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姻缘（女尊）》醉三余

59、第五十九章

　　陆千遥走后，宋秋没过多久便醒了过来，醒是醒了，魂却跟着丢了。好几次早上起来，张蕊来看他就见他肿着眼睛坐在床头，床上的被褥像是一夜未动。

　　“小秋，你就算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孩子。”

　　来看他的人大多都是这么一句，他心里也知道，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起小舅一个人幸苦把小雨带大的日子。

　　日日忆往昔，一生未展眉。

　　这样的生活他当真承受得住吗？

　　幸好的是，这个问题此刻的宋秋还无需思考出个答案。陆千遥拜访过的第三天，军中派人给他传了消息，只说赵宁不曾有事，让她们无需担心。而且，意外的是，这传信人她们夫妻二人竟还认得。

　　“我听名字跟赵姐一模一样，还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真是你们啊。”

　　面前的王兆咧嘴的时候仍有那么些痞气，却很难让人一下子就和平水镇里那个油嘴滑舌的衙役联系在一起。说起来，当初新兵入城的时候，宋秋在队伍里瞧见的眼熟身影便是她，只是遥遥一望也没当真。

　　他难得遇到熟人不免问起赵宁她舅舅一家的情况。然而王兆却是在赵宁离开会不久也跟着走了，近况不得而知。

　　其实，赵宁的事已然属于机密，像她这种新兵照理而言是根本不会知晓。事实上，她也确实不是赵子谦派来的，回了镇北军第一时间找的乃是莫无沙。

　　这位莫小将军上次虽然夜袭敌营挣了不少军功，但本也就是不听军令擅自带兵出征才会受困，功过相抵，如今还离她娘亲差了一大步。不过，在她们一群新兵中人气却早已不同刚进来时，这会儿，她那一火人正站在营帐外头心甘情愿替她守着。

　　而此时，营帐内，除了莫无沙以外，围着的另外三人正是惹了事的陆千遥和苏算梁以及前来监军的八殿下萧茹倾。

　　“我们这几人中，会武的就你、无沙还有阿倾，你自己想想，三个中最闲的是不是就是你？”

　　四人讨论的问题还是陆千遥那天说起让苏算梁去北燕的事。苏三少自觉就这么听话未免太没面子到现在还在据理力争。然而，陆少当家这会儿却是铁了心了，玩笑了一句就正经道：“商少此去定会将北燕的消息传回来。传消息还有什么比商人更合适？我把陆家的商队借给你，到时候若是用得着你直接指挥便是。损失多少都算我的。”

　　她说得那么爽快，苏算梁倒不知回什么好了。萧茹倾却始终反对：“此去危险，苏姨又只有你一个女儿，阿梁，你别听千遥胡闹。”

　　她倒时真心劝她，可听在苏算梁耳朵里就变成了软硬兼施。她挠挠脑袋，眉毛一耷拉，一副认命的样子，“姓陆的，那我表姐夫怎么办？”这么问了，说明已然答应了大半。莫无沙见状，拍了拍她的肩。

　　“自然是把他带回来。若是不愿意，那就——”陆千遥顿了顿，淡淡吐出三个字，“绑回来。”

　　***

　　另一边，与陆千绸擦身而过的商少濂此时正坐在北燕县衙里。

　　她来之前还在想按照慕容焯的心性怎么会不使些手段，结果这一路却意外相安无事，本来还挺奇怪的，如今看到面前这群吃没吃饱、穿没穿暖的南戎商人之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看来她根本连挑都不用挑了，可以用的人要么被这位县主藏起来了，要么就是慕容焯一点都不愿放过，提前挑完，只留了这些歪瓜裂枣给她。

　　商少濂似笑非笑地瞥了对方一眼，那位大月县主厚脸皮地对她露了一口白牙。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商少濂也不欲再浪费时间，随便挑了几人也就作罢。

　　尽管她如今的名头还是个巡察使，但事实却是，在北燕能够当官的一个前提条件首先得是纯正的北燕人。而其他在她们口中的异族人除非真的有大智大才，否则这辈子都只能被人踩在脚下，可这些才能出众之辈却并不能真正为官，有一种虚衔叫做客卿。

　　当然，她现在连客卿都不是。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她在北燕其实就是一介平民，真理论起来还没一个县主权利大。

　　既然已成定局，商少濂也无意在大月停留，在赵宁走后第三天也带着近十个商人一同上路。比起赵宁她们六人以外还有衙役随同护送，商少濂这一队则显得轻装简行，再加上商少濂一直在催，以至于路途过半的时候，两队已然没差多少距离，只是相互不知。

　　这一日，赵宁她们正在客栈吃早饭，镇上一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对那掌柜的大着嗓门嚷道：“不得了，不得了了！前街那家客栈死人啦，一下子死了七八个呢。”

　　“我们镇上的？”

　　“那倒不是，说话都听不懂，该是外族人，听说是要上京去呢。”

　　赵宁一愣，与陆千绸对视了一眼，只觉蹊跷。她们这群不知内里的都是如此，更何况是这群领路的衙役。面面相觑后立刻出去打探消息，结果再回来时，不知为何突然就开始让她们收拾东西，只说现在就走。

　　她们这群南戎商人北燕话其实都不算精通，一旦人家说得快了，便听得一头雾水。为此，那些带路人说话时便也不避讳着她们。赵宁在旁认真听了一会儿，也只听懂了只字片语，什么“怎么速度那么快。”，什么“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先进京。”

　　这么说来，除了她们这么一批，还有其他南戎商人进京吗？

　　不过，朝中多方势力拉锯本就寻常，这些南戎在北燕人眼里只怕就是即将养肥的猪，早就有人盯上了这块肥肉，中间便是有猫腻也实属正常。

　　***

　　“都……都没气了……”

　　两张长桌上，方才还生气勃勃的人此刻却变成了冰冰冷冷的死尸，周围远远围了一群北燕人在瞧热闹，因为不是本族人，甚至还有人口出狂言。

　　十个南戎商人如今只剩下了两人，那蹲下身探着其他人呼吸的邱向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名叫胡安，正六神无主地站在一旁。

　　商少濂听着邱向的话，缓缓闭了闭眼，背在身后的手不可抑制地颤了颤。她自认心硬，可无辜的人死在面前，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不过，既然当初想来北燕，她也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此事……就交给衙门吧，我们现在就走。”

　　胡安一听，马上嚷道：“你把我们南戎人当什么了？！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能连缘由都不知就这么走了？！”

　　商少濂冷下脸，无意与她理论：“你若想为同族人讨个公道，那便独自留下好了。”她又看向邱向，“你要走的话便去收拾收拾。” 一番话说得不容置喙，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看上去一丝同情心也无。

　　胡安只能把想说的话全部憋了回去，脸色铁青。邱向瞧着眼色，劝道：“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北燕，跟这群蛮子理论有何用处？等回头回了南戎，定要将此事上报给我们陛下知道。”

　　胡安愣了愣，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不安：“这种小事只怕未必有人理会，在哪儿还不都是一样的。好了，你也快上楼理理东西吧。”她匆匆回了客房，前后言辞竟是大相径庭。

　　如果说之前邱向还只是在怀疑，那么现在几乎就可以确认了，只怕这群商人里头原本就混着慕容焯的人，而此人看来只能是胡安。衙门的人还没有来，邱向见胡安的房门紧闭，想了想去找商少濂将胡安的事提了两句。

　　“你说她提起南戎的时候慌了神？”

　　“是，看起来倒像是不曾想到。”

　　商少濂冷哼了一声，“她大概以为死了那么多人，还会回大月，却没想到我完全不理会。你上次不是说在我们之前已经走了一批？”

　　“确实，赵宁赵姑娘也在其中。”

　　“慕容焯想分一杯羹，可那些先走的南戎商人不是我带回来的，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到时恐怕她还得想个名头塞给我。”

　　邱向来其实是因为商少濂方才表情不好，她自己上过战场，见惯了生死，感概一番也就完了，就怕商少濂这年纪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承受不住。如今见她条条框框全都想得清楚便也没有多话。邱向正要走，忽然想起了一事，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身道：“对了，赵姑娘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我见她们夫妻相称。商少，可也是你的人？”

　　“夫妻？”

　　这么危险的地方，赵宁该不至于把她夫君都带过来了吧。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间，却意外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她的玉骨扇临走时留给了陆千绸，一时有些晃神。说起来，当初在平水镇她们两个是不欢而散，也不知道，那位小公子现在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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