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望流月》苏菲张

87、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据崇德大君讲，遥城已与遥壁相认，尽管这件事遥城不怎么情愿。他还是不能跨过自己心里那道坎，无奈遥壁死皮赖脸，狗皮膏药一样贴上去，才迫不得已将他带走。

　　白月四下张望，没找着遥城的身影，浣花娘款款落座，扫了远流一眼，不屑地轻哼一声：“把丢掉的男人捡回来，受苦的是你自己。”

　　汶浦赞同地点点头：“一个净会谈情说爱的小白脸，居然也能当妖王。”

　　白月喝口茶水，暗地里言语，你能当妖王才比较令人吃惊。

　　按照独眼儿的指示，她来这儿是找浣花娘结盟的。狼狈为奸，狼狈为奸，邪恶的人通常是成群出现的，白月也得服从潮流不是。

　　一说对付神界，浣花娘自然是欣然答应了。万里枯已死，南雁归浪迹天涯，本来应该就此上位的夜九，又很不幸的，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给跌断了双腿，瞎了眼睛，一身法力尽废。

　　好吧，其实是白月打残的，她还顺便剃下了他一头奇异的秀发，想仔细钻研一下其中的玄妙，结果一细看，这头发分叉打结还发黄，搞得她大失所望，随手便给扔了。

　　白月还真的挺想在远流面前维护自己天真无邪的形象的，后来再一深想，这种形象好像压根儿没存在过，于是乎决定以后再慢慢塑造。

　　总之，浣花娘便一呼百应，成为新的魔界一霸。这事儿除了让广大长相俊俏的男性朋友们寝食难安之外，也算没什么大害处。

　　况且，浣花娘没吹牛，她真的是折磨人方面的专家，短短半个时辰，已经连讲解带实物向白月展示了不下十余种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白月连连摇头：“我想要的吧，是不见血不费劲儿，看起来不残暴实际上最残暴，最好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那种。够清楚了吧？”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很是莫名其妙。一阵儿寂静后，浣花娘啪嗒一声，将一只小锦盒放到石桌上：“打开瞧瞧。”

　　白月用手指轻轻拨开盖子，一只芝麻粒大小的虫子正在红缎布上慢慢蠕动。直到现在，白月看见虫子还是浑身痒痒不自在，远流不动声色地替她重新盖严了盖子。

　　浣花娘颇为得意：“别看它不起眼，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寻来的，也算庆祝你大难不死的贺礼吧。只要被人服下，无论在何种恶劣条件下，这虫都能活下去，慢慢钻入人的血脉，汲取养料，越吃越饿，很快便开始啃食脏腑，它的口很小，要咬很多次才能扯下一小块，所以主要是疼，真指望它杀人怕是要等个七八十年了。它偶尔也会拿骨头磨磨牙，这才是最痛的。更重要的是，到后面它会让人产生幻觉，不断经历自己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事情。一部分人，到最后是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煎熬自尽的，当然，前提是他能分辨出一切只是幻觉。”

　　白月打个冷战，之前百叶问日拿一堆虫子对付他，如今她仅仅还他一只，已经算是大度。

　　伸出去拿盒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住，她抬起头来不安地问：“盒子关的够严吗？”

　　浣花娘抛个白眼过来：“这虫只有在人体内才能发挥威力，在外边行动迟缓，轻轻一捏就死啦，我还要嘱咐你悉心照料它呢。”

　　远流替她将盒子揣进袖中，浣花娘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仍是看不过眼的样子，凉凉道：“要是哪天你改了主意要对付他，尽管知会一声，我定双手奉上更厉害的毒物。”

　　白月与远流对视一眼，看来远流在浣花娘心中的丑恶嘴脸是抹消不掉了。

　　白月嘿嘿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有件事要问你，你知不知道遥城在哪里。”

　　听到遥城的名字，浣花娘的神色甚为厌烦：“被我轰走了。现在大概带着那个麻烦精四处流浪呢。”

　　其实，浣花娘也不是那么恶毒。

　　白月相信，只要有遥壁在，总有一天遥城能解开心结，正视自己。

　　*
　　伴随清脆的一响，铜镜落地，碎成两半。

　　百叶问日捧着长满黑斑的一张脸，气愤地直颤抖。早在两个月前，不是这个地方，就是那个地方，他的身体便开始隐隐作痛，每月还总有几天疼得难以忍受的时候，找遍了神仙二界的名医，也寻不着病因。

　　今早一瞧，脸上竟起了恶心的黑斑，十分有碍观瞻，一夜间，他从玉树临风的神界至尊成了个布满黑斑的老头。

　　一怒之下，百叶问日对左右吩咐：“给我杖杀了负责寻医的那个饭桶！”

　　族人们对他的残暴行径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打心底里同情这次的倒霉蛋儿罢了。这时候一个小仆神色匆匆地走进来，说是奉照求见，他声称自己从魔界寻到一名厉害的大夫。

　　百叶问日一听有大夫，迫不及待地召见奉照。奉照不紧不慢地走来，身后跟着一个长相不起眼的女子。

　　百叶问日狐疑地一指：“你说的大夫难不成是她？”

　　奉照俯身点点头：“正是。”

　　白月肆无忌惮地打量百叶问日，努力装出一副持才自傲的样子：“情况糟的不能再糟了。”

　　百叶问日皱紧眉头：“少装神弄鬼，你倒说说我这是什么病。”

　　“病？”白月轻笑，“敢情中了剧毒还不自知。也是，这毒隐秘，除了我只怕也不会有别人能发现。我问你，近日来你周身可是换着地方地疼，偶尔剧烈一些？”

　　百叶问日看向奉照：“你告诉她的？”

　　奉照惶恐道：“小的寻着这名大夫便立刻赶回来了，只稍稍介绍了您尊贵的身份罢了。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

　　惊诧立刻取代了百叶问日眼中的疑窦：“继续。”

　　白月得意洋洋道：“这是我们魔界的毒，你们神仙哪里查得出来。此毒慢热，疼痛会渐渐剧烈，黑斑越长越多，最后连成一片，使人通体黢黑，到时候就没救了，中毒者会脏腑破裂而死。啧啧，至于死相我就不说了吧。”

　　“怎么会，”百叶问日脸色煞白，从地上拾起半面铜镜，左照右照，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连脖子上也生出几个，他咬牙切齿摔去镜子，“谁对我下的毒？”

　　白月耸耸肩：“族长结了多少仇家，自己心里还没数吗？我只管行医，不管查案的。”

　　百叶问日一改刚刚的轻慢态度，恳切道：“解了我的毒，你要什么财宝我都给你”

　　白月思考一会儿：“我救人主要看诚意。财宝你肯定有的是，少几件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这样吧，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当你有诚意，给你解毒。”

　　奉照先行发难：“做梦！我们族长金尊玉体，岂可向你这只小魔卑躬屈膝？这毒你不解，休想活着走出百叶家。”

　　“呦，威胁我，我还真是给吓大的，”白月一伸手，吸着奉照到跟前，掐住他的喉咙，“敢来你们的地界儿，怎么能没有两把刷子？我这脾气，宁愿玉碎不为瓦全。杀不出去，大不了死在这儿，我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就是委屈了你家族长为我陪葬。”

　　一众族人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将白月团团围住。

　　百叶问日阴沉着脸，往前几步：“都给我退下。”

　　白月笑着松开手：“我就说嘛，族长是头脑灵活的人，犯不上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奉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来替族长磕头。”

　　白月瞥他一眼，凉凉道：“你的诚意倒十足，小子，我答应你，等你中毒的时候，肯定帮你解。”

　　“你可知戏弄我会是什么下场？”百叶问日朝奉照翻翻手，示意他离开，恶狠狠盯着白月。
　　白月莫名其妙道：“我大老远赶来，冒着死无葬身之地的风险来戏弄你？恕我直言，族长未免太过高看自己。我的命也许不值钱，可在我自己眼中，还是甚为宝贵的。治好了神界至尊，我的大名定会远扬六界。只不过我始终是只魔，怎能轻易救了神族？”

　　说完，她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赶紧的吧，这毒可是在一刻不停地侵蚀着族长的身体呐。”

　　百叶问日心一横，慢慢跪到地上，将额头轻轻碰了碰地。

　　“等一下，”白月特意拉长了声音，“族长养尊处优，不知道这磕头的学问是吧。没关系，我教给你，磕头的关键在于力量，一瞬间的爆发，梆——，必须声音洪亮。能吓人一跳是最好啦。刚才的不算，重来。”

　　百叶问日勃然大怒：“你别蹬鼻子上脸！”

　　“族长这态度可不像是有求于人的啊，”白月夸张地拍拍左侧胸膛，仿佛受了惊吓，“要是磕头时也能有这份气势就好了。”

　　百叶问日瞪了白月一阵儿，隐忍地低下身子，把额头重重叩击在地。一口气叩了三下，抬起头时额前已有淤青。

　　白月满意地勾起嘴角：“族长的诚意真是看得见听得着呢。快快请起吧。”

　　不等她发话，百叶问日早已立起，右腹传来一股疼痛：“要是再耍花招，我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神界的太阳不就在我眼前吗？”白月靠近百叶问日，伸出双手，左右推他的脸颊，像检查家畜一样打量他，半晌叹口气，“看来族长这仇结得不轻，这毒可是分量十足，好在还未过于深入。话说在头里，解毒的过程势必会艰辛一些，族长应该能忍耐得住吧，就算忍耐不住也得忍。”

　　百叶问日不耐烦道：“到底怎么个解法。”

　　白月调出略带同情的小眼神：“首先呢，得把身上生黑斑的地方，一片片削去，防止它们在解毒过程中串连成片。之后，置蒸笼于火上，族长坐于其中，与百种药材一齐蒸个三天三夜。最后喝下一碗我秘制的汤药，方可彻底清除毒素。”

　　百叶问日听得冷汗直冒：“有没有别的法子？”

　　白月摇摇头：“少一步都不行。族长好好掂量掂量，只有忍得一时之痛，安可保你性命无虞。”

　　百叶问日茫然地走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