超厉害的，所以啊，现在他们教会好像说倾巢而出为的就是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下一任首领啊！呐呐，你看看那边……”银时故意指向不远处的“岁寒三友”说道，“他们啊，听说就是这个罗刹教最厉害的三个老头子啊！这一路上已经干掉不少人了哦！而且啊，干掉的人都是为了这个牌子的……”
　　陈静静似乎开始变了脸色，银时看在了眼里继续夸大的说道：“听说他们真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啊！因为已经上了年纪了，所以节操什么的早就顺着马桶冲到大海里了！而且啊因为已经是半只腿踏入棺材里的老头了，老年痴呆什么的病发，在我们经过的几个村落都被他们给一把火烧了。嘛，不过，你们这个地方的冰这么厚，估计怎么烧都融不化吧！真是可喜可贺！”
　　陈静静惨白着一张脸，还是没有说话。
　　银时叹了口气，继续诈骗道：“其实呐，我们确实也很想要那块牌子，不过啊，要把自己的命给拿出来就有点可怕了！所以啊，我们可是豁出命来跟你们交易的哦！如果你们还是这样，我们果然还是选择自己的性命更好一点！毕竟啊，老头可是很可怕的生物啊！而患有老人痴呆又长期在地狱生活，最重要的是下半身机能瘫痪的老头就更可怕了！”
　　陆小凤汗颜的望着银时，这家伙就整一个欺诈犯啊！
　　银时站了起身，淡淡的说道：“总之，既然你们都这样了，那我们也不打扰了……”
　　“请留步！”陈静静终于开口了，而银时和陆小凤也暗地里笑了，“正如姑娘所言，两位长途跋涉来到我们这里进行交易，我们若是如此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这样吧，我会跟李大姐交涉一下，两位就暂且等一等吧！住处我也已经帮你们准备好了。”
　　陆小凤霍然站起，冷冷道：“不必，我自己去找。”
　　陈静静道：“贾大爷初到本地，连一个熟人都没有，怎么能找到房子？”
　　陆小凤大步挽着银时的肩膀走出去，仰着头道：“我虽然没有熟人，可是我有钱。”
　　出到外面后，陆小凤原本搭在银时肩膀上的手改搭在了她的头上，苦笑道：：“你还真厉害啊！就凭你这张天花乱坠的嘴还真是成功把她们给吼到了！这还真一场为商之间的较量啊！”
　　“这不是为商之间的较量！而是……”银时打掉了陆小凤的手，望着陆小凤露出了极其阴险的笑容，一字一顿道：
　　“天下第一贱女人的对抗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