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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娇女露峥嵘·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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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容惠郡主话刚落音,便有婢女过来请示:“郡主,王爷听闻您今日的娇客当中有一位十分精通阵法,王爷有阵法的疑虑想要请教一番,不知道郡主是否愿意割爱。”
容惠郡主挑眉:“父王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是今日的客人国子监的方博士举荐的。”婢女答道。
林江月心中一哂,看吧,她猜得一点儿没错,今日的戏台上肯定少不了方旃阳这个人,因为跟她与汉王两人都搭上关系的,除了方旃阳就没别的人了,否则,尤爱美色的汉王会见一个豆蔻少女,第二天,京城就会传遍她林江月即将成为第二个元初华了,即使他她林江月有堪比圣人之才也不行,毕竟她的性别摆在这儿,若她换个性别,没准就能成就一番伯乐识马的佳话了。
所以,只能是跟汉王还能搭得上话、又对她有爱才之心的方旃阳顺嘴向汉王推荐,这才合理,大户人家做事就是这般讲究。
“我对林姑娘的阵法也很好奇,一同前去吧。”容惠如此说道,“你们且玩着吧,我一会儿便回。”
林江月便在一群小姑娘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跟着容惠前往汉王用以招待客人的自若堂。
自若堂,对于一个手握重兵、位高权重、深得圣恩的王爷而言,很值得玩味,这到底是显摆,还是……渴求?
“父王好武,这既是他的练功房,也是他招待贵客之处。”容惠跟林江月解释道,两人跨进了院门,眼前一亮,跟一般的养花侍草的院子大为不同,自若堂里摆放的是木人靶、武器架、梅花桩这些习武必备器械,更奇怪的是还有几面将军鼓。
林江月的目光从地面因长期摩擦而形成的痕迹上一掠而过,就听到肆无忌惮的笑声从正厅那边传来,心中勾勒出一个狂妄自傲、做事周到、并练功不辍的上位者的形象,这份画像让她对于自己的计划更多了几分把握。
到了厅堂门口,下人就不能进去了,平香和沉香担忧地看着林江月,林江月对她们笑了笑,镇定自若地跟着容惠入了正厅。
容惠自行往坐在上首的一个四方脸庞,浓眉长髯,身形壮硕的中年男人走去,并撒娇道:“父王,你又偷偷瞒着我喝酒了,该打!”
“贵客登门,不以美酒招待贵客,为父这张老脸可要不得了。”汉王郑鸿光哈哈一笑,“毓儿,你来得正好,正好看看为父与方念白究竟谁才称得上酒中豪杰。”
念白,方旃阳的字,林江月垂下眼,忍着没有抬头去看方旃阳,也没有去看汉王,而是恭谨地等着。
郑鸿光却像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举起酒杯对底下的方旃阳道:“老方,再来!”
“饶了我这条老命吧,我可再喝不动了,酒中豪杰之名王爷您想要便自己拿去吧。”方旃阳一脸苦笑地拒绝。
“你这老鬼!”郑鸿光看向旁边几位客人,其他人纷纷举手告饶,郑鸿光又看向自己旁边的年轻人,“羿儿,你来。”
郑羿微微皱眉,一脸不认同道:“父王,母妃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拦着您,莫要贪杯,省得您回头又不舒坦了。”
郑鸿光顿时不痛快地将酒碗一摔:“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扫我的兴!”他目光环绕一周,落在垂首站在门前的林江月身上,一副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位娇客的模样,便道:“对,你,林什么来着,你来陪我喝两杯!”
初时的视若未见,此刻又轻慢以待,郑鸿光将自己对林江月的轻视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也是京城所有贵胄对于江湖人的普遍态度,讲真,如果不是林江月手握重码且身怀几分本事,她在顾家基本上也是这种待遇。
“王爷……”
“恭敬不如从命!”林江月开口打断顾宗珵想要说的话,看也不看对方一眼,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上首的郑鸿光,“我来陪王爷拼两把。”
顾宗珵一脸欲言又止,被方旃阳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只能闭了嘴,安静地坐下。
郑鸿光不理会方旃阳师徒俩的官司,冷着脸对林江月道:“你当真敢与我拼酒?你若是敢糊弄我,今天就别想走出我这自若堂。”
“那得看王爷有何好彩头。”林江月一派从容,“没有彩头,喝起来可没甚意思。”
“哦?”郑鸿光顿时对林江月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若我没有彩头,你便敷衍于我?”
林江月莞尔一笑:“王爷说笑了,您有所不知,在江湖上有一种功法,名叫《渡金波》,是一位好酒的前辈所创,小女不才,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曾习得一二。若王爷今日无甚彩头,小女便舍命陪君子,助王爷雅兴,小女自恃还是有几分酒量的,若王爷好彩头,且彩头为小女所喜,那就恕小女孟浪,要以这渡金波之功战一战王爷了,到时小女胜之不武,王爷莫怪才是。”
“哈哈哈哈哈,好!”对林江月的狂妄,郑鸿光非但没有不喜,反而更多了几分另眼相看之意,相比起循规蹈矩的人,有几分野性的人往往更得他的器重,“来人,快给贵客设座!本王要好好领教领教林姑娘的金波功法!”
态度热切,仿佛先前轻视慢待林江月之人并非他郑鸿光一般,而世子郑羿和容惠郡主都一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模样。
林江月含笑入座,然后对着前面的方旃阳点头致敬:“方先生,许久不见!没想到竟能在此碰面,真是太有缘了!”
方旃阳摸着长须的手一顿,面皮抽了抽,什么有缘?分明就在你的算计内!他自忖没有这等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决定今日能少说多少就少说多少,免得多说多错,他目光扫过旁边正襟危坐,一脸担忧的顾宗珵身上,心中不由一叹,罢了罢了,既然来都来了,能帮就帮吧。
林江月一落座,底下人马上就将酒呈了上来,郑鸿光便道:“你想要什么彩头?只要是我这汉王府上有的,你尽管开口,我眉头若是皱一下,我就跟你姓!”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林江月身上,君子一诺千金,汉王这样的承诺……容惠不由皱眉,父王似乎对这个林江月比自己预想中更为上心。
林江月面上不惊,心里却嘀咕,这汉王比她想象中更荤素不忌,一个国姓王爷想改姓就改姓?他那躺在皇陵的先皇老爹知道了,怕不是要跳出皇棺来打死他。
林江月觉得这郑鸿光当王爷真的是放错地方了,他就该提着大刀浪迹江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看到不顺眼之人,拍案而起,提刀便上,这才叫舒坦,现在这份恣意被困在王爷的身份上,平白多了几分无奈。
“又不是沙场比拼,当不得王爷如此郑重,不过是添酒助兴罢了。”林江月说道,“不若如此,我听闻王爷在京中有一处极好的练马场,我本江湖之女,京中日子于我而言太过拘束,我若胜了,王爷便许我在京期间去练马场跑几天,散散心,如何?”
“可!”郑鸿光想也不想道,“你倒是自信,可若我胜了,你又能拿出什么彩头?”
“我可不比王爷家大业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而且想来王爷应有尽有,应该看不上一般俗物。”林江月顿了顿,“正巧,我有一坛状元红,本是想为阁中子弟庆贺而特意让人从叙州带过来的,王爷若不嫌弃,便以此为彩头,王爷若胜了我,我便设宴请王爷品一品这西南的状元红,如何?”
“哈哈哈,甚好!”郑鸿光大手一挥,下人便将一块令牌放到林江月桌案上,“你若赢了,我汉王府之令送你又如何!”
王府之令!
容惠一惊,郑羿亦然,诸如方旃阳等人皆瞠目结舌,这可是王府之令,犹如亲王亲至,别说一个练马场了,凭借此令,下可无视宵禁进出城门,上可递折子入宫面圣,还可自由进出藩王之府,一般王府的亲信都没有,何其贵重!
就连胆大如林江月,也没料到郑鸿光竟然这么大手笔,一见面就拿出这种杀手锏,一时间她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动摇——这位王爷似乎不怎么可靠呀,能够扛得住她的大计吗?
方旃阳怕林江月不明白令牌的贵重,小儿意气非要拿令牌不可,那可是块烫手山芋,他当即开口劝道:“王爷,这可万万使不得,令牌乃是关乎皇室宗族法度,怎可如此儿戏……”
“本王的王府之令,本王还不能做主了?念白,你怎地变成一个迂老头了?平日里不是号称最不喜迂腐愚昧之人么?”郑鸿光一意孤行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聒噪得很!林姑娘,我这个彩头,你可有胆来拿?”
林江月静默了片刻,随即笑了:“有何不敢?我们凌霄阁可没有胆小怕事不敢拿好处的人,我林江月乃是凌霄阁的少阁主,我若胆怯,又有何颜面回山见诸位子弟?王爷,您就只有一块令牌了吗?再放几块也无妨!”
方旃阳面色一肃,容惠及郑羿都不由正襟危坐。
顾宗珵怔怔地看着林江月,他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这种郑重其事,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林江月入京后第一次当众亮出凌霄阁少阁主的身份,此前她一直都是以林江月的个人身份行事,这二者的区别,即便顾宗珵不在江湖行走,也明白林江月的意思——她这是以少阁主之身,拿整个凌霄阁的前程来跟汉王博弈,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衬得上王府之令了。
郑鸿光颇为意外:“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敢赌。”
“人生在世,三分天注定,四分靠打拼,三分全靠赌。”林江月一脸理所当然,“不赌一把,如何对得起自己这一生?我在我们山上,可是号称赌场小赌神,逢赌必赢,王爷莫要轻视于我。”
“妙,大妙!”郑鸿光爽朗大笑,“你这个小姑娘,很对我胃口!来,看看是你这个赌神海量,还是我的这个酒中豪杰千杯不倒!喝!”
这两人竟然真的喝上了!
容惠一脸愕然,这怎么回事?父王不是说要考究一下这林江月,如果她有真才实学,不妨延揽至府上,为郑羿拉拢一帮读书人么?怎么现在反倒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