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银子与桂子的武侠传奇》金色阳光

177、第一百七十二训

　　此时，距离楚留香说的那句“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坂本面无表情的看着四周转动的楚留香问道：“阿香啊，你……该不会不认得路吧？”
　　楚留香非常明显的动摇了。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虽然松花江我确实来过几次，不过果然还不算很熟啊……”
　　终于在绕了一个大圈后，他们总算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物。
　　小秃子就蹲在一根系马石旁啃烧饼，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滴溜乱转。
　　楚留香直接走了过去道：“今天你一定连饭都没空吃，回头我一定好好请你大吃一顿，你想吃什么？”
　　小秃子望着他，满脸都是倾慕之色，道：“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学会大叔你一身本事，就心满意足了。”
　　楚留香拍了拍他肩头，笑道：“本事要学，饭也要吃，无论本事多大的人，也都要吃饭。”
　　他目光一转，又问道：“你找着了没有？”
　　小秃子拍了拍胸脯，道：“当然找着了，就是那个前面挂着盏小灯笼的门。”
　　他将烧饼吞下去后，话才说得清楚了些，接着又道：“这条巷子里只他们一家是刚搬来的，而且只有小夫妻两个，连丫头都没有，太太好像是本地人，男的说话却是北方口音。”
　　楚留香道：“他们在不在家？”
　　小秃子道：“听说这夫妻两人也是整天都关在家里的，连菜都不出去买，更不和别人打交道，可是刚才却有个人在找他们。”
　　楚留香道：“哦？是什么样的人？”
　　小秃子道：“是个老太婆，连头发都白了，但精神很好，只不过看来很慌张，一路不停的向后面望，像是生怕后面有鬼似的。”
　　楚留香眼睛亮了，道：“老太婆……她还在里面？”
　　小秃子道：“还没有出来。”
　　他这句话刚说完，楚留香已飞身掠入了那间屋子。
　　小秃子吐了吐舌头，喃喃道：“我若非早就看清他是个人，只怕真要以为他是只鸟……”
　　这时，速度没楚留香快的坂本拍了拍小秃子的肩膀道：“啊哈哈哈哈，放心放心，你还小，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一定可以成为比那个大叔更厉害的鸟哦！不过啊，一定要记住，不可以做一些坏事哦！”
　　小秃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坂本笑了笑，然后喃喃着：“好了，我该怎么做好呢？”
　　想了想，坂本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后突然“嘻——”的笑得裂开了嘴。
　　这是间很普通的屋子，屋子里还亮着灯光，门窗却是关着的。
　　窗上有个女人的影子，梳着很老派的发髻，正坐在桌旁，低着头。
　　到了这时，楚留香也顾不得是否无礼了，用力推开了门，屋里的人原来正在吃稀饭，一惊之下，碗也跌碎了。这人青衣布裙，白发苍苍，竟是梁妈。
　　楚留香笑了，道：“果然是你。”
　　梁妈拍着心口，喘着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强盗哩，想不到原来是公子，公子你今天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
　　楚留香道：“我正要问你，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他眼睛一扫，就瞧见桌上是三副碗筷。
　　梁妈赔笑道：“我本来是没空的，可是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们，就忍不住想来看看。”
　　楚留香目光灼灼，盯着她道：“他们是……”
　　梁妈道：“我女儿，还有我女婿……”
　　楚留香冷笑道：“真的，我也想见见他们。”
　　梁妈居然没有拒绝，立刻就喊道：“大牛，小珠，快出来，有客人来了。”
　　屋子里果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出来，两人都是满脸的不高兴，嘴里还喃喃的叽咕着：“三更半夜的，连觉都不让人睡吗？”
　　楚留香怔住了。这两人虽然年纪都很轻，但女的又高又胖，就像是条牛，男的也是憨头憨脑，哪里像是个唱花旦的，倒像是个唱黑头的。
　　梁妈笑道：“这位公子想见见你们，只怕是知道你们家穷，想来救济你们的，还不赶快过来磕头。”
　　那两口子果然“噗咚”跪了下去，居然还伸出了手来。
　　楚留香哭笑不得，只有往怀里掏银子，好容易找了个机会，他才算脱了身，三脚两步就冲出了门。梁妈将门缓缓掩上，一回到屋里就格格的笑了起来，道：“这下子楚留香总算栽了个大跟斗。”
　　那女的一面数银子，一面笑道：“一两一钱的银锭子，一共有十二个，想不到这位强盗元帅也有偷鸡不着，倒蚀把米的时候。”
　　梁妈却已爬上桌子，敲了敲屋顶，道：“少爷小姐下来吧，人已走了。”
　　但让梁妈感到奇怪的是过了半响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屋顶被掀开了。然而，跳下来的却不是如她期盼中的“少爷小姐”，而是一个有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奇怪男子。
　　“你，你是什么人？”大牛恶狠狠的问着。倒是梁妈认出了面前的男子，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
　　梁妈愣了愣，道：“你……你……”
　　坂本笑道：“哦，梁妈啊，还记得我吧？我是招魂师坂本啊！答应过你帮你招魂你最喜欢小姐的那个招魂师哦！高兴点吧！现在我帮你招来了哦！”
　　坂本说着的同时，屋顶里果然探出了一个女子身影。一看就知道这必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
　　与此同时还下来了一男子，却是比那少女更漂亮，更秀气，简直比女人还要像女人。
　　坂本笑着继续说道：“来，我帮你把你最喜欢的小姐给招回来了哦！顺便还帮忙招到了一个男伴哦！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梁妈没有说话，倒是那个少年突然一跺脚，身子已凌空翻起，连环踢向坂本的后背。
　　“南拳北腿，北派武人，腿上的功夫多不弱，但能将谭腿凌空连环踢出的却也不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少年两条腿方才踢出，就觉得膝上“犊鼻”穴一麻，身子已直落下去。眼睛却是惊讶的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楚留香。
　　坂本笑了：“哦，阿香，你回来啦？有看到我那经常的招魂表演吗？”
　　楚留香无奈的笑道：“嗯，看到了，还确实精彩十足啊！”
　　那少妇一个箭步，跑到少年身边颤声道：“他……他伤了你么？”
　　少年咬着牙，摇了摇头，厉声道：“他既来了，就绝不能放他走。”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找两位已找了很久，两位就是要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那少妇道：“我们根本不认得你，你找我们干什么？”
　　“哎呀，你就别装了吧！”坂本道，“都已经完全暴露了再演下去只是显得更加蹩脚而已！我们都已经知道你就是那个施家大小姐了！不过，还真没想到啊！你为了和情人私奔不惜装死啊！啊哈哈哈哈，真是太精彩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若是情有独钟，的确谁也不能干涉，只不过，姑娘你好好的人不做，为何要做鬼呢？”
　　梁妈一直狠狠的瞪着他，此时忽然大声道：“不错，你说的完全不错，她就是我的茵姑娘，你想怎么样？”
　　施茵紧紧握住叶盛兰的手，厉声道：“你若想要我回去，除非先杀了我。”
　　叶盛兰道：“你最好先杀了我。”
　　坂本吐槽道：“喂喂，怎么回事啊？你们难不成都有被杀倾向么？这种爱好不太健康啊！”
　　梁妈道：“她不到两岁时就跟着我，比我的亲生女儿还要亲，我绝不能让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痛苦终生，无论谁要令她痛苦，我都绝不饶他！”
　　她盯着楚留香，厉声道：“所以我劝你最好莫要再管这件事，否则……”
　　楚留香打断了她的话，微笑着道：“我并没有要她回去，更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我要找到她，只不过为了要证明她没有死。”
　　梁妈道：“你……你没有别的意思？”
　　楚留香笑道：“除此之外，我只想讨他们一杯喜酒吃。”
　　“啊，好狡猾，我也想喝酒！”坂本嚷嚷道。
　　梁妈怔了半晌，似乎有些愧疚，几次想说话，都没有说出口，也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
　　“明夜三更，但望在此相候。”
　　留下这句话后，楚留香就和坂本一起离开了小屋里。
　　梁妈这才叹出了一口气，喃喃道：“早知楚香帅是如此通情达理的人，我就不必将那位石姑娘留下来作威胁他的人质了。”
　　叶盛兰眼珠子一转，笑道：“既已错了，为何不将错就错？”
　　梁妈道：“怎么样将错就错？”
　　叶盛兰笑道：“你老人家不如索性将那位石姑娘请到这里来，等着楚香帅……他既然成全了我们，我们为何不也成全他？”

　　回程的路上，坂本突然说道：“不过，他们这个计划也算不上很好啊！只要稍微认真的看一眼棺材里面的人很快就会露出马脚啊不是吗？”
　　“啊，确实。”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正因为家人之间的关系薄弱才会让她的计划得以成功吧。”
　　坂本想起了之前去灵堂时发现只有梁妈一个人在的场景。
　　“那么，这边是感情薄弱，那么另一边呢？”坂本取笑般问道。
　　对此，楚留香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当见到小秃子时，已经不止他一个人了，居然还有小火神和小麻子。
　　楚留香笑了：“辛苦你们了，我请你们吃饭吧！”
　　“吃饭回头也不晚，倒是这两天发生大事了！”小火神焦急的说道。
　　楚留香问道：“什么事？”
　　小麻子抢着道：“薛衣人藏的几口宝剑，竟会不见了。”
　　小火神道：“薛家庄里连烧饭的厨子都会几手剑法，护院的家丁更可说无一不是高手，这人竟能出入自如，而且还偷走了薛衣人的藏剑，不说别的，只说这份轻功，这份胆量，就已经非同小可。”
　　坂本笑了：“啊哈哈哈哈，这件事情我们已经知道啦！那个阿伯还怀疑是阿香偷的，特地早早的找上门来呢！”
　　“都说了那不是我！”叹了口气，楚留香道，“第二件事呢？”
　　小火神声音压得更低，道：“薛家庄昨天晚上居然来了刺客。”
　　楚留香也觉得有些意外，皱眉道：“刺客？要谋刺谁？”
　　小火神道：“薛衣人。”
　　楚留香缓缓抬起手，不知不觉又摸在鼻子上了。
　　小火神道：“薛衣人号称天下第一剑客，居然有人敢去刺杀他，这人的胆子，实在比老虎还大。”
　　他一面说话，一面不住用眼睛偷偷去瞟楚留香。
　　楚留香忍不住笑道：“你既然以为这人就是我，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小火神脸红了，吃吃笑道：“听薛家庄的人说，他们四五十个人，非但没有捉住这刺客，而且连他的身材面貌都没看清楚，只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所以我想……我想……”
　　楚留香微笑道：“你想什么？”
　　小火神讪讪的笑道：“除了楚香帅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有这么高的轻功，这么大的胆子。”
　　坂本惊讶的看着楚留香：“想不到你不仅偷剑，还玩偷袭啊？”
　　“到底要我说几遍啊！那不是我！！”楚留香瞪着坂本冷冷低语道，“你耳朵只是摆设吗？是要我切下来给你丢锅里炸了吗？”
　　那是绝对不流传的表情。坂本突然觉得楚留香已经成功被银时和桂给开发成功了。
　　小火神道：“总之，薛衣人似乎已经认定了是你所为了……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好啊！”
　　对此，楚留香微微一笑：“谢谢。不过，我还不能离开。我两个很重要的朋友还躺在床上呢，在还没有给她们讨回公道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他们总算回到掷杯山庄了。
　　他们进去后首先去的却是银时和桂的那间房。刚一进去，张简斋就站了起来。
　　楚留香道：“张简斋先生，她们……”
　　张简斋道：“两个姑娘今天已经醒过来了。她们的生命力确实很惊人呢！刚一起来就开始折腾，特别是这个白头发的姑娘，居然嚷着要吃甜的东西！两个人都不肯歇停一会，真是的……”
　　只听“咚”的一声，原本还站着的楚留香还有坂本居然都倒下去了。
　　张简斋吓了一跳，当看清楚后居然脸上泛起了慈蔼的笑容。
　　“嗬嗬嗬，真是的……”
　　微笑着，张简斋收拾了一下后便离开了房间。
　　刚一关上门，左轻侯便过来了。
　　“楚兄弟回来了？是在里面吗？”
　　左轻侯边说着边准备推门结果被张简斋给制止了。
　　“有什么事情的话等明天再说吧！要是你吵醒他们的话老夫是会生气的哦！”
　　左轻侯看着心情似乎很好的张简斋，呆呆的问道：“怎么了吗？”
　　结果，张简斋笑了离开了，嘴上却在说道：“关系真好啊……”

　　不算太大的房间内居然躺着四个人。
　　作为伤者的银时和桂，还有直接倒在地面上呼呼大睡的坂本以及靠在床边熟睡过去的楚留香。
　　像是孩子一般，四个人都露出了非常满足且安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