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银子与桂子的武侠传奇》金色阳光

10、第十训

　　酒筵摆在水阁中，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曲桥栏却是鲜红的。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风中带着初开荷叶的清香。
　　这里是珠光宝气阁。
　　虽然环境很豪奢，但是，银时此刻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因为来了半天了，什么酒菜都没上。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据说他和小周后的寝宫里，就是从不燃灯的，小说上记载，江南大将获李后主宠姬，夜见灯，辄闭目说：烟气。易以蜡烛，亦闭目，说：烟气更重。有人问她：宫中难道不燃灯烛？她说道：宫中水阁，每至夜则悬大宝珠，光照一室，亮如日中。”
　　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坐在银时的旁边滔滔不绝的展现自己的文采，但在银时听来，这只是一个男孩的发情期表现，使得银时相当不爽。
　　这个男子，根据为首的男子，也就是邀请他们来的主人——霍天青介绍，他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卿。
　　其实对方是什么人对银时来讲都一样，他只是来蹭饭的而已，可是啊，这个苏少卿从见到他开始，银时立马感受到了类似被猎人盯上的猎物的感觉。其后，他更是坐到了自己的旁边开始搭讪，甚至还在说些南唐后主的风流韵事，不过可惜，银时根本听不懂。
　　苏少卿露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望着银时道：“多情人也本就不适于做皇帝。你说对吧，银子姑娘？”
　　“对什么对？”然而，银时根本不给他好脸色看，“你在那里叽里呱啦的说一大堆我根本一个字都听不懂！是人就给我说人话啊！”
　　苏少卿的笑容僵在那里，不过还是很有礼貌的对着银时道歉：“实在抱歉，苏某忘记了银子姑娘是倭国人，对我们中土文化不熟悉。不如，在下再说一个简单的故事吧？这是……”
　　“烦不烦啊！”银时掏着耳朵，“肚子都快饿扁了那还有体力听你在说废话啊！”
　　霍天青不禁失笑说道：“酒菜本已备齐，只可惜大老板听说今天有陆小凤和花公子这样的客人，也一定要来凑凑热闹。”
　　陆小凤道：“我们在等他？”
　　霍天青道：“你若等得不耐烦，我们也不妨先摆上些小食饮酒。”
　　另一个客人——一脸谄媚模样的马行空立刻抢着说道：“再多等等也没关系，大老板难得有今天这么好的兴致，我们怎么能扫他的兴！”
　　突听水阁外一人笑道：“俺也不想扫你们的兴，来，快摆酒，快摆酒。”
　　一个人大笑着走进来，笑声又尖又细……白白胖胖的一张脸，皮肤也细得像处女一样，只有脸上一个特别大的鹰钩鼻子，还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银时马上想起了人妖酒吧里的怪物们。他是西乡门下出来的吧。
　　阎铁珊走近了陆小凤的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忽又大笑着，说道：“你还是老样子，跟上次俺在泰山观日峰上看见你时，完全没有变，可是你的眉毛怎么一条都不剩了？”
　　提到了陆小凤的伤心事，他谈谈的瞥了银时和桂一眼，说道：“拜某人所赐啊……”
　　阎铁珊看了眼银时和桂，大笑了起来：“不愧是陆小凤啊，身边永远不缺美女！”
　　苏少卿突然瞪了一眼陆小凤。
　　陆小凤摸了摸还没有完全长出来的胡子，叹息道：“你弄错了，我和这两个姑娘不是那种关系。”
　　“哦？” 阎铁珊提高了音量，表示怀疑的望着银时两人。
　　银时面无表情的说道：“就是，难不成你们以为我们和他是情人关系吗？”
　　陆小凤苦笑着，对于银时的回答，陆小凤不知道为何总有种苦涩在里面，于是端起酒喝了起来。花满楼也在暗自笑着，喝着酒。
　　可完全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桂来了这么一句：“我们只是陆小凤的备用食品而已。”
　　“噗X2——”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把酒给喷了出来。
　　“备用食品？”苏少卿叫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陆小凤，咬牙切齿道，“什么是备用食品？”
　　“备用食品就是备用食品啊！”银时解释道，“你也知道的啦，陆小凤没有女人是不行的，可是怎么可能随时随地都有女人伺候他呢？所以就有我们的存在了。”
　　桂点头接着道：“所谓备用食品就是饿的时候可以吃的东西，虽然不是自己想吃的，但可以作充饥使用。”
　　花满楼剧烈咳嗽了起来。陆小凤一边给花满楼扫背，一边吼道：“别在那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当备用食品啊！你们根本连备用食品都当不了……”
　　包括霍天青在内，所有人都以一种冰冷的视线望着陆小凤。
　　大概为了缓解现场的尴尬，阎铁珊大笑了起来：“来来来，来了就要喝酒！”
　　“对对对，喝酒，喝酒！！” 马行空也跟着道。
　　于是，现场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陆小凤道：“大老板的老家就是山西？”
　　阎铁珊笑道：“俺本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土人，这几十年来，只到泰山去过那么一次，去看他奶奶的日出，但是俺看来看去，就只看见了个大鸡蛋黄，什么意思都没有。”
　　他一口一个“他奶奶的”，也好像在尽量向别人证明，他是个大男人、大老粗。
　　陆小凤也笑了，他微笑着举杯，忽然道：“却不知阎总管又是哪里人？”
　　马行空立刻抢着道：“是霍总管，不是严总管。”
　　陆小凤淡淡道：“我说的也不是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是昔年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本。”
　　他盯着阎铁珊，一字字接着道：“这个人大老板想必是认得的。”
　　阎铁珊一张光滑柔嫩的白脸，突然像弓弦般绷紧，笑容也变得古怪而僵硬。
　　陆小凤的眼睛里已发出了光，慢慢的接着道：“大老板若是认得这个人，不妨转告他，就说他有一笔几十年的旧账，现在已有人准备找他算了。”
　　阎铁珊紧绷着脸，忽然道：“霍总管。”
　　霍天青居然还是声色不动，道：“在。”
　　阎铁珊冷冷道：“花公子和陆公子已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快去为他们准备车马，他们即刻就要动身。”
　　不等这句话说完，他已拂袖而起，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可是他还没有走出门，门外忽然有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他们还不想走，你也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一个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
　　阎铁珊瞪起眼，厉声喝问：“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西门吹雪！”
　　阎铁珊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突然大喝：“来人呀！”
　　下一秒，窗外立刻有五个人飞身而入。一看就知道，五个都是绝顶高手。
　　西门吹雪的瞳孔突然收缩，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剑已出鞘！
　　另一方面，陆小凤还坐在原位，同样还静坐着的还有霍天青。
　　至于花满楼，则被马行空盯上了，然而自认为瞎子好欺负的马行空还没出一招就已被花满楼撂倒在地。
　　苏少卿不禁失声道：“好功夫！”
　　花满楼淡淡道：“不是我的功夫好，而是他差了些，云里神龙昔年的武功，如今最多已只不过剩下五成，莫非是受过很重的内伤？”
　　苏少卿道：“好眼力，三年前他的确吃了霍总管一记劈空掌。”
　　花满楼道：“这就难怪了。”
　　苏少卿突然想起什么，喊了起来：“银子姑娘呢？”
　　刹那间，花满楼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苏少卿刚想问怎么了的时候，银时和桂居然从他的衣摆里探出了个头。
　　“还没打完啊？”
　　“哼，高手过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完事的，我看我们还是多躲一会吧……”
　　说完，这两人真的又钻了回去。
　　花满楼：“……”
　　苏少卿：“……”
　　苏少卿望着花满楼，虽然看不见但是花满楼还是干脆别开了视线。
　　苏少卿忽然道：“我也想请教花公子闻声辨位，流云飞袖的功夫，请！”
　　“请”字出口，他忽然将手里的筷子，斜斜的刺了出来。
　　这个温文儒雅的少年学士，此刻竟以牙筷作剑，施展出正宗的内家剑法，一霎眼间，就已向花满楼刺了七剑。
　　花满楼还是坐在那里，手里也拿起根牙筷，只要他牙筷轻轻一动，就立刻将苏少卿凌厉的攻势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花满楼问道：“阁下莫非是峨嵋七剑中的人？”
　　苏少卿迟疑着，终于道：“在下正是苏少英。”
　　花满楼笑道：“果然是三英四秀中的苏二侠。”
　　突听西门吹雪冷冷道：“这个人既然也是学剑的，为什么不来找我？”
　　苏少英转身，正看见最后一滴鲜血，从西门吹雪的剑尖滴落。
　　陆小凤和霍天青还是互相凝视着，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动。
　　地上却已有七个人永远不能动了，七个人中，没有一人不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但却已都在一瞬间，被西门吹雪的剑洞穿了咽喉。
　　似乎看到外面的动静没那么大了，银时和桂终于从花满楼的衣摆中钻了出来。巨大的血腥味传了过来，让他们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西门吹雪厌恶的望了银时一眼，盯着他腰间的木剑道：“居然找了个破木头当剑？”说完也不再看银时了，而是盯着苏少英。
　　苏少英深知道自己与西门吹雪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经很清楚自己这次劫数难逃。他望了望站在一旁的银时，极尽全力露出了最棒的笑容。
　　“银子姑娘，接下来，我希望你能看着我。”
　　那一刻，银时愣住了。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仍然希望能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留下最帅的一面。银时对他稍稍改观了。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忽然道：“再过二十年，你剑法或可有成！所以现在我已不想杀你，再过二十年，你再来找我吧。”
　　苏少英突然大声道：“二十年太长久了，我等不及！”
　　说完，苏少英便使出“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欲以对付西门吹雪。看见这从未见过的招式，西门吹雪的眼睛亮了。他一直观察着，他直等苏少英使出了三七二十一招，他的剑才出手。因为他已看出了这种剑法的漏洞，也许只有一点漏洞，但一点漏洞就已足够。
　　他的剑光一闪，就已洞穿了苏少英的咽喉。剑尖还带着血，西门吹雪轻轻的吹了吹，血就从剑尖滴落下来。
　　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
　　银时和桂记起了花满楼曾经说过的话。
　　西门吹雪凝视着剑锋，目中竟似已露出种寂寞萧索之意，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样的少年为什么总是要急着求死呢？二十年后，你叫我到何处去寻对手？”
　　“既然如此，你又干嘛杀了他？”银时走上前，冷冷的望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用不屑的目光看向银时：“因为我只会杀人的剑法。”
　　“不对，你只是不懂得收鞘而已吧！”银时突然笑了，“如果没有合适的鞘给你用的话，要不要我给你量身打造一个？”
　　这次，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望着银时，似乎是在思考着银时话中的含义。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撕裂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立马转头去看，只见阎铁珊一脸的扭曲，却又突然奇迹般恢复平静，然后每个人就会看到一股鲜血从他胸膛上绽开，等到鲜血飞溅出来后，才能看见他胸膛上露出的一截剑尖。
　　霍天青的脸色也已铁青，霍然长身，厉声喝问：“是谁下的毒手？”
　　“是我！”银铃般清悦的声音，燕子般轻巧的身法，一个人忽然从窗外一跃而入。“我就是大金鹏王陛下的丹凤公主，就是要来找你算一算那些旧债的人。”
　　一瞬间，银时和桂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
　　西门吹雪突然冷冷道：“你也用剑？”
　　丹凤公主怔了怔，终于点点头。
　　西门吹雪道：“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
　　丹凤公主显然很吃惊，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剑不是用来在背后杀人的，若在背后伤人，就不配用剑！”
　　翻译一下就是：居然玩偷袭，老子瞧不起你！银时心中吐槽道。
　　丹凤公主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西门吹雪已经离开了。银时和桂一边一个的拍了拍丹凤公主的肩膀，安慰着。
　　“不要在意，你当一个北极熊在说话就可以了，他又不想想你只是个女孩子嘛！不偷袭哪能赢得了对方？那个冷血冰块！”
　　“没错，玩偷袭不是你的错，想偷袭就偷袭，喜欢穿红鞋子就穿红鞋子！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只管做回你自己就可以了！！所以尽情的去偷袭吧！不过，穿着的话还是传统的上浅下深好看点，既然穿黑色衣服的话还是不要穿红色的鞋子好一点！”
　　陆小凤和花满楼汗颜，这个，根本称不上是安慰啊！还有，桂子实在太聒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