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番外·凡司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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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范朵朵的时候，他是什么感觉？没印象了，时间过得太久，就连回想起来，都只剩了零星的片段。
只记得那时候她刚上大学，还没出社会，还有些怕生。
和人讲话从来都是怯生生的，也不爱笑，不爱表现自己，更从不试着融入大环境。
那时候她最怕的，就是摄影镜头和廖凡司。
凡司曾经问过她，有没有目标？有没有梦想？为什么选择出道？
她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眼帘低垂，浓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遮住湿漉漉的黑眼珠。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砖红的衣料，纤白的指节，还有细汗擦过的痕迹。每一样细节，都焦灼地撩拨着他的视线。
“我、我没有目标，我本来只想大学毕业之后找份稳定的工作，然后安静地生活……”她终于开口，声音细弱蚊蝇，她仍不敢抬头看他。
她还说，不是她选择了出道，而是公司的人选择了她。
她的回答，他很不满意。
他开始怀疑是否签下她是个错误。
毫无野心，甚至是被动到与世无争，她表现出来的个性平淡到有些怯懦。在人前不善表达，在镜头前更有些迟钝木讷，这样的范朵朵，真的不适合娱乐圈。
不止是凡司，就连当时带她进公司的企划部长也对她的演艺未来失去信心。那部长摇摇头，感叹着本以为有她这张脸，爆红根本是时间问题，谁知却遇上她这种温吞的性格。
小打小闹还可以，想要待得长久，难。
记得当时，大家对此都是默认的，也不再有人愿意劳神费力，去引导范朵朵走上这条她根本不喜欢的路了。
那时凡司采取的态度，就像很久之后，送她橙子市去研修时一样。
放任自流，听之任之。
然而，惊喜总会在这种毫无预知的情况下发生。
范朵朵出道后的突然爆红，与其说是意外收获，倒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巧合。
零八年，正是国内观众被银幕上浓妆艳抹、奇装异服的打扮荼毒审美的时候，而当时负责拍摄那公益广告的导演，对美的表现手法一直是出了名的刁钻。
他对广告里盲女演员的要求，就是纯净、木讷、和返璞归真。
然后在各色莺莺燕燕里，他偏挑中了毫无经验、毫无特色的范朵朵，他还说，这就是他要找的。
他的选择是有道理的。
和盛世其他各具特色的女艺人不一样，范朵朵就像一颗未经打磨的原石，只需要稍加提点，便可以在镜头里散发出她最本真的魅力。
只是没想到，这样看似普普通通、并无商业价值的一则广告，居然能让范朵朵毫无预兆地一炮而红。
广告中素面白衣的范朵朵，以一个纯净鲜明的少女形象，在那年乡非盛行的荧幕上，刮起一阵清澈之风。广告本身的播放量也与日俱增，更被观众赞作是荧幕净化公益。
随着知名度与口碑的提升，找上门来的各种推广代言，甚至是剧本角色也层出不穷。
与之相对的，是范朵朵本人的态度，依旧温温和和，不为名气所扰。她还是有在继续上学，行为举止穿着打扮，也还是和之前一样，仍是一个学生该有的样子。
和她一样毫无变化的，还有凡司。
许是见惯了娱乐圈的兴衰演变，他很清楚现在这股热潮并不会持续太久，也许只是大众突然的心血来潮，只有好作品的支撑，才能真正拥有人气。
而最令他意外的，还是范朵朵的态度——
太不骄不躁了。
虽然在面对他时，她也还是很焦灼，说话的时候，也还是如同之前一样不敢大声。
那是凡司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如此可怕……
就像是习惯了这样正经又疏离的相处方式，他们始终保持着距离，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廖凡司不愿说，范朵朵不愿问；廖凡司不敢说，范朵朵不敢问。
其实范朵朵后来也曾想过，如果当初，她没有认识那些形形色.色的前男友，与凡司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或者说，如果那时候，在她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她能够大胆一些、积极一些，把心里想说的都告诉凡司，是否如今站在她身边的人，就会有所改变？
后来，范朵朵和荣溢在一起了，从听到凡司的名字便会精神恍惚，变得只有很偶尔才会想到他了。曾以为会永埋心底的那份感情，真的永埋在了心底，不再触碰，近乎遗忘。
真真应了那句老话——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缘不知何灭，无可奈何。
从头至尾，她对凡司的感情都是虚无的，抓不住甚至使不上力。结局也是软绵绵的，他们就那样手足无措地，成了比朋友生疏比陌生人熟悉的尴尬关系。
后来有一次，范朵朵在化妆间偶遇了池绯。当时她正对着镜子，慵慢地补着口红，大红色的，有些野性。
她没有看范朵朵一眼，却悠悠开口，她说，“你知道凡哥总喜欢单曲循环的一首歌吗？”没有铺垫、没有叙述，这么光秃秃的一句话，范朵朵只觉有些莫名其妙。
她下意识问：“什么歌？”
池绯优雅地阖上口红，她轻轻勾起唇角，正红的唇色，美艳至极。池绯摇摇头，似是无奈：“《那女孩对我说》，怎样？挺酸吧？想不到凡哥会喜欢这种歌。”
她说完，便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踱到范朵朵面前，迷离的眼勾着她，“你回家之后，有空可以搜来听听。”
池绯说完这堆没头没尾的话，烘干了手，便摇摆着离开了。
范朵朵盯着她离开的纤细背影，又看到她突然停下，她就那么背对着范朵朵，声音清冷：“有些事，他不说，你就不知道了吗？还是知道却当不知道？”
范朵朵不理解她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不理解，可她回家还是搜了那首歌。
搜了，听了，然后哭了。
眼泪止不住地流。
荣溢从厨房走出来，愣愣地望着她，有些手足无措，他问，为什么哭。
她只慌忙擦擦眼泪，说没有，她说，自己只是想到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关掉音乐，却仍是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首歌，那个男人的声音，很沙哑，很低缓，像是在陈述一个故事。
“一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宝贝．久了之后她变成了眼泪
那女孩对我说．说我保护她的梦．说这个世界．对她这样的不多
她渐渐忘了我．但是她并不晓得．遍体鳞伤的我．一天也没再爱过
我不需要自由．只想背着她的梦．一步步向前走．她给的永远．不重”
范朵朵随着那低沉的旋律，默默哼着歌，凡司沉静的面孔，缓缓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好像见到了他眼底澄澈的冰川，又好像见到了那里面的冰雪初融，还有他嘴角浅淡的微笑。他好像一如往常，只静静望着她，然后对她说，好久不见。
和荣溢在一起之后，凡司就好像完全走出了她的生命，她，也好久没有见到凡司了。
如果再见到他，她该说什么呢？大概也是，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是啊，好久不见……
再后来，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范朵朵上了一个综艺节目。节目组很用心，超乎想象地用心。
现场录制的时候，节目组连线，她莫名其妙和凡司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低缓声线响起，意识到对方是凡司的时候，范朵朵整个人都是懵的，嘴唇开合，却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凡司起先只是公式化的问候，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范朵朵竟然可以想到他屏气凝息的样子，然后他问：“范……朵朵？”
破碎的音节，不确定的语调。
几乎是他问起的一刹那，范朵朵便像失了力，她蹲坐在演播厅的地板上，不顾形象，泪雨倾盆。她却拼命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的哭声，穿过话筒，传进他的耳朵里。
工作人员都是傻了眼，他们不明白，只是洗清“与前经纪人不和”嫌疑的突击环节，怎么居然出了这种状况。
范朵朵哭了一阵，终于好了些，那边的凡司，也始终沉默着，没有挂掉电话。
她仍有些哽咽。
离开公司之后，她换了手机号，换了通讯录，而凡司的号码，却一直留在她手机里。她曾有无数次想要拨过去，可最终都放弃了，没想到许久之后再通话，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握着手机，努力微笑，眼泪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流下来。
“凡司，凡司，我、我在录节目，节目组打的电话……我也不知情。”
凡司沉默了会，他轻声回答：“嗯。”很温柔的声音，真的温柔，比以前所有时候都要温柔。
她咬着唇，用力抹着眼泪，“你有事吗？有事的话你先忙吧，我、我没什么要紧事。”
“嗯。”他还是很温柔，却没有挂掉电话。
范朵朵闭上眼睛，她想起了池绯的话，想起了那首歌。“凡司。”她轻声唤他，唤完，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嗯。”他回答得很轻，然后他说，“我在听，不忙。”
“凡司……”每念一遍他的名字，就好像多了一点心酸，“凡司，我、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在忙什么。”
凡司听着她的声音，眯着眼。突然有一瞬间，他有种冲动，他想告诉她，他过得不好。
想告诉她，他想她。
想让她知道，没有她的生活，他从来过不好。
然后，他自嘲一笑，他低下头，他听到自己轻声说，“挺好的。”
那边的范朵朵又低声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只留凡司一个人，对着漆黑的手机屏，坐在偌大的寂静的办公室里，一言不发。
后来，综艺节目播出，那段范朵朵的反常表现，理所当然删除了。凡司拿到了剪辑部分，他独自闲坐在电脑前，把那段视频，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看着范朵朵镜头里的样子，看着她的一颦一笑，看着她蹲在地板上，捂住嘴巴，拼命抑制哭声的样子……
他慢慢红了眼眶，嘴角却缓缓扬起。
他笑了，自讽的笑。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范朵朵，是有爱过他的，是他的懦弱，导致了他们的错过。曾以为终会牵手到永远的她，已经成了别人的范朵朵；曾以为坚不可摧的七年感情，已经只剩下了回忆。
他曾有过那么多机会，她曾给过他七年的时间，可是，机会总会过去，时间也会有期限。
伸手怕犯错，缩手怕错过。就在这样的心境下，他们互相小心翼翼地错过了七年之久。
直到她和别人离开，直到她消失在他的生命里，那句深藏心底的“我爱你”，也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他不说，范朵朵便不明白。
因为她傻，她真的傻，她一直都不是个能知人心意的人，也只有在旁人面前，她才能轻易说出对他的喜欢。
事实上她并不是吝于感情表达的人，可在他面前，她却吝啬了无数回——因为她怕，她怕一旦开口，七年的感情便化作乌有。
那么多年的感情，很沉重，沉重到把简单的一句“我爱你”，都变得难以启齿。
于是，这便成了一个古朴而守旧的秘密。
无人知晓，无人问津。
直到和范朵朵的关系越来越淡，他才惊觉，他错了，错得离谱。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片圣洁，那是绝不容许别人窥探和染指的角落。那么余生，就把范朵朵放在那个角落好了，不轻易去提起，更不轻易去打扰。
她渐渐忘了他，没关系，他还记着。
只要他记着，便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番外·凡司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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