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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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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节劝不了孟时雨,只好任由她哭着,可是事实却是出乎徐知节所料,孟时雨很快就不哭了,徐知节有些诧异,“哭完了?觉得好些了?”
孟时雨低着头点了点头,不说话。
徐知节又问:“那……天都黑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带你去吃点好吃的补补?”
孟时雨还是低着头,却答话了,“饿,要去……”
“唉……”徐知节终于忍不住叹气出声,“走着吧,大小姐……没见过你这么多眼泪的……”
“那是我爸爸……”孟时雨小声的反驳道。
徐知节哼了一声,“谁都知道那是你爸爸,可是你这么哭有用吗?”
“……”孟时雨抿着嘴又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徐知节也就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的往路边的小饭馆走去。
医院附近有很多的小饭馆,价位有高有低,味道也有好有坏,孟时雨是肯定分辨不出来的,可是徐知节却不然,他好歹也在这里好多年,还是知道哪家店划算哪家店不划算的。
他本想问孟时雨要吃什么,可是回头一看,孟时雨正低着头跟在后面,捏着手指一言不发,察觉他在看自己,忙抬头冲他笑笑,腼腆极了。
徐知节心里一动,紧接着又一软,连声音都柔和了不少,“带你去吃牛肉面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牛肉面很好吃的。”
“嗯嗯。”孟时雨忙不迭的点头,看在徐知节眼里就像个认真的孩子。
徐知节突然又笑了起来,是那种不同于平时的笑,似乎是多了几分轻松少了几分公式化。
孟时雨跟在徐知节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进了一家店面很小的西北面馆。面馆的门口真的很小,大约只有两个半人宽,煮饺子的汤锅都摆放在了门口,支着大阳伞和长木桌,看着颇有点西北汉子的豪爽。
孟时雨好奇的打量着这里的摆设,墙上贴着菜牌,她看着哪一个都想吃,于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菜牌看,在心里合计吃哪个好。
徐知节却不管她,直接招呼老板娘,“老板娘,来一碗牛肉面。”
“那我要……”孟时雨见徐知节点了牛肉面,也想跟着点一个,她看了好久好艰难才决定吃刀削面。
“好嘞!”老板娘过来给他们下单,“徐医生是一份牛肉面,小姑娘你要什么?”
“我要……”孟时雨跃跃欲试的指着菜牌就要点餐。
徐知节一把按下她的手,然后对老板娘说:“牛肉面就是给她的,劳烦老板娘了。”
老板娘愣了愣,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犹疑了几下,迟疑道:“……这……徐医生你不吃晚饭么?”
徐知节常来这家面馆,跟老板娘也熟悉,也不瞒她,“在食堂吃过了。”
“哦好,那小姑娘等等啊,很快就好。”老板娘听徐知节说吃过了,立刻爽快的下好单去了后面的操作间。
孟时雨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抽出被徐知节按下来的手,小声地反驳道:“我想吃那个刀削面的……”
声音小小的很委屈,还有刚哭过的鼻音,徐知节愣了愣,才道:“说好来吃牛肉面的,怎么可以变卦?”
“可是……”孟时雨偷偷看了一眼他很正经的脸,还是想驳倒他。
徐知节却不愿意听,只问她:“那你吃不吃牛肉面?”
孟时雨不傻,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悦,而且又不是多熟的人,于是连忙点头道:“吃、吃的……”
“放心吧,他家牛肉面最好吃了,你下次再来吃刀削面好了。”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吓到她了,徐知节又温言安抚了一句。
孟时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是老板娘亲自端了牛肉面上来,食物的香气一下子就把她的注意力勾了过去。
装面的碗是酱色的瓷碗,看起来份量不小,细细的面条和清亮的汤,牛肉切片摆放在面上,放了一小撮的香菜,看起来清清淡淡的赏心悦目。
不过孟时雨可不看表面,她自己加了点辣油和萝卜丁,拌了拌就开始吃,只觉得汤鲜肉烂,一口接一口,有点停不下来了。
徐知节坐在一边看着她埋头苦吃,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饿坏了吧?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孟时雨低着头“嗯嗯”了两声就算应了,风卷残云的把一大碗面吃完后打了个饱嗝,猛地想起旁边还有人,于是看一眼徐知节,又默默的撇开了头捂捂脸。
徐知节见她作怪,也不戳穿她,“吃好了?吃好了回去吧,我还要去查病房呢。”
“哎……好、好……”孟时雨忙不迭的应着,要掏钱包付账,却发现身上连个钢蹦都没有,只好看着徐知节从口袋掏钱递给老板娘。
回去的路上他们谁都没说话,孟时雨心里合计着什么时候再来吃一次,下次就吃刀削面好了,另一边徐知节在心里想着白天的手术有没有哪里有问题。
从面馆到医院这条路不长,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医院,在办公室和病房接壤的楼梯口,孟时雨突然道:“徐医生……你别告诉我爸爸妈妈……我跟他们说找你有事去了……”
徐知节一愣,随即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再见。”
说罢转身要走,孟时雨突然喊他:“徐医生。”
“嗯?还有事?”徐知节转过身看看她,不解的问。
孟时雨突然有些语塞,“没……没事,就是……谢谢你。”
“不用。”不知她指的是谢他哪件事,徐知节不在意的应了一句就走了。
孟时雨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看不清楚了,才转身往父亲的病房走去。
安静的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灯光打在地上,也照在她的身上,她好像不知不觉中就习惯了这里。
回到病房,孟时楠还是不在,孟父和孟母刚刚吃过晚饭没多久,见她回来,孟母问:“你去哪儿了?刚才去徐医生办公室找你,不见人影。”
“去吃饭了呀。”孟时雨笑着回道。
孟父拿着遥控器一面换台,一面问她:“你连钱包都不带,去哪里吃饭?”
“徐医生带我去的。”孟时雨在他身边坐下,“医院附近的一家西北面馆,牛肉面可好吃了,下次咱们一起去吃,嘶……我放了两大勺辣油,都辣出眼泪来了,爸爸你看我眼睛红不红?”
她边说边把脸凑过去让孟父看,孟父仔细的看了看,道:“还真是红了,吃那么多辣椒做什么,对胃多不好。”
“是是是,下次不吃那么多了。”孟时雨笑嘻嘻的别过头去摸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果,有橘子有苹果,她也不晓得要吃哪个才好。
孟母正弯腰收拾桌椅上的东西,听见父女俩的对话,顿了顿,又闭了闭眼,才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她想起刚才去办公室找人时江簌善意的提醒,“孟妈妈,你家孟时雨好像有点不开心的样子,徐医生带她出去了,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现在看着她这张脸,哪里像是江医生说的不开心。孟母叹了口气,只觉得造化弄人。
这天晚上孟时雨并没有留在医院,稍晚些时候她就回去了,特地等了孟时楠回来,还没说话,姐弟俩就齐齐叹了口气。
大约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良久孟时楠才开口:“阿姐,我们不能太悲观是不是,爸爸……”
“爸爸好不起来了……”孟时雨飞快的打断他,“你怎么比我还天真,医生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可是……”孟时楠挫败的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就这样看着他一天天……你不知道,我都不敢去见他……”
“去见他吧,陪陪他,以后……”孟时雨深吸一口气,“没这种机会了……”
话落,死一般的寂静渐渐蔓延在室内,只听得见彼此艰难的呼吸,孟时楠觉得绝望极了,可是他也知道孟时雨说的是对的,可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更加绝望。
没有人会早早的设想亲人的离去并做好准备,所有的心理建设都是在希望失望绝望的转化中完成的。
孟时雨对他说:“阿楠,我们哭,我们逃避,有用么?”
孟时楠猛地抬头去看她,见她双眼噙着泪,不由得愣住,“阿姐……”
“你总要……让他最后的日子安心,让他知道你能撑起这个家,阿楠,日后,没有爸爸,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孟时雨抬手,用手背挡住了眼睛。
她仰着头把话尽量说得清楚,电灯明晃晃的白光从指缝间漏进去,刺得她紧闭起了双眼,有眼泪沿着眼角无声的没入鬓边。
孟时雨忽然不停的在脑海里想起徐知节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陪着谁走到尽头的……父母只能陪我们半辈子……”
所以他现在就要走了吗?她从没认真的想过这件事,她以为爸爸会像之前每次那样平安度过的,以为只是虚惊一场,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不是的,你爸爸好不起来了……
徐知节今晚值大夜班,晚上例行巡视病房,到了孟父这里时,孟时雨早就已经不在病房里了。
徐知节例行的问了两句就要走,“那孟叔你早点睡,阿姨也是,有事就喊我们。”
“哎好。”孟母替孟父掖了掖被子,起身送徐知节出去。
出了门口,孟母小声的唤了一声,“徐医生。”
“阿姨有事?”徐知节停下脚步来问她。
孟母笑了笑,“没事,就是……谢谢你对我家小雨的关照……她眼泪窝子浅,麻烦你了。”
徐知节一愣,以为是孟时雨告诉她的,却听到孟母继续道:“她怕她爸爸和我担心,又不肯对她弟弟哭,就……要是她爸爸问起,你就说她去找你有事去了,啊?”
“啊……行。”徐知节迎面碰上孟母略带歉意的目光,又是一顿,“我知道了,阿姨你早点休息。”
徐知节顾不上去想孟母到底是怎么发现孟时雨的谎言的,只想快快离开这里。
他这么多年来早已学会冷静的看待这里一切的悲欢离合,还是第一次升起强烈的不安来。
有人说,当你躺在手术床上时,最希望你活下来的是你的主治医生。这句话没错,徐知节面对每一个经手的病人或多或少都会这样想,可是这一次,他无比强烈的希望孟父能有一天走出这间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