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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章 谁家年少足风流(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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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柳细蒲新,兰麝逐风,秦州的街道虽比不上北阳国国都凤都繁华大气,可虹梁水陌里鱼浪吹香,亦别有一番悠远清静的风情。
我在街上走走停停,每见到一新奇的事都跑去和刻意离我三尺之远的玄影和青羽两人分享时,这两人不是低头一笑,就是相互看一眼再低头一笑,令人只觉非常呆板加无趣!
街上有一个老人带着小孙子卖用彩色的羽毛做成的口哨,这种口哨轻轻一吹,发出袅袅的夜鸟轻鸣声,而哨子尾部的羽毛则展翅欲飞,分外可爱。
“老阿爷,给我挑一个绿色的哨子,我要那个长羽毛的。”长长的木竿子上插满了颜色鲜艳的口哨,我踮起脚尖指了指最上面用绿色羽毛做成的一个口哨。
“好嘞。”老人拔下我挑的那个口哨,递给我,“姑娘,五文钱。”
我掏出几个铜板,放到老人手心,转身正要离开,几个彪悍大汉气势汹汹地走来,一把将站在老人跟前正欲离开的我推到一旁:“买完了赶紧滚!”领头的大汉凶神恶煞地瞪我一眼。
我被推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玄影和青羽及时上前扶住了我。
“老头,你家孙女今儿怎么没来卖口哨了?”只见一个公子哥模样的男人从这些大汉身后走出,“本少爷每天都等着你们上街卖口哨,今儿可逮到你了。”
“李少爷,我家孙女已经许配去隔壁村了,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老人忙不迭地作着揖乞求眼前的男人,他身旁的孙儿则躲在了爷爷的身后。
眼前叫李少爷的男人听此圆眼一瞪,怒道:“我看你们是活得太不耐烦了!你打听打听,这方圆十里,谁家的女儿不想嫁入我们李府!真是给脸不要脸!”这男人上前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卖口哨的老人,老人跌倒在地上,手里的木竿子上颜色各异的口哨立刻撒了一地,他身后的孙儿则大哭了起来。
一种愤怒顿时油然而生,我正要冲上前,却被玄影和青羽紧紧拉住手臂。
“阿眠姑娘,别忘了殿下的叮嘱。”玄影低声说。
“阿眠姑娘,勿生事端。”青羽跟着说道。
只见那个李少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脚使劲踩着地上的口哨,并时不时踹地上的老人几脚,老人的孙儿见爷爷挨打哭着跑到了爷爷前面,跟着受了李少爷几脚。
我一时心急,也未多想,低下头咬了玄影和青羽的手一口,飞快冲到了老人和小孩跟前。
“你是谁家的疯狗放出来乱咬人啊?”我大声怒喝道,怒从心来,大脑还未来得及反应,手已经伸出狠狠地扇了这个恶霸一巴掌。顿时间,我的手心火辣辣地疼。
李恶霸显然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扇懵了,他满脸震惊地瞪着我,半天吐出一句话:“今天本少爷不把你打残就不姓李!”
“你当然不姓李,你姓王,叫王八!”我接口回道,见玄影和青羽已经护到了我跟前,瞬间安心了很多。
“给我打!”李恶霸招了招手,他身后的几个家丁一拥而上,玄影和青羽立刻拔出剑迎战。
现场一片混乱,我连忙扶起地上的老人和小孩:“老阿爷,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多谢公子相救,老朽没事,只是今日公子你这样贸然打了县太爷家的李少爷,只怕会后患无穷啊。”老人扶着孙儿颤颤巍巍地站起,拂起衣袖抹了抹唇角渗着鲜血的伤口。
“不用担心我,我今天就把这王八少爷打得满地找牙,以后他也不敢再找你们麻烦!”我摸了摸老人的小孙儿的头,“快扶你爷爷回家去吧。”我略一思索,从腰间里摸出银袋,拿出一两银子待会逛街用,再把银袋塞给眼前这个鼻涕眼泪还没擦干净的小孩,“再给爷爷找一个大夫看一看,看看有没有哪儿伤着了。”
老人见此拉着孙儿连忙想要跪下向我道谢,我赶紧扶住他们爷孙俩,叫他俩快离开。
“公子今日大恩,老朽来生衔草也无以为报,只求公子一切安好珍重。”场面越来越混乱,打斗声一阵盖过一阵,和我告别后,老人牵着孙儿匆匆离开。
待老人和他的孙儿走远,我方要转身看玄影和青羽是否吃亏了,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有硬物对着我的头重重敲下。我转过身,见李恶霸手持着一根木棍,笑得分外猖狂,不待我开口说话,我的眼前突然一黑……
头一直沉得厉害,不知睡了多久,不知现在是黑夜还是白日,只听两个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殿下,如何处置玄影和青羽?”
“各自鞭五十,回凤都再领罚罢。”
“是,那阿眠姑娘是送回凤都,还是继续跟着我们留在秦州?”
“她的顽劣心实在太重,送回去只怕她会半路溜走。”
“默澜斗胆问一句,殿下当初为何要收留阿眠,还让她和我们一起随行秦州?”
四周忽然安静了起来,好一会儿,高辛默澜的问话才得到湛成淮的回应。
“当日只是怜她伶俐可爱,四处偷窃实在可惜,便应下带着她游走各地。”湛成淮叹了一口气,声音一如他整个人一样清冷,“早知她会如今日这样好生事端,当初我就不该起怜悯之心的,由着她自生自灭。”
湛成淮的话才落地,我睁开眼,本有些模糊的意识顿时清醒了起来。怜悯之心,自生自灭,刺耳的两个词眼传入耳中,我的心底忽然莫名难过了起来。
耳边又传来开门的声音,我赶紧闭上眼,只听一前一后的脚步走进。我一直闭着眼,只等又听到关门声以及离开房间的脚步声,方才睁开眼。
我阿眠,虽然无家可归,身无一物,可最不缺的就是别人的怜悯!
豆蔻梢头春色无极,阳光在花草间调皮的跳跃,微风轻拂,暗香隐隐。此时的我正站在秦州城门口,一个人收拾了行李悄悄离开了客栈。我想去一年四季都暖意盎然的南璃国,北阳国的冬季总是那么长那么冷,我实在是不喜欢。
“真是冤家路窄,小子,这是要一个人去哪儿啊!”我寻声望去,见带着三两个家丁的李恶霸正在距我三尺之远处站定。此时李恶霸脸上的手指印依旧清晰可见。
我不理会眼前这些人,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上前的李恶霸挡住去路:“这次,我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他在我耳边硬声硬气的说。
我被李恶霸绑成了一个粽子,他带着手下将我扔在了秦州城郊野树林的一个山洞里。
“过三日我会来看你的,看你是饿死了还是被野兽吃剩得只留一把骨头了。”李恶霸用布条封住我的嘴,带着手下心满意足地悠然离开。
我一个人在山洞,手脚动弹不得,只觉满心的悲凄。就算湛成淮愿意救我,他现在又是否知道我被丢在了这个山洞里。只怕他见我收拾了行李悄悄离开,便真的由我自生自灭了吧。
洞里的光线愈来愈稀薄,洞外猿啼不断,唬人心悬,我浑身又冷又饿,昏沉沉地靠在山洞的石壁上,脑海里不断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
“王上,朝夕公主是您的女儿,可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儿啊!王上您这回可一定要给臣妾做主。”梦里一个穿着白色丧服的女子趴在地上,她哭成了泪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你胡说,我没有害死你肚里的胎儿,我只是溜进你宫殿看看有没有好玩的东西,并没有在你的汤里放打胎药。”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女孩跪在亮堂的大殿上,小小的脸上尽是委屈,“本公主敢作敢当,再说我为何要在你汤里放药啊!”
一阵风吹过,我发现自己忽然又置身于凤水江边,江水滚滚,雷声阵阵,一群黑衣歹人正追着之前跪在大殿上的小女孩。
“朝夕公主,你是宁愿死在我们的剑下,还是自己跳河自尽?”为首的黑衣人步步逼近,那个小女孩站在凤水江边,风吹动着她的衣摆,她瞪大了眼睛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不断靠近,一边回头望着凤水,似乎在考虑着何时跳下凤水。我伸手想要去拉住这个小女孩,可手还未触碰到她,她却已经毅然转身跳下了凤水。
我望着波涛拍岸的凤水心里正难过着,远处却传来一阵又一阵唤我“阿眠”的声音。我被唤得有些神思混乱,浑身打了一个寒颤,顿时惊醒了。
“阿眠,你在里面吗?”湛成淮的声音不时从洞外传来,无奈我的嘴巴被布条封住,只能静坐在山洞里。
湛成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他高大的身姿霎时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看着他,不知为何,眼里有泪要落下。
湛成淮见我靠在山洞的石壁上,快步走上前,抽出剑划得一声解开我身上的绳索,然后伸出手拆掉封住我嘴巴的布条。
“阿眠,没事吧?”他扶住我,想要扶我起来,我推开他,扶着石壁慢慢往洞口走去。
我走出洞口,高辛默澜带着玄影和青羽举着火把站在外面,地上还有捆着的李恶霸。
我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湛成淮在身后又叫了我一句:“阿眠,站住。”
我顿住脚步,也未回头,只说:“殿下,你是一个好人,我很感激你收留了我,也很感激你现在救了我,可是我不喜欢束缚,我想,我还是更适合一个人流浪在外。”
“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受束缚的,既然活在世上,就要适应这些束缚。”湛成淮清冷的声音在夜空中铿锵有力,“你这样任性,迟早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