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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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顾藏锋都没回来，燕回通过无音山庄的眼线，知道他在哪，就时常悄悄去偷看。
不是燕回不想说点软话把顾藏锋哄回来，而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又不是顾藏锋他娘，难道顾藏锋大发一顿脾气，他还要去哄？那也太惯着他了，不是好事！
反倒是盛泽格外内疚，觉得是自己控制不好情绪，才弄得燕大哥整天精神恍惚，担心顾藏锋。
其实燕回精神恍惚，完全是因为饕餮馆突然变忙了起来，再加上林承意每天一封飞鸽传书要求他回信言明顾藏锋最近的状况，导致燕回睡眠时间减少，才一天到晚精神恍惚的样子。
饕餮馆的掌柜和店小二们啧啧称奇，这燕先生眼皮都快合上了，菜牌子一伸，人家照样算账记账一点不耽误，比其他酒楼里算盘打得哗啦啦响的掌柜的算账快多了。
这就是天赋异禀，其他人羡慕不来。
未时过后，稍稍得闲，众人坐在一起吃饭。
金掌柜看着殷勤地为燕回盛汤的盛泽，感慨道：“过不了多久，就看不到这么勤快的孩子喽。”
盛泽瞪大眼睛，“金掌柜，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金掌柜看向燕回，问道：“小盛的工钱差不多够还账的了吧？”
燕回点点头，“快了，再干半个月，你就还清了。到时候，你就能专心去找什么白遇了。”
盛泽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本来还清债务就能离开这里，完成师命，他应该高兴才是。但只要一想到要离开燕大哥，再也见不到他，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发酸，说不上来的难受。
要是燕大哥能跟我一起走就好了。他想。
金掌柜拍拍他的肩膀，“怎么，高兴得说不出话了？也是，你少年英才，要不是因为钱袋被人偷了，白吃了我们饕餮馆的一顿饭，也不用花两个月的时间来还债，当店小二还真是委屈你了。”
燕回道：“哪里委屈，他不还是兼职护卫么，也算是人尽其才。”
盛泽附和道：“燕大哥说的对，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我在这里过得很快乐，大家人都很好。”
众人纷纷笑起来，连无精打采的燕回都露出笑意。盛泽看着燕回微笑的侧脸，内心的阴郁一扫而尽。
可就在众人言谈欢快的时候，后厨饭堂的大门咣当被人踢开了。
动作粗暴至极，木制的门摇摇欲坠。
众人扭头看去，门口正站在一个黑衣青年，面沉如水，眼中精光冷箭一般直射燕回。
众人面面相觑，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此人是谁？
唯独燕回熟视无睹，屈肘支着下巴，用筷子一粒米一粒米夹着吃，动作斯条慢理，懒洋洋地像只睡醒的猫。
黑衣青年大步走来，腰间别着的长剑与金属腰扣撞击不停，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中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气。
燕回终于扭过头看他，“深羽？”
黑衣青年冷冷道：“少主遇刺，你居然还在这吃饭。”
燕回吃了一惊，挑眉道：“少主遇刺？怎么样，受伤了吗？刺客抓到了？在京城还能遇刺，刺客不是江湖中人吧？”
“刺客自然没有抓到，不然我来找你作甚！”深羽深深皱眉，“少主没有受伤，但恐怕还会再有刺客来袭，少主身边只有深翼，远远不够。”
燕回：“你的意思是，要我快马加鞭赶到京城？”
深羽点头，“少主要我留守云泽，自然是你去，最为妥当。”
燕回啪地放下筷子，神情也严肃起来，“可是少主给我的飞鸽传书里没有说到这件事。”
深羽眼神一冷，“你是在怀疑我说谎吗？你等着，少主的传信最迟今晚就到！”
“那就等少主的传信到了，我再出发不迟。再说我这还有事没办完，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深羽握了握剑柄，目光冷肃地盯着燕回，“你最好尽快赶到少主身边，要是少主有什么闪失，你——”
“我担待不起。”燕回接口道，“这话你都说了百八十遍，我知道了。只要我看到少主的传信，立刻出发，行了吧？”
“最好如此！”
深羽掷地有声地抛下这句话，转身哐当一声带上门，震得门框裂开几条口子。
燕回站起身，朝众人道：“看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饕餮馆就辛苦你了，金掌柜。”
盛泽表情慌张，急忙道：“燕大哥，那我——”
燕回摇了摇头，打断他，“你好好当你的店小二，我等会去找藏锋，争取把他哄回来，你让着他点，争取和平相处到我回来，能做到不？”
盛泽恹恹地点了点头。
燕回半点也没有耽搁，一路寻到顾藏锋这几天游荡的街市，在酒坊后的一处破旧古楼里找到了他。
少年背对着他，坐在木阶上，靠着一根柱子，头微微仰着，似乎在看远处的天空。
燕回的脚步声不轻不重，在空旷的古楼里格外清晰。
顾藏锋回头，瞳孔微微放大，见燕回一步步向他走来，冷然道：“是你。”
“嗯，是我。”
燕回声音轻轻的，就像是怕惊吓了他一样，让顾藏锋轻而易举地就回想起初见时，燕回说的话—— 顾藏锋别怕，我是来接你的人，我不会伤害你。
那时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与此刻如出一撤。
顾藏锋语气缓和了些，“你来干什么？”
燕回缓缓走到他跟前，蹲下身，与他平视，“我来接你回家。”
“接我回家？”顾藏锋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声音里仍带着火气，“哪里是家？你那里吗？你带我回去，就不怕我欺负盛泽！”
燕回抬手想摸摸他的头，顾藏锋飞快地偏过，手下落空，燕回顺势握住顾藏锋的肩膀，认真道：“那天是我故意的，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做。”
顾藏锋脸色变青，怒吼道：“那你还——”
“ 听我说。”燕回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嘴唇，温声细语道：“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稍微磨一磨你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你这个性子若是无人庇佑，早晚要惹出事来。我当然不怕，林承意也不会怕，但你真的就甘心每日惹了事让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么？”
顾藏锋横眉竖眼，被捂住的嘴里呜啦啦地咆哮出几个字，“我没让你们给我收拾！”
燕回微微一笑，“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之一，没让我们收拾我们便不收拾，然后眼睁睁看着你去受罪去死吗？”
顾藏锋想说话，一时着急，竟然昏了头，没想到用手，而是嘴一张，重重地咬了那两根手指一口。
燕回：“……”
顾藏锋：“！”
燕回触电般地把手指收回来，只见细白的食指和中指一侧，都已经出了血，明晃晃的牙印。
顾藏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似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连刚刚想好的说辞都忘了。
燕回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
“不许说！”
燕回刚开了头，就顾藏锋厉声截断。
不许说……不许说什么？燕回闭了嘴，默默把流血的手指伸到唇边，舌尖探出，舔了舔伤口。
啧……真狠啊。
不许说——当然是不许说一些让他羞愧的话了。顾藏锋已经羞愧难当，要是再听到燕回说出什么令他羞耻的话，保不准就会做出什么超出他控制的事。
周围寂静地令人尴尬，空气胶着，一点点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细微的吮吸声传到顾藏锋耳里，令他抑制不住地定住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燕回舔舐手指的动作。
刚才那两根手指还按在他的唇上。
顾藏锋一瞬间有些说不清道不尽的奇怪感觉，莫名地回想起朝那手指咬下去时，舌尖一擦而过的触感。
“呃……藏锋？”燕回发现顾藏锋眼神有些微妙，又像是走神。
顾藏锋浑身被电击了似的颤抖了一下，而后色厉内荏道：“你想说什么？说我桀骜不驯惹是生非么！”
燕回擦了擦已经止血的手指，摇头，“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想改没关系，但你要有足以配得上你性子的实力。”
顾藏锋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有了点兴趣，眯起漂亮危险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燕回蹲的累了，并肩坐在他身边。
“实力有两种——一是无双的智慧，像林承意那种；二是无双的武力，像我这种；你只要具备其中一种，便可任由着性子活，不受拘束。藏锋，你想要哪种？”
顾藏锋眉眼沉沉，“要是我两种都想要呢？”
燕回叹了口气，“那可就难了，先不说武力能不能修成，就这无双的智慧，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有的人天生玲珑心肝精于谋略，再加以后天引导学习便能智慧无双，光凭头脑就游走世间毫不费力，但世上哪有这么多天才，多的是聪明人，无双智慧者却少之又少。目前，我只见过两个这样的人。”
想了想，燕回又加了句，“而且，你肯定不是。”
顾藏锋冷笑，“你是在说我傻？”
燕回一副无辜的样子，淡定道：“人傻就该多练武，所以我建议你走武道。你还年轻，并且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顾藏锋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问：“难道你是在暗示我拜你为师？”
“怎么可能！”
燕回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突地从木阶上跳起来，惊愕得声音都提得老高：“我是不可能给人家当师父的，我绝不会收徒！”
顾藏锋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他没料到燕回这样看起来如同温水一般的男子激动起来，也这样咋咋呼呼，简直不像他了。
“为什么？”
“因为师父都不是好东西！我当年说过——”燕回堪堪停住，狐疑地看着他，“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顾藏锋发现温柔和蔼的燕回消失了，突然变成了炸毛狐狸一样的燕回。这个问题就这么敏感，能让他瞬间变脸？顾藏锋忽然对燕回的过往很感兴趣。
“不关我事？那你今天来做什么？”
“当然是劝你回去。”提到这个问题，燕回瞬间冷静，恢复常态，又靠着柱子坐回去，“你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一点长进，还不如回去，每日找盛泽过过招，至少能锻炼身手。”
顾藏锋冷哼了声，没说话。
燕回乘胜追击，“你与他怎样，我都不会管，你也不必再去书院。任凭你们拆了房子，只要别弄出人命伤到筋骨，我都不管，怎么样？”
“当真？”
“当真。”
顾藏锋终于起身，踢开地面的空酒罐子，走下木阶。见燕回还坐在木阶上，不耐烦道：“还不走。”
燕回揉了揉眼睛，轻声道：“等我到京城，好好跟林承意商量一下你的教育问题，到时候……等我回来，回来就能帮你找点事……做。”
“什么京城？你要去京城？去京城你把我哄回去，一走了之！打得真是好算盘！”
顾藏锋心微微发冷，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气急败坏地骂了一通，却半天不见回音，扭头一看，见燕回耷拉着脑袋，倒在台阶上，散落的黑发遮了半边脸。
他连忙急匆匆地跑回去，扒开发丝，露出那张苍白无色的脸颊，轻轻晃了晃，急促唤道：“燕回，燕回，你怎么回事？说话！”
“嗯？”燕回发出小声的呢喃，“别吵了……好……困。”
顾藏锋手一僵，半天反应不过来。
看了那张安静苍白的睡颜好一会儿，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燕回背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风雨欲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