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4、娇女露峥嵘·五 ...
-
林江月是面带笑容地走出汉王的书房,而汉王则是一贯的表情,看不出喜怒,除了他们二人,再没有第三者知晓他们谈话的内容。
但显然郑鸿光是非常重视林江月的,因为他一出来便询问容惠是否准备好客房,表示林江月今晚要留宿一晚,同时还让下人去把几个心腹及幕僚马上叫过来。
跟林江月密谈半个时辰,出来便立刻要召见幕僚,显然,他们二人方才探讨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生意,容惠心里顿时像有只猫乱挠一般,怪好奇的,她自忖没办法撬开郑鸿光的嘴,便将主意打到了林江月头上。
“林姑娘,你一个人在我们府上留宿,怕是会招来外人的闲话,不如今晚且请方先生和顾四郎留下一道陪你,如何?”容惠笑容满面道。
林江月自无不可,但还是要问问方先生的意思,她看向方旃阳:“先生,今晚不归家,夫人可会恼怒?”
方旃阳先是不痛快地瞅了瞅自己那不争气的学生一眼,然后瞪着林江月,佯怒道:“你以为别的女子都跟你一样么?”说完背过手,让下人带路,他喝了酒就会困乏,想要躺下歇了。
顾宗珵马上跟上前,想要侍奉一二,被方旃阳不客气地赶跑了,顾宗珵一脸讪讪地回来,然后对上面无表情的林江月,他挠挠头,小声地喊道:“清风,方才我……”
“方才你如何?”林江月心平气和道。
“我太过意气用事了。”顾宗珵小声地解释,“我再不会了,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少喝些酒比较好,喝酒伤身,如果……再有这种事,都交由我来吧。”
林江月默默地叹了一声,她能说啥?说对方好心做坏事?差点坏了她的好事?可是她和郑鸿光的拼酒不过就是一个由头,就算他不打岔,她也要找别的由头来引开,而他正好给了郑鸿光台阶下……
可是吧,林江月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对顾宗珵的性格理解错了,这小子刚在国子监跟同窗打了架,方才又帮她喝了酒,现在还拍着胸脯说以后喝酒这种事交给他……他改性子了?王八突然变王霸,要发愤图强了?
林江月总觉得事情不对,把他叫上,一起去了容惠安排的院子里。
容惠本想借此机会跟林江月好好套话,结果那讨厌的顾宗珵阴魂不散,死活要跟着,她把人带到安置的客院,都没能找到好时机,她恼怒地扫了顾宗珵一眼,可再不情愿也不能打扰了林江月的安置,不然就太失礼数了,她给林江月留了两个使唤的丫鬟,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容惠的小心机林江月大约能猜得出来,心中一哂,这件事郑鸿光估计都不会跟汉王妃商议,她一个当女儿的还是少打听为好,免得犯了她老子的忌讳,虽说容惠眼下得宠,可汉王的女儿又不止一个。
平香和沉香带着两个使唤丫鬟出去了,林江月让顾宗珵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以前喝过酒?”
“小酌一二,但如今日这般痛饮的,未曾有过。”顾宗珵老实交待。
林江月看着他丝毫没有酒意的脸,颇为诧异:“那你酒量不错。”
顾宗珵刮了刮鼻子,有点羞赧:“我也是今日才知。”
林江月唇角勾了勾,然后又拉下脸:“顾宗珵,你好大的胆子!”
顾宗珵一怔,慢慢地放下杯子,目光躲闪:“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与同窗打架之事?”林江月猛地拍下桌子,微怒道,“你可知道我为了让你拜方先生为师,为了让你进国子监,费了多少工夫,你倒好,为了跟我去南阳府,居然敢打同窗了,我可真没料到你胆子如此大。”
“我……不是的,你想错了,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己之私而伤害同窗呢?”顾宗珵急忙解释,“先前我已经打听好了,过段时间术算学的先生正好要带学生去河南办事,正好与你同个时间,我就想求先生让我跟着他们一同前去南阳府,真的,不骗你,我已经同先生提过了,先生说只要我今次旬考能拿到甲优便同意,我最近念书都很认真……”
林江月面色稍霁:“那你为何要打架?”
“……先动手的并非我呀。”顾宗珵小声地嘀咕。
什么?那个姓章的,嚼了舌根说了她坏话不够,还敢先动手打顾宗珵?林江月当即火了,目光灼灼地瞪着顾宗珵:“那你可打赢了?你别说你连那个弱鸡都赢不了,那我就真的要恼你了!”
顾宗珵:“……侥幸赢了。”
林江月脸色这才好点,问起他事情的经过,顾宗珵支吾几声不愿详说,林江月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他只能老实交代:自他托先生之福,入了国子监,那章姓同窗早就对他心怀嫉恨,林星河高中状元后,顾宗瑾在书院里提到了当初在五槐社的事,大家本就知道林江月是他的未婚妻,开始对他多有恭维,加上他近期学业略有小成,课堂上就连授课的先生都对他另眼相待,那位同窗一时嫉恨迷眼就与别的学生说起她的坏话来,刚巧被他抓到,两人争执了几句,那人就先动手,他就还手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顾宗珵一派老实。
林江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奇怪道:“你不是打架了,怎么不见你受伤?不合理呀。”
之前吴隐跟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想象中顾宗珵至少脸上是少不了几块淤青的,还打算以他要养伤为由,将他留在京城,可现在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哪里受了伤。
顾宗珵耐着性子解释:“那位同窗家中颇为困顿,日常吃食只吃最下等的餐食,为人瘦弱,拳脚无力,自然伤不到我。”说完又重重叹了一声,“可惜我当时怒上心头,下手不知轻重,反倒是把他伤得不轻,听说现在他还躺在床上,我思虑再三,还是让人给他送了些银子过去,希望他能去看看大夫,不要留下后患才好。”
林江月张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此刻顾宗珵脸上的愧疚不是这么真实的话,她真的想拍手叫好——好一招打了你还要气死你!
顾宗珵刚去国子监那会儿就跟她提过,这姓章的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不屑跟他这个走后门进国子监的人交往,平日里更是说得上没给他好脸色看,甚至动不动就对他白眼相向,顾宗珵为此还曾苦恼过一段时间。
对这种人,林江月是很了解的,她从前的同学里就有这样的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是看不起家里富裕的同学,总觉得只有他自己的努力才是真实的,别人的成绩都是用钱买来的,整天怨天尤人,谁也不愿意跟他交好,在班上格格不入。
这个姓章的就是如此,心里对顾宗珵嫉妒得不得了的,大约是觉得顾宗珵这个走后门的“无耻之徒”不仅出身好,运气还好得见了鬼,居然还有一个可以培养出状元来的未婚妻,想必将来这顾宗珵榜上提名可能性很大,更郁闷的是,他一向引以为豪的学业也被顾宗珵后来居上超越了……然后,打架还打输了。
以此人的倨傲脾气,心里肯定憋着一口气,结果顾宗珵这个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还让下人送银子过去!若是顾宗珵亲自送银子过去,那人怕是勉强还能接受,可顾宗珵偏偏叫下人送过去,估计老兄怕是要气昏过去了,认为顾宗珵侮辱他呢,估计这会儿正一边吐血,一边骂顾宗珵呢,诸如“今日你狗眼看人低,他日我出人头地必叫你后悔”之类的。
顾宗珵被林江月奇怪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不解问道:“怎么了?我是做错了?”
“不,你做得太对了。”林江月却如此说道。
姓章的很幸运,他遇到的是顾宗珵,只是打了他一顿,还好心给他送银子,若是遇到别的人,打一顿是轻,随便整点事就能让他从国子监里滚蛋,要知道,国子监的学生可是各地方官府层层举荐上来的,多少人抢破头皮都抢不到,尤其是对那些穷苦人家的读书人,因为在国子监读书虽然很严格,但是好歹是有“奖学金”拿的,很多读书人都是靠着国子监的份例才熬过考过授官的辛苦日子。
所以顾宗珵打了对方一顿,对对方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如果对方足够聪明就该知道,他和顾宗珵两人之间是有天壤之别的,两人的打架成本是完全不一样的,对顾宗珵来说,不过就是停学罢了,反省过了,依旧可以回到国子监好好念书,依旧是方旃阳的好学生,林江月的好未婚夫,日后想下场科考就下场,想直接通过国子监考核授官也可以。
但对穷苦子弟来说,停学处罚意味着没有份例,如果没有顾宗珵送的银子,他就没有了度日的经济来源,而停学势必会耽误他的学业,而且打架一事会引来先生的不喜,同窗的厌恶,等到他重返课堂,将会面临更惨的情况,如果他心志不坚,影响学业,会被国子监退回原籍,失去人生唯一一次青云直上的机会。
就怕那人看不明白。
“那……你不怪我了?”顾宗珵打量林江月的脸色,开口问道。
林江月睨了他一眼:“且说吧。”
隔壁院墙之外,容惠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咬破,这个顾宗珵,亏他还是个男子汉,怎么就对自己未婚妻跟别的男人在书房里密谋半个时辰的事丁点不好奇呢?怎么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屁大的事?谁要听他们俩卿卿我我,打情骂俏?能不能聊点正事?
客院里,林江月问起了顾宗珵的功课,发现他的功课确实比先前扎实了很多,虽然跟顾宗瑾比起来还是有一段距离,但对很多事情都能形成自己很完整的看法,比起之前真的进步不少。
林江月又关心起他的字来,让两位丫鬟准备了笔墨纸砚,让顾宗珵写了一段文字,认真考究起来。
容惠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走了,这个林江月,肯定是故意的!
林江月唇角一勾,她当然是故意的了,你容惠的耳力超群,她的也不差好么?那么沉重的呼吸声,只要练功内功的人都听到了好么?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正认真书写的顾宗珵身上,这家伙竟然问也不问,到底是太信任她,还是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