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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这次是人 ...

  •   山林里扑来热风,白月踩着松软的枝叶艰难前行,不知独眼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从百叶家出来,他神秘兮兮地说自己备了份礼物,要他们随他向西走。

      汶浦猜测可能是什么稀世的宝贝,颇为期待,一个劲儿往前赶,一边拱起手背擦汗一边问:“独眼儿,该到了吗?”

      独眼儿往前眺望:“快了。”

      汶浦兴高采烈地加大步伐,脚下嘎吱作响,逐渐与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独眼儿将目光投到兴致缺缺的白月身上:“主子有心事?”

      白月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尖:“都说神族卑鄙,如今我不也变得和他们一样卑鄙了?”

      独眼儿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会反思,会责己,便是与他们最大的不同。”

      白月叹了口气:“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您不会想善待他们的,”独眼儿表情冷淡了些,“主子,想一想吧,为了利益,权位,他们残害过多少性命。您和汶浦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们现在没有停止,以后也不会停止。只有您能阻止他们。”

      白月依旧闷闷不乐,半晌才说:“去害那些害我的人,我不会有半分犹豫。只是,泱泱神族,总还有好的人存在。难道要连他们一同毁去?”

      汶浦无奈地摇摇头:“在如今这个神界中,就算有那样的人,就算您不毁去他们,他们也还是会被自己人毁去的。老天之所以让您在这个时候灭掉神界,就是因为神界本身已经濒于腐朽,再无挽救之法了。”

      白月思索一阵儿,长舒一口气:“你说得对,我不该想太多的。”

      独眼儿眉目舒展开来:“看来千万年的时光中,黑莲精魄也渐渐有所改变,所以主子才会心存善念。”

      汶浦忽的急匆匆跑回来,一脸气急败坏,指着独眼儿骂起来:“你个老神棍!装神弄鬼吓唬谁呢!前边就只有一户荒野人家,哪里有什么宝贝!”

      独眼儿不以为意道:“是给主子的礼物,又不是给你的。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肤浅吗?那户人家便是主子的宝贝。”

      这一回轮到白月诧异了,一扬眉:“我的宝贝?”

      独眼儿笑而不语,转眼间他们便走出了林子,外边开阔处孤零零立着个简陋板屋,昏暗的灯光从里面透出。里头有个女人在哭泣,哭得有气无力,声音干哑。

      男孩清脆的声音传来:“娘,你别哭了,等我赚了钱,赚了钱就能给你找大夫,你的病就能好了。”

      小小的年纪,话语间流露出一股被生活磨砺出的坚韧,又不失天真。

      女人哭得更凶:“娘哪里是在担心自己!我死了没什么,可你要怎么照顾自己。黄泉相见,叫我怎么向你爹交代。”

      白月不解地看向独眼儿:“里面只有一对孤寡母子,他们是你送我的礼?”

      独眼依旧不解释:“只要看见那个孩子,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白月狐疑地走近屋子,轻巧地敲门,本来没用什么力气,年久失修的木门却抖个不停,像是要脱落。

      脚步声渐近,警戒的声音响起:“谁?”

      是那个孩子。难不成看她成家无望,独眼儿想送她个义子?

      白月放柔声音:“过路的人,想进来讨口水喝。”

      孩子毕竟是个孩子,听对方是个女子,心中警戒便已消去大半,拨开门栓,将门打开。

      这男孩瘦瘦小小,五官精致,脸蛋儿白嫩,有种女儿家的秀美,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白月身上转悠。白月呆若木鸡,一时间无法反应。躲在结界里独眼儿笑眯眯地解释:“那蛇精上一世舍己为人而死,积了功德,这一世才能转生成人。”

      男孩奇怪地望着白月,踮起脚尖,仍够不到白月的脸,于是乎将手在白月身前晃了晃:“喂,你不是要喝水吗?”

      “哦……”白月回过神,按压住激动的心情,跟他走了进去,屋里狭窄,一名面黄肌瘦的憔悴妇人靠墙坐在炕上,红着眼睛,见有人进来,急忙背过身去擦拭眼角泪痕。

      白月客气地向她点头致意:“打扰了。”

      男孩熟练地从灶上的大铁锅里舀出一碗汤,似乎有些吃力,不得不用两只小手紧紧握着铁勺。他捧着满满一碗水走到白月跟前:“喏,喝吧。”

      白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接过碗的手竟然在颤抖。

      男孩很善良,即便家里困苦,对落难的人还是施以援助之手:“你饿吗?”

      白月笑着摇摇头:“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毫无腼腆地回答:“狗娃!”

      白月笑意更深,蹲下身子,与狗娃面对面,勾起食指蹭了蹭他小巧的鼻尖:“我记住了。人家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可给了我一碗水哪!说吧,想要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狗娃瞪大眼睛,似乎不太相信。

      白月指向炕上的妇人:“治好你娘的病,如何?”

      清澈的眼睛里充满欣喜:“你是大夫吗?”

      白月摇摇头,看见狗娃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戳了戳他的额头:“我可是神医,怎么能把我同一般的大夫相提并论。”

      说完便走过去,装模作样地把手搭在妇人的手腕上。妇人看向白月,眼中忍不住有一丝期待。
      狗娃屏住呼吸,紧张兮兮地立在她身侧,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月的手。

      “闭上眼。”白月收回手,大约是怯于白月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妇人顺从地闭上了眼。白月瞥一眼狗娃:“你也闭上眼!”

      狗娃有一丝犹豫,仿佛是怕白月有什么阴谋。细一想自己家一穷二白,都快活不下去了。谁又会打他们的主意。于是乎也闭上了眼,却只是微微合上,留了个缝隙,可以窥探到外界。

      白月用手心抵着妇人的额头,催发黑莲力量,温暖的光芒从手心溢出来,将妇人包围住。妇人先是觉得燥热无比,而后身子渐渐清爽起来,舒服得很,倒不像是处在炎炎夏日里。

      她放下手:“把眼睁开吧。”

      妇人眼中蓄满喜悦,动了动腿,又掀开身上的薄被,竟可行动自如了,震惊之情无以复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一边磕头一边拉一拉狗娃的衣角,狗娃顺从地跪倒在地,与娘亲一起磕头。

      白月将妇人扶起来,冲狗娃道:“你给我一碗水,这是我还你的。起来吧,再磕我的寿命都要给你磕掉了。”等狗娃立起来,她又问:“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狗娃挠挠头,他盼娘亲痊愈盼得眼都蓝了,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想要的。看狗娃想得费劲儿,白月叹口气,目光在四面透风的墙壁上扫过,耐着性子提点:“譬如钱财,再譬如一个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狗娃毅然决然地摇摇头:“娘说过,不能不劳而获,我有手有脚,想要什么就用自己的汗水去换。”

      结界里的汶浦轻哼一声:“死心眼儿。要是我,肯定要一屋子的金银财宝!”独眼儿失笑:“所以你才不能遇上这种好事。”

      白月讶异地弯腰,更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可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啦,这些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不要。”狗娃不假思索地回答,顺带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瞧见母亲认可地点了点头,又相当确定地说了句“不要”。

      白月看向目光饱含骄傲的妇人,由衷赞叹:“夫人教子有方。”

      妇人羞涩地笑起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大字不识一个,又恶疾缠身,帮不上他什么,能做的就只有教些基本的道理给他。”说完,似乎想起什么,低着头恳求白月:“神医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还请您赐犬子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名字。”

      白月略加思索,偏头看向狗娃:“就取个谐音的吧,重华,这个名字喜不喜欢?”

      狗娃面色一赧,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妇人站起来连连欠身:“好听,真好听。遇上您真是我们娘俩百世修来的福气,想不到我的孩儿竟能用上这样一个大气沉稳的名字!”

      “也许,上辈子这孩子还真是和我有缘分呢,”白月语气中夹杂些许惆怅,“我还要赶路,就不作久留了。”

      妇人起身要送,被白月劝了回去。白月抬手一指由狗娃变重华的男孩:“你来送我吧。”

      重华跟在白月后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是神仙对不对?我都看见了,你那样,然后有光流出来……”一边说一边认真地比划,良久之后抬起头看白月,讶异道:“神仙姐姐,你怎么哭啦?”

      白月发自肺腑笑着:“我没哭,是下雨了。”紧接着轻轻挥了挥衣袖,顿时从天空中飘下牛毛细雨来。

      重华仰起头来,盯着雨丝,觉得神奇:“神仙姐姐,你可真厉害啊。”

      白月忽的探出身去,将他抱入怀中,泪水悄无声息地滚落。重华脸色酡红,身体有些僵硬。

      “重华,”白月在他的耳边轻语,“好好活下去,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重华红着脸点了点头。

      白月转身离去,走出几步恋恋不舍地回望一眼,看见重华朝她挥着手,仿佛听见小飞没心没肺叫着“大小姐”。

      等走远了,独眼儿忽然开口道:“您可给他了个了不得的名字,这孩子以后必将成就一番大业,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白月喟然长叹:“这倒不是我所期望的,高处不胜寒,远没有平凡人来得快乐。”她看向独眼儿,犹豫道:“我要求你一件事,正是因为看到小飞才令我下定了决心。”

      独眼儿未卜先知道:“您想要我向万里枯说出真相。”

      白月点点头:“我相信,只要放下执念,他亦可以同小飞一样,重新拥有一个圆满的人生。”

      “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免得到时候您失望,”独眼儿淡淡道,“就算知道真相,他也未必肯放下执念。”

      白月目光坚定:“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独眼儿瞧白月心意已决,捡起几颗碎石子,捧在手心一晃荡,撒到地上,观摩一阵儿。

      白月盯着无章散落的石子看不出一点儿门道,保证道:“放心,我会护着你的性命。我打得过他,不是吗?”

      独眼儿笑着站起来:“那倒不必,您只要到临近的村镇准备把伞就成。”

      白月已经习惯了他没头没尾的说话方式,没多问,只是点点头,想起什么,捡起粒石子,在胳膊上划了道血痕出来:“你替我卜算,招来的阴损,理当由我替你受过。”

      向来对一切了如指掌的独眼儿这次像是始料未及,些许诧异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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