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之心》夜微阑

5、Chapter 5 你的背影和我的沉默

　　Chapter 5 你的背影和我的沉默
　　【最初的，为何记忆最深刻？
　　这是第一次灵魂的轻颤，比瞬间花开、比地动山摇都要鲜活细致，值得在此生慢慢回味。】

　　冬雪扯了扯嘴角，自己好像真下不去这个手：“你等我一会。”
　　脱了裤袜，站在没有空调的房里她忍不住有些发抖。膝盖上的血痕狰狞可怖，好在伤口不是太深。
　　白嫩的小腿光溜溜地架在椅子上，韩焰蹲在她面前，熟练地处理起伤口来。
　　看起来，绝对不像是新手。
　　因为冷，小腿上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取来被子包住她露在外头的另一条腿，目不斜视。
　　这小子，还挺细心的嘛。冬雪讪讪地想着，下一秒，清洗伤口的刺痛让她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少年傲气的挑眉微微扬起，他将动作放到最轻：“忍一忍，很快就好。”
　　待到帮她包扎完毕，韩焰才躲到厕所去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他进去半天都没动静，冬雪在门口担心道：
　　“韩焰？没事吧？”
　　“嗯。”迟迟等到的回答，是一声类似呻吟的呜咽。
　　冬雪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半晌没听到任何答复，他不会在里边昏倒了吧？她把门拍得“啪啪”响，没想到门栓居然松开了：“没事你应我一声？不然我可进来了啊？……”
　　“……我进来了哦！”她眯着眼推开门，生怕见到什么会长针眼的画面。
　　少年斜斜地坐着，裸着上身。那一瞬间，冬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不是因为看到限制级画面，而是少年身上的斑斑伤痕如此可怖。
　　如肤色一般白皙的身体肌理分明，却纵横交错地布满青紫色伤痕。韩焰垂着脑袋靠在墙边，闭着眼睛。新伤旧患在身上火烧火燎，五内翻腾，抽空了他所有的气力。
　　冬雪感到自己的视线都在颤抖。如果这一幕落在老妈眼里，指不定眼泪就要哗哗落下了。如花的年纪，静美的少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韩焰，起来，我送你去医院。”她绝然道。
　　“不，不去医院，不能去……”少年微微睁开眼睛看她，握住她伸出的手，不经意间竟十指交错：
　　“爸爸说，耐心等，不要声张……”
　　少年翕动的唇吐露着他的坚持，相叠的手心里，他的冷仿佛从心里不停传递而来，她说不出话，呼吸变得沉重。韩焰清澈的眸光里有了一丝疑惑，不明白眼前的女孩为何红了眼眶。
　　在他的冰之世界里，谁也不是谁的依托。即便曾经是最亲密的血亲，也能在一夜间分崩离析。对于夏冬雪来说，他几乎相当于一个陌生人，不是吗？
　　他是冰，她就如火。一团汹涌的火此刻在冬雪心里熊熊燃烧着，几乎将冰山的边缘烤化。
　　“世界上竟真有像你这样憋屈的人……”她喃喃着，一把扶过少年棱骨分明的肩膀，伤口却又骤然刺痛起来，整个人晃了晃。
　　“小心……”韩焰低呼一声，揽住了她的腰。两个伤患稳了稳身形，互相搀扶着走到厅里坐下。小小的一段路，却走了好几分钟，他们都选择了保持沉默。
　　待到韩焰上完药，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看了时钟，犹疑道：“你上班……”
　　“没办法，下午只能请假了。”冬雪的气力已然恢复了些，再看韩焰的脸色，也是好了许多。
　　“咕噜噜——”一曲空城打破沉默，少年低下头去。冬雪跳着来到冰箱前，见到里面有鸡蛋和泡面：“你没吃午饭吧？我把这个煮了。”
　　见韩焰用沉默表示同意，冬雪又一瘸一拐的来到厨房。锅子倒是洗得很干净，调味料也摆放得整整齐齐，难道这小子平日里还会下厨？年轻的男高中生也会自己做饭吗？
　　在沙发上休息了半小时，却不见夏冬雪出来的韩焰终于按耐不住走进厨房，却意外见到一个金鸡独立的背影。湖绿的裙摆之下，一条受伤的腿蜷缩着，她居然站得稳稳当当。这练武一般的搞笑背影，正在专心致志地为他煮一碗……泡面。
　　一道微光，无声无息地在韩焰心里弥漫开来。有多么久，没有人关心过他的生活，久到他已经记不清楚。正想着，那金光灿灿的身影回过头来，带着一脸的欲哭无泪：
　　“那啥……姐的学艺不精，卖相不行，你将就将就？”
　　望着那碗奋斗了半小时，依然糊烂糊烂的面条，韩焰在心里默默地伸手扶额。

　　那晚冬雪假装镇定地回到家，在妈妈面前若无其事，声称自己已经完成使命，没让她看出端倪。转身换睡衣碰到伤口，却又是一番疼得龇牙咧嘴。恍惚间，她想起一个少年果露的上半身，斑斑瘀痕当是难忍，却半声不吭……明明还是高中生，为何却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隐忍和坚决？
　　回过神来她脸上发热，自己都在想些什么？这一天的经历实在刺激，第一次追逃、反抗、负伤，第一次为爸爸以外的男人下厨做饭，第一次对父母善意隐瞒。不知道为什么，韩焰的坚定让她相信，也许就像妈妈毫不犹疑地信任韩庆祥叔叔一样……
　　但是，韩叔叔究竟是不是犯了事？韩焰的妈妈又去了哪里？他的同学这样欺负他，老师都不知道吗？她心里的万般疑问始终没个答案，耳边似乎淡淡回响起那个清冷的声音，请她保守秘密……在这样纷乱的思绪中，累极的冬雪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回到公司，午休期间诡异负伤的冬雪虽然顺利补了假，却还是免不得挨了领导一顿批。说什么公司有公司的制度，无故缺席会影响工作进度，甚至还提了上班时间最好少看手机的要求。直到冬雪拿出早已完成的故事策划，领导才算悠悠地住了口，前后没记得问她一句摔得要不要紧，也是醉人。
　　冬雪带着满身冷汗回到座位，公司这边总算顺利过关，念头一转又到了韩焰那里，不知道缺课半天的他如何应对？正想着，微信提示音响起，感觉到领导的视线正平移向己方，冬雪赶紧低头把手机调到静音，瞅着他离开座位了才敢打开瞧：
　　“各位同学，上次一聚十分欢乐，又想大家了！过年放假期间，大家有没有时间再聚一次啊，这次范围小点，就我们几个玩得好的！”
　　聚会是“老板”朱茂华发起的，很快张晓晔、莫枚枚那几个就积极响应起来，冬雪刚输入“of course ：)”，就见陆以珩的名字先出现在了屏幕上：of course ：)。
　　她心里一甜，还没点上发送的手指收了回来。想了想，很有嫌疑地删除了原来的句子，改成一定到，这才发出。
　　一扫刚才挨批的阴霾，冬雪的心情瞬间阳光灿烂。可能因为又快见面，这天的同学微信群热闹非常，尤其是莫枚枚特别活跃，发了许多逗人的表情和段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她还私聊冬雪说：“陆以珩也来哎，机会！你们后来都没单独见过面吧？”
　　冬雪一时尴尬不知如何回复，只好装傻道：“我和你们也没单独约过呀，想你们呢！”心道莫枚枚倒是比同桌张晓晔还要八卦，没往细里想，这事也很快被她抛到一边去了。
　　下班回家，心情大好的冬雪向父母提及年后的同学聚会，没想到却触动了冬雪妈的回忆：“当年，我和玉梅、庆祥他们的同学感情也是很好的，比你们现在还好，还纯真！只可惜……”
　　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冬雪爸抬眼瞅了瞅他们，忽然发声道：“那就让焰焰那孩子到咱家来过年呗！”
　　冬雪妈一拍大腿：“对呀！还老想着给他送年货，也不知道年轻的男孩会不会烧饭呢！”
　　应该会，冬雪在心里回答着，只见老妈那股热情劲儿又起来了：“你给焰焰打个电话，你们年轻人沟通方便。”
　　冬雪妈的一句话把“你不是也有号码吗怎么自己不打”堵回了冬雪肚子里。也好，顺便问问最近他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这家伙，离开手机也能习惯？还是他本来就有另一个手机？
　　“韩焰，我父母邀请你到我家吃年夜饭。”冬雪一字一句输入短信，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家人多，热闹点。”
　　过了两天，这条短信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音。这倒符合那少年的作风，冬雪觉得仿佛正在意料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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