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火眼贱贱

4、第四章

　　与平谈无奇的我相反的是，李昂最近正在遭遇一场事业危机。他是一个很能承受压力的人，事情越难办，他就越来劲儿，但这种迎难而上的好品德，却使得团队同事对他暗地里颇有抱怨。像这种国字打头的企业，人事关系相对比较复杂，再加上李昂对工作的态度本来就是认事不认人，长久下来这种情况也很难避免，最后导致手头的项目一直推进不顺利。我们之间为这问题沟通过几次，但是李昂对于我的见解总是不屑一顾，气得我最后只能用一句话来讽刺他：

　　“你去照照镜子就知道原因了，你不觉得你脸上总是一副’你们都是傻逼’的表情么？”

　　盖迪听到此处差点笑得从沙发上摔下去，他强行掰过李昂的脸，相当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说：

　　“肖海果然一阵见血，我说看他这副表情怎么这么讨人厌呢！”此话一出，李昂的表情立刻变得跟屎一样臭。

　　“我这周休息，要不我们出去短途一次？”盖迪提议说。的确，我们三人的生活过得要多无趣有多无趣。

　　“那就去鄞州吧！”我想起几天前父亲跟我说起，肖叔在老宅附近新建了一座院子，古色古香的挺不错的，让我有空可以回去看看。肖叔是我远方亲戚，在鄞州当地也算是个人物，我对于他的印象都停留在小时候，就知道他是个有钱人，平常不苟言笑，挺严肃的。

　　“鄞州是什么地方？”盖迪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于是就很好奇。

　　“鄞州就是浙江省……”李昂刚要解释，我立刻打断他说：

　　“鄞州是我老家，你去不去？。”

　　“去，李昂你呢？”盖迪积极回应，李昂点点头，也算是同意了。

　　转天一早，我们三人就赶到长途汽车站去买了车票，那时候杭州湾大桥刚开通不久，这条线路也算是江浙沪一带的“黄金线路”，车厢几乎都坐满了。我们之中最开心地要数盖迪，他差不多已经一个月没有在白天出来进行远距离活动了；李昂还是那副百无聊赖的表情，一上车就闭眼养神；而我，毕竟是回老家，心里还是有点小兴奋的。

　　车窗外的城市在柔和的阳光里渐渐苏醒，我看到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身着校服的学生，还有街边忙碌着的小贩们，这个场景属于生活本身，而且跟我的生活没有半分区别。大约过了1个小时，高速大巴终于开上了跨海大桥，人们纷纷向车窗外张望，车上一阵喧哗。从车窗看出去，眼前除了栏杆，没有任何的遮挡物，阳光照下来，海面像是没有边际的金黄沙漠，这才是真正的大海中心，看不到陆地，没有船只，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水与连绵的波浪。

　　“肖海，让我坐里面。”盖迪催促我跟他换座位，李昂这时也醒了，他摘下墨镜，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窗外，很难得地感叹地感叹了一句：

　　“东海的水真黄啊！”

　　盖迪噗嗤一声笑出来，让他别破坏气氛，没有边际的事物总是会让人产生迷茫的感觉，海水与天空看上去像是没有尽头，我曾经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我跟李昂两人站在一个广场上，广场的中心有个巨大的烟囱，我们说话的时候，灰黄色的烟不停得从烟囱里冒出来，烟尘的粉末随风飘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衣服上……这个梦大概暗示了人生的尽头，因为最终我们都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世界。

　　之后的风景开始重复，车厢里安静下来，盖迪也突然不说话了，我推了推他，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我又扭过头看看李昂，李昂居然也睡过去了，我顿时觉得很无聊，于是也打算闭目养神，没想到一睡就睡了一个多钟头，被李昂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趴在盖迪身上。

　　“我们快到了吧？”盖迪问，我抹了抹口水，发现车子已经开进了市区，就对他点点头。这班长途大巴不能直达鄞州，我们三人下车后，又转乘中巴，鄞州建设开发搞得不错，交通格局也有了很多变化，我几乎只能依靠车站的名称来判断位置。大约过了四十分钟，眼前终于能望到山丘了，周围也出现了乡镇风景。

　　“肖梁亭到了。”司机停车用标准的宁波话喊了一句。

　　肖梁亭原是我们家老宅附近一座年代旧远的亭子，当时属于标志性建筑，后来因为年久失修塌了，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正式的路名，但是人们还是习惯称这个地方叫作肖梁亭。阿婶一早知道我带朋友们过来玩，准备了很多吃的用的，还在新修的院子里收拾出了两间卧室。阿婶是一个小个子的、非常淳朴的女人，头发虽已花白但梳理得十分整齐，她热情地招呼我们先去新院子里休息一会儿，说吃午饭了再来叫我们。

　　“肖家老七的孙子。”在这里，他们都这样称呼我。

　　我早就听说肖叔跟乡镇府的关系不错，但没想到他居然搞到了这么大一片土地，这哪是什么“新修的院子”，简直就是一座私家园林，不仅有标准的厅堂、厢房，甚至还有抄手游廊，六角亭子与白石板搭成的小桥，这规模气势，比我们家老宅可是要大得多了。

　　“肖海，没想到你们家是一方豪族啊！”李昂冲着那条蜿蜒而上、雕梁画栋的游廊感慨了一下，看表情是发自内心的。

　　“我……我爹就说肖叔修了个新院子，我哪知道这里搞得这么夸张。”我也被这成片的毛竹林与山间露出的琉璃瓦飞檐惊呆了。

　　“怪不得这大周末的人都没有，原来是你们家的园子，我还以为是旅游景点呢！”盖迪边说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阿婶，肖叔呢？”我转头问阿婶，她抬手指了指上边，对我们说：

　　“他在上面的凉亭里，石阶窄，你们上去的时候慢点走，一会儿就跟他一起下来吃中饭吧。”阿婶说完就走了。

　　翠竹夹道，绿荫遮阳，我们三人一蹦一跳沿石阶而上，十分自在闲乐，还真点有旅行的气氛。我注意到了这里的石阶，跟院子前面铺的新石板不同，颜色虽然斑斑驳驳的，但却非常光滑古朴，似乎是用的是老石板。向上走了三道石阶，又睬过一条石子漫路，眼前出现一座玲珑的白石桥，上面有“碧水”两个青绿大字。肖叔就站在前边的白凉亭里，身穿一件颇为时尚的黑色POLO衫，一条米灰色登山型休闲裤，还没等我开口，肖叔就朝着我们挥了挥手，说：

　　“是小海么？快过来吧！”

　　“肖家老七的孙子~！”
“阿七啊~”
“唉……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