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摆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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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下来的时候正是凡间的晚上，那夜正值满月，蟾宫似银盘般挂在半天，空气潮潮的，有海腥的味道，浪涛一拨接一拨拍打在沙滩之上，远处有几大群渔民举着火把、灯笼往这边走来。凡间青鸟来得也不少，但是没见过这么大规模赶夜海的。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按理说，一百二十五年其实并不长，恍恍惚惚就过去了，但是失去了法力，被减掉翅膀的青鸟却觉得日复日、月加月，年连年，漫长得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这么些年来，青鸟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好在她有一双丹青妙手，靠替别人画肖像图为生，但是又因她规矩多：下雨天不画、心情不佳不画、色彩涉及到青绿的不画，因此所赚银两也只够果腹而已。
走着走着，这一年，她竟然来到上京。天子脚下的地方，自然繁华，可惜身上无银，连住宿都成了问题，青鸟于是在繁华地段设了个铺位，支起旗幡便开张。
运气不错，不到一个时辰就有生意上门，一位珠环翠绕的妇人坐到她的铺位之前，气鼓鼓地问道：“凭诗画像会不会。”
青鸟答道：“会的。”
妇人向身旁伸手，一位形似母夜叉的五大三粗仆妇递给她一张信纸。妇人接了信纸，“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趾高气扬道：“若是画对了，重重有赏。”说完，压了一个足有二两重的银子在信纸上，看得青鸟眼睛都直了，连忙拿过信纸，见是封男子写给女子的情书，上头有首诗：“芳容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云一涡，玉一梭，杨柳袅袅弱纤腰，白玉生香花解语，千金良夜实难消。”
这诗着实写意了些，好在尚有几句写实的藏在里面，青鸟执笔蘸墨，在纸上勾勾画画，待人物成形之后，再润色上彩，不消半个时辰，一幅画便作好了。
妇人取过画像，牙齿咬得咯咯响，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小贱人，敢偷男人还想躲？让你看看老娘的手段！”回头把画像交给仆妇，恨声吩咐道：“照这样的临摹个五六十张，人手一份拿着，就算翻遍整个京城也要找出这个贱人来！”
仆妇答“是”，看着妇人怒气冲冲走了，连忙跟上。
青鸟刚把银子收进荷包，街尾地痞便闻着味儿来了，向青鸟收保护费。
在人间历经了这么多年，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青鸟还是懂的，遂小心问道：“多少文啊？”
地痞比了下手指头，“五两一天！”
“这么贵？”青鸟皱眉。
“这是自然！”另一地痞说道，“这里是京城哎！寸土寸金，你以为是乡下的茅坑？你选的又是黄金地段，这个铺位平常畅销得很，排队都不一定能等得到，要摇号的，你今天运气好，正赶上空档期，我们念在你初到京城，已经对你打了半折，以示欢迎。”
青鸟大惊：“以后每天都要收十两银子？”
地痞吹记口哨，两只单皮眼对青鸟眨了眨，“明天起就要收这个价了，嫌贵可以去城西，但是今天的保护费一定要给。”
青鸟为难：“铺子开张到现在，也才赚了二两银子。”
地痞立马变了脸，瞪眼睛耍横道：“建设文明社会，人人有责，你可不要逼我动拳头哈！”
青鸟连忙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委屈道：“委实只有这些，你要是要就拿走吧，不要的话，我也没办法。”然后赶紧躲得远远的。
地痞吹了吹额前长刘海，猛然记起这个发型是今天新做的，不能因为动怒而弄乱了，要不然今晚约小情人看戏会被嫌弃，遂挥了挥手，立马有第三个地痞上来，在青鸟的桌子上贴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为首的地痞后退，身后五个地痞涌上来，砍桌的砍桌，劈凳的劈凳，扯旗的扯旗，然后把这些腿腿脚脚、板板块块捆扎在一起，扛起来拿回家烧火做饭。
第二天，青鸟起了个大早，收拾起旗子前往城西。
因为此地地租便宜，很多小贩在此摆摊，尽管太阳还没有升起，但讨生计的人已经将街道两边全占满了。青鸟一路走下来，看见唯有一位卖臭豆腐老婆婆旁边还有个空位。
听说这老婆婆卖的是正宗老坛臭豆腐，这酸爽的味道，让人想把鼻子都割下来。
为了谋生，青鸟只能去街头管理处办了商家入驻手续，然后掏出丝帕捂住口鼻，在臭豆腐摊旁挂上旗帜。
城西虽然人流量不少，但都是被菜价便宜而吸引过来的平头百姓，尤其又以贫民居多，为了省一个铜板而买十把小白菜的人，又哪有闲情和闲钱坐在那里半天不动让青鸟画画。因此，一天下来，青鸟也只画出一幅黑白遗像，收了孝子两个铜钱。
眼看着太阳偏西，四周的人零零散散也走得差不多，青鸟也打算收摊。隔壁的老婆婆送了串臭豆腐给她。青鸟便揭开脸色的丝帕，与老婆婆闲聊，突听街尾传来异响，一个头顶红毛的小青年飞快地往这边跑来，二话不说，掀了青鸟铺在桌上的蓝花布就钻进桌底，头朝里，屁股却撅在了外面。
老婆婆摇头感概道：“现在的小青年啊，跟他爷爷那时候真是没法比。”说完抄起沥油的竹筛子，往小青年的屁股打了一下。
桌子大动，小青年又往里藏了藏，将屁股也藏进桌布之内。紧接着，一大群老老少少的女人拿着长木棍往这边追来，跑在最前面的少女也就十七八岁，边跑边哭，边哭边喊救命，小脸粉污，髻乱钗斜，别提有多狼狈。
没几步，这群女子追上了这名少女，一个粗粗壮壮的仆妇跑上前，一把揪住少女的头发，大喘气道：“让你勾引我家老爷……看夫人怎么治你……”
这仆妇青鸟认得，就是昨天陪一位妇人到她铺前凭诗求画的仆妇，想不到才一天时间就按图索到了骥。
少女哭哭啼啼，女人们推推攘攘，一群人热热闹闹离开了。
小青年从桌底下钻出来，才嘘了口气，就被老婆婆拧住耳朵大骂：“孬种，就任凭她们把你女人带走？你爷爷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小青年挥开老婆婆的手，不满道：“您老自己看看刘媒婆给我找的是什么货色，这边要和我谈婚论嫁，那边还勾搭着有钱老爷，这会儿事发，被有钱老爷夫人追杀，我不逃命，难道还等着做接盘侠？”顺手拿起一串臭豆腐便吃起来，边吃边与青鸟打招呼。
青鸟认真打量他，才记起就是昨天收了自己保护费，还拆了自己铺位的长刘海地痞，今天又染了一头火红色的头发，鸡冠花一般，倒显得肤色格外白嫩。
老婆婆呸了一声，怒骂道：“上了土豪老爷，还想泡我孙子，忒厚的脸皮！”并决定要和刘媒婆绝交，面对面碰见了也不能说话。
小青年边咬臭豆腐，边和青鸟关心生意情况。
青鸟苦了脸：“才赚到两个铜板。”只够晚上买个粗粮馍馍。
“这边往来的都是穷人，自然赚不到什么钱。”感谢青鸟的藏身之恩，小青年建议道，“城南有条春风十里街，进出的都是有钱大老爷，你到那边去摆摊，我们不敢去那里收保护费的。”
“去吧，去吧。别让老婆子的臭豆腐腌臜了你。”老婆婆笑呵呵凑近，问道，“姑娘几岁了？父母都在吗？有对象了没有？愿意生多少个娃？”
青鸟觉得老婆婆的眼睛直勾勾吓人，连忙推说自己要回家收衣服，收拾摊位便逃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摆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