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之心》夜微阑

3、Chapter 3 地球很大世界却很小

　　Chapter 3 地球这么大世界却很小
　　【此刻，你正在看别人的故事。下一秒，你可能已经置身在别人的故事里。
　　地球很大，每一秒都有无数的人在错过；世界很小，人海中的他是你朋友的朋友。】

　　“喂喂，玉梅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啊……”吃过晚饭，冬雪妈接到一个老同学打来的电话，偎在沙发里开始煲电话粥。
　　冬雪端了杯热茶进房间上网。过了半小时她出来加水，妈妈的电话还在继续，不过内容已经从热切转成了唏嘘：
　　“哎哟，哎哟……作孽啊……”
　　“真的？那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今年要考大学了吧？真是可怜……啧啧……”
　　这个电话一直打了五十多分钟才宣告结束。冬雪见老妈皱着眉头，随口问道：“玉梅阿姨怎么了？”
　　“玉梅？她没事，不过咱们有一个老同学出了事，就是韩庆祥你知道吗？小时候还抱过你的。”
　　不知道是多小时候的事了，冬雪摇了摇头。冬雪妈叹了口气：“庆祥和玉梅我们都是一届里的，以前关系很要好。我和玉梅生孩子以后，他都来看过我们的。他自己结婚晚，儿子出生的时候你都快上小学了。”
　　“那这个韩叔叔怎么了？”
　　“庆祥很聪明，当年就被招去搞科研工作，具体做什么是保密的。我记得他最后一次上我们家来是带着老婆和刚出生的儿子，然后就联系不上了。这次是玉梅打听到了他的消息，说是他好像犯了杀人罪，现在被抓起来了！这怎么可能呢，庆祥怎么会杀人呢？”
　　“妈，你们都十几年没见了，也许他变了呢。”冬雪理智地分析道。
　　冬雪妈摇了摇头，“要我说，我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三岁看到老，二十多岁人的性格基本也就定了，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怎么会……他被抓起来以后，老婆温文好像跟人跑了，只留了个还在上学的儿子……”
　　冬雪听到这里也是摇头，“确实可怜，一夜之间父母都没了。”
　　“那孩子生得很白，很漂亮的一个男孩。”冬雪妈努力回忆着，“好像叫什么……炎炎？对了，韩炎，叫韩炎。温文说因为孩子是在三伏天生的，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字。”
　　说着，她拿起刚才随手记下数字的纸片：“玉梅给了我个号码，说是庆祥的手机号。现在人都关进去了，有号码也联系不到了。”
　　冬雪看了眼那个纸片：13XXX777888，好熟悉的数字！
　　随即问道：“妈，韩叔叔的儿子，今年几岁了？”
　　“我想想……他们来我们家时你六岁不到，玉梅说他马上要考大学了，估计是十七八岁这样吧。可惜谁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在哪，否则一场老朋友，肯定要帮忙照顾下庆祥的儿子。”
　　“妈，我可能见过这个韩炎。”

　　冬雪很笃定能联系上前些天还和她通过话的韩炎，结果话筒里竟然提示说所拨的号码已经停机。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上次见他时，他穿着文定中学的校服，到学校里一查就肯定有数了。
　　令她意外的是，文定中学居然没有叫做韩炎的男生。想来应该是时隔多年，老妈记错了人家的名字。不好要求校方大张旗鼓地翻查，冬雪悻然离开，这样线索就全断了。
　　下意识的，她去了第一次见到韩炎的地铁站碰碰运气。那里离她家不过两站距离，她下班后间或去过两次，都没有遇到他。人海茫茫，去哪里找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呢？

　　“喂？枚枚啊，我刚下班。”回家路上，冬雪接到莫枚枚的来电。刚出公司还没有全副武装，晴冷的冬夜里，北风刮得她手背生疼。
　　“上次聚会后都没有联系呀，元旦去哪玩啦？”莫枚枚和她天南地北地扯着。大学时她们的关系算不上很热切，可能是上次聚会后，大家之间的隔阂变淡，彼此的联系又频繁起来。
　　冬雪说笑着进了地铁站，暖气扑面而来，手脚才算是有了点知觉。
　　“上次回来以后他们谁和你联系过没？好几个老同学都关注了我围脖，你也来啊。”
　　“没有啊，就你和晓晔。”冬雪在站台边等待着，“微博我不太更新的，一般还是用微信。”
　　结束电话后地铁刚好进站，冬雪随着人流一起走进车厢，默默望着贴在车厢墙壁上的站点图示。这一次，她又下意识地多乘了两站，来到第一次邂逅韩炎的3号出口。
　　听过妈妈的形容，又想起他蜷缩在地铁站里的样子，冬雪心里替那个男生惋惜。还是个少年，家里却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片天空都塌了。
　　她的脚步渐渐放缓下来。眼前不远处，一抹深蓝色的身影靠在墙边，静静伫立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略带空茫地望着出口的方向，随着人流一拨又一拨，没有焦点。
　　“韩炎！”冬雪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个瘦削的身影缓缓转过头来，干净的脸孔上露出一丝疑惑。
　　“你是叫韩炎吧？”冬雪好像已经忘记，老妈可能记错了人家的名字。
　　男生更加迷茫地望着她。冬雪这才反应过来，“韩庆祥是你爸爸？”
　　男生的眸中倏的就有了神采，静静地望着她的脸。冬雪知道他就是她要找的人：
　　“韩庆祥，你爸爸。你，韩炎？”
　　男生先点了点头，继而摇头。冬雪抓狂，这孩子是不是沟通能力有问题？先前好像没发现啊。
　　“韩焰。火焰的焰。”纯净清澈的声音淡淡响起，他一字一句地纠正道。
　　果然是错了，冬雪心道。又听得他问：“你……认识我爸？”
　　忙点了点头：“你爸和我妈是老同学。”在韩焰惊讶的目光中，冬雪将整件事说与他听。男生眼中桀骜的星光慢慢消失，变得黯然起来。
　　“要不是想起在这见过你，我们大概找不到你了。”
　　韩焰遥望着前方，“我妈，以前每天下班，就是从这里出来。”
　　韩庆祥出事以后，温文也不见了，一句话都没留。家里的大人都说，温文是跟人跑了，但是韩焰不相信，一夕之间成为孤儿的他，总是会习惯性地来到这里，这个温文每天下班出站的地方。也许有一天，母亲还会一如既往地在这里出现，他期盼着。
　　冬雪听了心里也不免有些酸涩，岔开话题：“对了，你的手机……”
　　“嗯，没钱了。”韩焰很自然地答道，“这是我爸的手机。”
　　“你现在一个人住？有家里人收养你吗？”感觉到男生身上的伤痕太多，冬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韩焰摇了摇头，“再过半年，我就满十八岁了。”
　　冬雪不知道这其中的复杂性，心想别人的事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到边上的便利店买了张一百元的话费充值卡，帮韩焰的号码充了进去。
　　“虽然……嗯，虽然你爸出了事，不过我妈妈和其他老同学都很关心你们，手机钱充好了，你开着吧。对了，把我手机号存进去。”
　　即便已经停机，但韩焰还是随身带着那个手机。看起来，父亲的手机对他很重要。
　　冬雪把自己的手机号输了进去，“有事打我电话。”
　　韩焰接过自己的手机，默默无言。即便近在咫尺，冬雪仍然感到他很遥远，仿佛封闭在自我的国度中，拒绝他人的关心和接触。
　　“早点回家吧，我先走了。”修长的，带着少年特有的瘦削，韩焰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冬雪带着一种任务圆满的心情走了，韩焰却迟迟没有离开，拿起手机望了一眼。
　　夏冬雪。
　　她不知道，他留着这个手机，就像是留着对父亲仅有的牵系。没有人告诉他，父亲为什么忽然被捕，母亲为什么凭空消失，亲戚朋友们又为什么对他避之不及。
　　除了这个新添加的联系人，有谁会打给他。停不停机，又有什么分别。

　　冬雪高中时的班主任凌老师快要退休了。这消息在群里传了开，许多老同学都陆续抽空回去看望她，冬雪也挑了个周六，带上小礼物回到一中。
　　与门卫大叔打过招呼，冬雪很顺利地进了学校。凌老师在岗的最后一年带的依旧是高三，所以即便是周六也要在校补习，师生同样没得休息。走过一间间正在上课的教室门前，里面剑拔弩张的严肃氛围，似乎要张牙舞爪地要穿过门板向她袭来。
　　曾看得那么严重仿佛华山天险一条路的高考，现在居然回忆不起是什么滋味。大部分的人回头看时，可能都会说：
　　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这样一回事，必究每个人都要默默走过。
　　也曾挤破头皮突围而出的冬雪，看着教室里正在奋笔疾书的学子们，一时间有些感慨。一个脚步在她不远处停顿下来，她回头一看：
　　“周俊呈？”
　　在教学楼的走廊里遇到老同学，时光倒转，仿佛她和他都还是学生，他下了体育课回来与她撞见，两人可以简单地say hi。
　　周俊呈也是意外，随即笑道：“这么巧。”
　　冬雪朝里面努了努嘴：“凌老师还没下课。”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周俊呈很自然地答道，两个已经超龄的学生走在曾经也属于他们的校园里，感觉轻松怀念。
　　冬雪和周俊呈从前也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谈不上关系要好。在她印象里他一直都是那样平实的个性，戴着副金框眼镜。好像从那时就很成熟不太说话，可一旦开口，必会语惊四座。
　　周俊呈在她心里是一点特殊的，因为他是陆以珩最好的朋友。
　　两人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冬天了，校园里的紫藤和香樟树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芽，全然没给人留下半分肖想的余地。
　　“你怎么一个人来？”周俊呈忽然问道。
　　冬雪愣了下，“……晓晔、枚枚她们都有事。”
　　周俊呈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从前，我和以珩，经常在那边打球。”
　　提到陆以珩的名字，冬雪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向他望去。接到她无暇的视线，他微微挑眉：
　　“这几年，你为什么不和他联系？”
　　冬雪满脑袋的问号：“我……和陆以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