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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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保带着和琳与刘全出了毕府，刘全问：“大少爷，接下来去哪里？是回府吗？”其实，如今善保两兄弟哪里还有“府”？他们出了原来“府”以后，若不是常保的偏房动了恻隐之心，将三人带了回去，恐怕他们三个就要沦落街头了。可作为一介偏房，常保生前也没有多看中，不过二进的宅邸。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如今善保也十岁了。二进的宅邸不仅对偏房，就是对善保三人也不大够住的。最重要的是……
善保垂眸沉思一会，作为一个男人，总不能靠着女人的善心和接济过日子。那位偏房的恻隐之心也差不多消耗完了，善保脑海中浮现出伺候那偏房的一个嬷嬷，那嬷嬷最近说话是越发刻薄了，而那偏房也只摆出一副愧疚自责的嘴脸。多的，却是没有了。
遭遇了不少的善保如何看不出来这是人家拐着弯儿地让他们离开？
有怨么？有恨吗？
没有！
善保冷笑着想，阿玛的阿玛和额娘早逝，而母亲……或许对于那位正二品的河道总督来说，一介庶女之子连提起都嫌弃脏嘴。那他现在还能靠谁？他能怨的便只有自己太过弱小，能恨的便只有自己太过弱小。善保深吸一口气，想这些做什么？现在还是需要将眼前的难关渡过去……
刚才他才狠狠地威吓了毕老爷一顿，若是不将戏给做全套了，恐怕以后他说的话就跟没说一样。善保眼睛转了转，对刘全说：“去驴肉胡同。”
刘全皱眉，有些为难地小声说道：“是去原来的府上吗？”
善保点头，刘全还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马鞭一甩，那匹瘦马便“嘚嘚嘚”地跑了起来。
马车内，和琳抓着善保的手，认真地问：“哥哥，你现下感觉如何？”
善保心中的沉重顿时就去了一半，抬起另一手摸了摸善保的毛茸茸的脑门，说：“哥哥现在感觉很好。”
和琳也不躲避善保的抚摸，等善保摸完了，和琳继续说：“哥哥，你还有我。”
善保眼神微动，直接将和琳揽入怀中。是啊，他又何必为那些注定是外人的人生气烦恼？他有和琳，还有和琳，他始终不会忘记是谁在他那九年混沌中，一直陪着他。前三年是他额娘，即使他懵懂如痴儿，也依旧毫不嫌弃。即使他被困于意识深处，却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形。父亲的厌恶、下人的嘲讽、同窗的鄙视。而额娘死于难产后，陪在他身边的便只有尚在襁褓的和琳和比他大八岁的刘全。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境地，和琳从小便是出乎意料的乖巧，鲜少哭闹。
后来继母进门，那位看着和琳在襁褓中，而他又是注定不能成事的傻儿，便想着将和琳抱养。一个婴儿，从小养在身边，也不怕养不熟。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儿，再将和琳冷置便是。那位算盘打得叮当响，既能够消遣时光，又能够博得一个“好继母”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只是，每每和琳一看不见善保，便不罢休地哭闹、绝食。闹得整座府邸不安生，闹得那位脑仁儿疼，到最后，往往是那位承受不住。本就不是自己亲身的孩子，哪来那么多的耐心？直接就将和琳扔回给善保，或许是感觉到善保的气息，和琳才慢慢歇下哭闹。砸吧砸吧嘴，乖乖躺在乳母怀中吃奶，吃完奶以后，也一定要呆在善保身边才行。
“看到”和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善保心中往往涌起一股爱怜。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一母同胞的兄弟……
及至后来，和琳记事了，也没有因为外界的流言和继母的挑拨而疏远他。就是在景山官学中，小他三岁的和琳也是一直护着他，哪怕被周围的学子奚落欺负。
或许真是老天保佑，在景山官学两年一度报考咸安宫官学之时，他终于突破雾气的阻隔，成功一鸣惊人。两年一次报考，三百多名学子也就只有两个学子拿到名额。首先，需要先排除掉家世普通之辈，咸安宫官学的学子身世显赫，他们去上学，不是为了知识，而是为了织就人脉、关系网。这个条件就将大半的人给刷了下去，剩下的就是看成绩定论了。
善保将和琳揽到怀中，轻轻拍了拍和琳干瘦的身体。短短半年时间，原先还珠圆玉润的和琳就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白嫩的脸蛋也有些枯黄，善保不可遏制地有些心疼。额娘死后，常保又常年不在京，内宅由继母一手把持，真真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他这个做兄长的，不仅不能给和琳最好的生活条件，还要让和琳饿肚子，也真是没用了点啊！
还好，如今他们兄弟二人成功考入咸安宫官学。若是他父亲常保的死讯再快上两天，他们必定是要被淘汰的。
善保眸色暗沉，这咸安宫官学是他们兄弟两个最后的退路了。咸安宫官学中确实有很多家世显赫的子弟，但善保明白以他们两人失怙失恃的身份，就只有最底层的待遇。但咸安宫官学作为如今乾隆朝的第一官学，里面的教师和资源绝对是最好，而机遇……也是最多的。
“大少爷，驴肉胡同到了。”
善保带着和琳下车，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嗤笑。在常保的死讯传来后，匾额第一时间就被摘了，那块匾额上的题词是“轻车都尉府”。被摘了是什么意思，不是再明显不过么？
常保不是京官，自然不需要吏部分配房屋。所以，这座由常保自己掏腰包买的房屋才没有被收回去。
善保当做自己没有看见有些面熟的门房大呼小叫地往府内跑去，曾经轻蔑的“大少爷”变成了不在意的“善保少爷”。
和琳皱眉，在善保还是痴儿之时，和琳可是以袭爵的标准来教导的。对于这般毫无礼仪、不恭不敬的下人是看不上眼，甚至是愤怒的。
善保拉住了和琳，和琳疑惑，善保说：“和琳，他们可是认为我们已经没有尊敬的必要了呢。你与他们说理，不过是自降身份罢了。”
和琳眉头皱得更紧，“可是……”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身穿白色葛布，小把子头髻上簪着一朵白色绢花，面容素净。善保看着那嬷嬷对和琳说：“回去再说。”
和琳也不再开口，那嬷嬷走来，一开口便是：“真真是稀客啊，今天善保与和琳怎么想到要来看夫人呢？”
一开口，就直接将善保和和琳的来意划为拜访和看望长辈。
善保定定地看着那位嬷嬷，直看得那位嬷嬷笑脸僵硬以后，才道：“善保也是奇怪，主人离世，你这个做仆人居然能够开怀大笑？”
那位嬷嬷的表情更加僵硬了，在善保与和琳的注视下，那位嬷嬷直接将古怪僵硬的笑容一收，直接板着脸对善保两兄弟说：“请善保少爷与和琳少爷随我来。”
跟着那位嬷嬷穿过游廊，跨过园林，足足带着善保与和琳走了半个时辰。善保与和琳不在意，带路的这位嬷嬷可不比他们穿着平底鞋。就是不知道她穿着高高的花盆底，是否会累。
乌弥氏的贴身嬷嬷以为善保与和琳两个半大小子会求饶，可没想到，先受不住的反而是她。下马威没成功，贴身嬷嬷也只能讪讪地带着善保与和琳往正厅里走。
善保没想自己售卖常保的官封地的消息能够瞒住，现在有钱人家哪一家不是尽可能地置办田地？只是，乌弥氏找他的原因是什么？
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测，只面上依旧镇定无波的善保与和琳在游园半个时辰以后，才进了正厅。正厅上位坐着一位二十左右的美妇，妇人面不施粉，一身浅灰色细麻布的立领斜襟袄子，下着一条白色马面裙，就是头上的小把子头髻也不过簮了一朵黑色绢花并两支银钗，连流苏都没有。
鉴于上座的乌弥氏还是善保与和琳的母亲，善保与和琳便行了见礼。而乌弥氏竟然硬生生地受了，没有还礼的意思。
善保心中的想法越发明了了，乌弥氏的贴身嬷嬷亲自端了两杯茶上来。善保端起茶盏润了润唇瓣，就放下了茶盏。嗯，今天乌弥氏的反应确实有些反常，但从这被劣茶来说，还是十分符合乌弥氏的心性为人的。
贴身嬷嬷放下托盘，便站在乌弥氏身后。沉默好一会儿，善保不开口，今天要求人的绝对不是他。
打破沉默的是乌弥氏，乌弥氏捏着帕子，语气略显僵硬，“听说你要卖了老爷的官封地？”官封地作为皇帝给官员的赏赐，同样也是不收回去的。这个从雍正朝开始的传统算是对官员的保证，即便你去了，你的官封地也会留予你的子嗣后代。因此，你只需好好努力地给朕工作，顺便手也不要伸得太长了。
善保点头，说：“是的，我……”
话未说完，就被乌弥氏给打断了：“你如何能这么做？那是老爷留给我的……留给我的……”
善保愕然，没想到乌弥氏竟然这么贪心？父死子继，此乃人伦。更何况那些地契可都捏在他们手上，乌弥氏有什么底气这么说？！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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