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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悲极生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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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肃和李二夫人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来,咋一听,都愣住了。她继续道:“安大夫,我们去内屋针灸吧,我治病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看着。”
安肃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刚才最后听到了几句,以为没事,却没想到不愉快已经产生了。
安肃看了眼施柔微凸出的小腹,心中轻叹口气,笑着对她道:“李夫人,内室生了暖炉,比较暖和,你到内屋歇会儿,我待会进去为你诊脉。”
施柔看了眼唐如银,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随即将右手递给身后的丫头,笑着道:“好的。”
安肃安顿好施柔从内室退出来以后,坐到唐如银对面,以只有他们二人才听见的声调道:“你这是何苦呢?”
她轻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可不是软柿子!”
安肃摇了摇头,没再说话,拿过已经准备好的药酒轻轻地擦拭着她的右手。
针灸完从安家医馆出来,已经将近中午了,等候多久的司机上前殷勤地把她接入车内,发动车子的时候,她轻声道:“去百货商场。”
他一愣,但素来的训练告诉他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觉得唐小姐的语气不太对劲,也就不敢多问什么,只是遵照吩咐朝市中心走去。
唐如银下车后,径自走向了百货商场旁边的苏浙菜馆,她本嗜辣,但安肃和史密斯都一再强调不能吃辣,虽然她觉得少吃点没关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生怕这只手就此废掉,她还是几个月都不敢吃辣。这几个月,她除了去安家医馆针灸和一开始去剧院看戏外,基本上都没出过门,今日从医馆出来,她突然很想念这里菜,这是她以前换口味时常吃的菜。
几个月未来,福林楼的老板眼尖还是认出她来了,老板姓苏,见她进来,连忙笑着上前道:“唐小姐,你好久没来了,今儿怎么一个人?我们这新出了几样菜式,要不要尝尝?”
她脸上挂起应付式的笑容道:“苏老板,给我一个安静的包间,至于菜,就按照你说的,来几样新菜式吧。”
那苏老板经营这餐馆多年,三教九流的人见多了,瞬间就能看出她今日心情不好,也不再多做寒暄,招呼店员把她引上二楼的雅间。
与此同时,二楼一包间,一个身穿白西装的人的青年一脸趣味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幕,笑着对面正端着酒杯喝酒、一脸莫测的人贼兮兮地道:“我说老兄,即便她只是个替身,但好歹也是你的女人,她这么寒酸,你就不怕丢你的脸吗?”
对面的人头都没抬,一杯辣酒下肚,不客气道:“你这么怜香惜玉,这女人送你好了。”
阎成巡说这话的时候,李泰正端着一杯酒喝了一半,顿时呛在了嘴里,他忙偏头,不住地咳嗽,过了一会才抬头看向对面,一脸苦笑道:“阎大少,你饶了我吧!”
阎成巡冷冷地看着他道:“那就不要多嘴。”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便衣从外面走了进来,附在阎成巡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挥了挥手,那便衣随即退到门外,阎成巡放下酒杯,道:“我该走了。”
李泰这时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看向阎成巡,“那,我们刚刚说的事情?”
阎成巡想了想,回了句:“再说吧!”
唐如银静静地坐在包厢里,慢慢地一道道地品尝着新上来的菜色,等尝到大煮干丝的时候,虽然没有记忆中那样美味,不过她的心还是一痛。
记得刚到英国的时候,她还吃不惯英国的食物再加上感染风寒,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为此养父母甚是担忧,但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人,不会做中国菜。英国的中国菜餐馆甚少,他们好不容易给她找到了一个中国餐馆,了解之下才知道,餐馆的老板戴夫本是一定居英国的中国富商的家庭厨师,辛亥革命后,富商移民回国,而此时的戴夫正与一英国姑娘热恋中,他为了这姑娘放弃回国,后在英国与她结婚生子。
她当时听到这佳话的时候心生一阵羡慕,了解到她的情况后,戴夫为她量身定做了许多中国菜,她也在他精湛的厨艺下身体慢慢恢复健康,后来戴夫教了她几道简单的中国菜让她自己在家做着吃,不过一来二往,她和戴夫也混熟了,闲暇的时候,她甚至会跑到餐馆帮忙。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穆易的,那天他到餐馆里来吃饭,她正端着一盆刚擦完桌子的水朝外走,他正好也从对面走来,两个人都走得很急,等发现对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停下了,于是乎这一盆水有一半都泼到了他的衣衫上。她很不好意思,连忙道歉,他温声道没关系,那声音如同四月春风,一下子就吹进了她的心坎。
戴夫闻讯走了出来,找了一件自己的外衫给他换上了,他换好衣服出来,戴夫笑着对他道:“我记得你,你以前有段时间经常来这里吃饭,最近几个月怎么都不见人影?”
他笑着道:“家里有点事,我回国了一趟。”
后来三人就郑重地做了自我介绍,那时候她在英国养父母给她起了个英文名叫爱丽丝,她一直沿用这个名字直到回国。而她刚听到他名字叫穆易的时候,笑着道:“你该不会本姓杨吧?”
听到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穆易也笑了:“我可不会杨家枪法。”
有了这个轻松的开头,后面的一切就都好办了,他们这次的聊天很是愉快,临走的时候,她还有点恋恋不舍,穆易笑着道:“我就住在附近,会经常来吃饭的。”
想到这段过去,她不禁怅然,他从前多么绅士啊,素来最注重身边人的感受,从来不会给人难堪,可如今……
人喜欢回忆往事,是因为年少时无知无畏,随性而为,能做一些现在看来很羡慕但又不会重复去做的幼稚的事情。
意识到时间都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吃饭的,于是匆忙喂饱了处于饥饿中的肚子,又匆匆的离开。
与此同时,一个隐藏在角落里的身影也跟着她离开,这个身影跟了她好一会,她去百货公司逛街他也跟着,她坐车他也跟着,直到亲眼看着她回到了阎府的别院。
那身影随后就去了阎成巡位于岩山的别墅。
“她还做了什么”阎成巡轻轻地顺着身旁的狼犬的毛,那匹看似凶恶的狼犬此时正安静地伏在他腿边,像是一只温顺的猫。
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自己汇报的已经很仔细了,于是道,“没了。”
阎成巡挥了挥手,不多时,眼前的人已经退了下去换上另一个同样衣着的人。
来人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随即退了出去,好像从未来过一样,只是阎成巡旁边的桌子上已经多出了一个紫檀木盒子。
他看了眼盒子,并未打开,只是轻声道:“我该把你怎么办才好呢?”
“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她从镜中看向正在为自己梳头的玉荷,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不过还是披好衣裳,确认自己这样穿着无误,还过得去后,就让玉荷出去开了门。
玉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谁啊?”大晚上的,最不喜欢就寝前有人或事打扰到自己。
门一开,韩伯立刻抓着玉荷问:“小姐睡了没?”声音中带着一丝慌张。
见是韩伯,又是这般模样,玉荷诧异道:“正准备睡了,韩伯,你怎么了?”
韩伯紧张地朝走廊入口处一看,随即悄声道:“你去通知小姐,大少爷来了。”
听见阎成巡要来,玉荷一紧张,声线立刻拔高,“什么?大少爷来了?”说完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不过已经迟了,因为唐如银的声音自门板后面传来,“他有没有说来做什么?”闻言,玉荷担心地转过头:“小姐!”
唐如银也不理她,只是看向韩伯,韩伯想了想,用一种略带侥幸的口气道:“他今日只带了一个贴身侍从,应该没什么事!”
唐如银倒不是这般想,她深知阎成巡的脾气,不过此时也不好对他们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小姐!”玉荷担忧地看向她,她正待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韩伯提高声音道:“大少爷!”
这时候,阎成巡已经走到了房门口,见他们三人如此情形,却是什么都没问,只看向最里面的唐如银,她对着他们道:“玉荷,韩伯,你们先下去吧!”
韩伯和玉荷走到楼下的时候,他对玉荷道:“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玉荷正担忧着上面的情况,听到他这么问,把最近感觉不对劲的地方都说了出来:“小姐经常一个人呆在房里,不让我陪着,就连出门的时候也是,去安大夫那里针灸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去,还有,她这次的反应太奇怪了,没有前几次那么难过,该不会是悲极生乐吧?”
韩伯一笑:“说什么呢你?”心中却不由的暗暗思索她的话来,玉荷说的这些不正常他也感觉到了,他一直搞不清楚,有种陷入棋局的困兽感,刚刚玉荷的最后几个字“悲极生乐”让他瞬间醍醐灌顶,好似一语惊醒梦中人,他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可是明白之后,心中的担忧感更甚。
小姐这次连茶水都没让玉荷泡,看样子是真的不准备他长留此处了,小姐的心跟他渐行渐远,按理说,他应该开心才是,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中只有浓的化不开的忧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