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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缘不知(四) ...


  •   “放肆!”涟妃拍桌怒斥,亭里亭外的小姐奴才们吓得统统跪倒在地,柳含烟的哽咽之声也戛然而止。

      纪淑嬅跪在地上,被这莫须有的指控气的浑身颤抖,她怒目圆睁,伸出手指向梁敏芝:“你……你……”

      “你什么你!”那梁敏芝却理直气壮的很,昂着头义愤填膺的说:“难道你还要说我是冤枉你的不成?”

      纪淑嬅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毅然看向涟妃身侧的武勋:“我没有做过!还有那话明明是……”

      她刚要说那是梁敏芝自己说的,谁知梁敏芝竟然在此时猛地向她一扑,原本这亭子就小,加之二人都跪在地上,离得并不远,这一扑之下她躲闪不及,直接被梁敏芝压倒在地,只觉得额角一凉,那片花钿竟被她揭了下来:“让你再学含烟!”

      纪淑嬅原本便是爱恨分明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辱,顿时一股怒气腾起,反手将梁敏芝推开,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够了!”涟妃恰在此时呵斥一声。

      “啪!”那记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梁敏芝脸上,格外响亮。

      庭院里顿时一片寂静。

      纪淑嬅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了体统,连忙伏在地上:“娘娘明鉴!梁妹妹说的事情,淑嬅真的没有做过啊。”

      涟妃低头看着下面跪着的这些小姐们,心中满是嘲讽。她在深宫已逾二十载,这点浅薄的伎俩哪里能瞒得了她,想要借助她的好恶互相打压,实在是幼稚。

      只不过……她微微侧首望向身侧坐着的儿子,他面无表情,眼睛却牢牢的锁定了纪淑嬅,哦不,是纪淑嬅膝下压着的那枚沾灰的花钿,那眼神,冷的像是要结成冰一般。

      于是松了一口气,不轻不重的责备道:“都是大家的小姐,瞧瞧你们,成什么样子!”说着端起茶水轻轻撇了撇茶叶,杯盖碰着茶杯,发出的脆响让所有跪着的人心头一紧,半晌才缓缓的说:“小姐妹之间闹点别扭也是常事,别因此生了嫌隙,你们三人回家去吧,向长辈说清楚今天的事情,自请责罚。”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详细追究了,即便纪淑嬅心中万般委屈,却只能随着柳梁二人退出了亭子。临走之前,她忍不住偷瞥了一眼武勋,却发现他还在盯着地面发呆,压根没有替她求情的意思,那寒意澹澹的脸上,不见一丝温情关怀,顿时心如死灰,知道自己恐怕已经失去了机会。

      嗔茗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晚上,她正在接客,纪文鸢像阵风似的闯了进来,还好当天的客人是个脾气好的,被她软语承诺的哄走了,刚关上门,就听到戚文鸢哀声喊道:“嗔茗姐姐,怎么办啊,我姐姐快哭死了。”

      “怎么?事情没成?”嗔茗大感意外,当年她在武勋的寝殿里多次端详那副被他精心收好的画像,虽然纪淑嬅与那画上的女子只有四五分相像,但经过缘不知和那枚花钿的装扮,应该足够让武勋惊艳了,委实不该失败啊。

      纪文鸢将今日发生之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末了说道:“淑嬅姐姐回了家就将此事禀告了父亲,虽然是她受了冤枉,但毕竟是在娘娘面前动了手,父亲罚她在祠堂里跪着,我偷偷去送饭时看她还在哭呢。嗔茗姐姐,这件事情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嗔茗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是自己操之过急,画蛇添足了。

      其实原本上一世,纪淑嬅是当选了的。尽管涟妃表达了明显的反对,武勋还是坚持将她纳为了侧妃。奇怪的是,婚后二人并不和睦,无论纪淑嬅如何逢迎,武勋变得对她极为冷淡,更是在不久之后又收了好几位宠姬。纪淑嬅对武勋原本是真心,但天长日久独守空房,加之宠姬们被武勋纵容,对她时常冒犯,时间久了,她终于放弃了这段感情,与武勋的一名谋士有了私情,在被武勋发现后决然殉情了。

      说到底,也是个苦命的女子。

      而在纪淑嬅死后,武勋却意外的极其失态,他将自己锁在寝殿之中,不上朝,也不打理她的丧事,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有时时刻刻在他身边的明晰云看到,那个毒辣狠厉的男子,在内殿抱着一副画像哭了整整一天。

      原来那个女人才是他的真爱,求娶纪淑嬅只是因为二人的容貌有几分相像。

      那副画像牢牢的印在嗔茗心头,时至今日,她认为可以凭借这件事,让纪淑嬅在一开始便得到武勋的青睐,纵然不至于宠爱呵护,总不会被遗忘到当初的境地。

      谁知却事与愿违,依眼下的情形来看,纪淑嬅明显是要落选了。

      她心中懊悔,那厢纪文鸢却还在啰啰嗦嗦的絮叨着:“这下子徐释明可要高兴了,父亲肯定会准了他和姐姐的婚事,可怜淑嬅姐姐,只能嫁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了。”

      “谁?”嗔茗的心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你说谁和你姐姐的婚事?”

      纪文鸢愣了愣,呆呆的回答:“徐释明,参政知事徐释明,他是父亲给姐姐选的夫婿……”

      嗔茗终于笑了起来:“如果是他的话,此事兴许还有转机!”

      参政知事徐释明,是质王阵营的人。此人年轻有为,忠直敢谏,可谓是一代贤臣,不过他也有个出了名的习惯,就是好面子。

      嗔茗给纪文鸢出了个主意,让她想法暗示徐释明,嫌弃他请的媒人不足以匹配两家的身份,徐释明羞惭之下,必定会想尽办法弥补。他能请得动的地位最高的人,非质王莫属。而质王武珂,正是眼下武勋最为关注的人之一,据嗔茗所知,早已被牢牢的监视起来,故而如果徐释明登门,这消息必然会传到武勋的耳朵里。

      今日之事,想必纪淑嬅已经给武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不过因为她与人争执才坏了机会。如果此时她要嫁人的音讯让武勋知道,依着他自私跋扈的性格,应该不会放任与自己心上人有着相似面容的女子嫁给自己的敌人。

      这样便能为纪淑嬅争得一线机会。

      只不过,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文鸢,你姐姐非得嫁给询王吗?其实,嫁给徐释明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嗔茗有些迟疑的问道。

      无论如何心硬,她始终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子嫁给那个魔鬼般的男人。

      可是纪文鸢却急了:“嗔茗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姐姐她已经偷偷喜欢询王很多年了,这些年里,她想方设法的拒绝了好几个世家子弟的提亲,父亲母亲不知道,我却是最清楚的了,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询王!所以,”她满脸期冀:“拜托你一定帮帮她!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举案齐眉,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如此,好吧……

      “这件事情你不用说与你姐姐知道,”她叮嘱纪文鸢:“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成与不成,还要看她的运气。”

      纪文鸢心思单纯,对嗔茗甚是信任,虽然对这其背后的详细缘由并不清楚,还是痛快的答应了。

      连嗔茗都没有想到的是,此事竟然进行的异常顺利,过去了区区两日,便有好消息传来,硕士赏菊宴上询王相中了定国公家的大小姐,已经请了皇叔为媒,正式向纪家提亲了。本来就是皆大欢喜的好事,问名和纳吉很是顺利,亲事却定在了来年开春,距离此时还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是因为淮漓那边有叛乱,国君点了询王前去招降。”纪文鸢啃着个果子含糊不清的说道:“他跟父亲道歉来着,说一定会按时回来迎娶姐姐的。”

      “淮漓?”嗔茗心中一乱,那是枢国的地界。

      “嗯!”纪文鸢专心的和那颗果子较劲,没有注意到她脸上明显的紧张:“说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明家的子弟,扯着要复国的旗号招兵买马,原本没什么势力,国君也没有看在眼里,谁知道最近闹得越发厉害,国君才想着要招降他们。”

      嗔茗的心越发乱了起来,几句话将纪文鸢敷衍离开,又支了曲离前去打听,之后半个晚上都魂不守舍。

      一幕幕至亲惨死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她闭眼急切的思索着,也许,还有人能活着?

      天亮之前,曲离终于回来了,带着朝露的湿寒之气,告诉她苏城搜集到的消息。

      “只有明可扬,你五堂叔明敬轩的庶子。”她确凿的说。

      嗔茗失望的瘫倒在榻上,果然是他,果然,只有他。

      自己六岁的时候,曾经在某一次家宴上见到过明可扬,那时候二人年幼,只记得他似乎比自己大四岁,长得并不起眼,其他的就都没有印象了。毕竟只是个庶子,他没怎么进过宫,似乎是成年之后就被封为郡王派去封地任职了。

      而这外派倒是救了他的命,得以躲过了灭国之乱,之后在一些旧人的拥趸下闹腾起来,不过是为了在昌国这里捞些金银罢了,哪里有什么实力复国。

      曲离找了块帕子擦着微湿的头发,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想去投奔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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