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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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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樱木花道出道于星期五,三号,那时候我刚刚遇上我的畏友,他是个年轻的不屈者。而樱木花道退役于星期五,二十三号,那时候我刚刚失去我唯一的畏友。
星期五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在那时少女的风华还没有过期成为家庭主妇的柴米油盐,她们的美貌依旧动人,等待双休给她们意中人的约会。甜腻的蛋糕掺和奶油与红茶咀嚼出甜美动人的味道。
但应该过期的一切也会腐烂不堪。
这只是一个关于我一个已亡故的畏友的故事。
我没赶上我那畏友的葬礼,当然他也没有葬礼。因为死去的不是他风华正茂的躯体,他仍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每一个应该出现的地方。亡故的是我的畏友,他的尸体被抛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尸骨前没有人献花。我目睹了他的离开,却无能为力。时间像是来自殡仪馆的人,不论是谁看到他们都只能乖乖抱头投降。我眼看着那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时间带着大口罩给他盖上白布,他躺在白色的担架上丝毫没有反抗。时间架着他走了,温热的尸骨掩盖在白布底下悄然无声,没有反抗。我眼睁睁看着他的手垂下担架,紧捏着空无一物。
想来这是永别,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想站起来拉住他,可我的双膝钉按在水泥地上纹丝不动。走时那人留下遗言给我,
——没什么深情是真的,他们停留在过去,等着被担架抬走。
——不是急救,而是火化。
一、
初中那会儿我进入了所属东京的帝光中学,和所有平凡的女孩儿一样憧憬而期待未来。
可不幸的是我第一天就为迟到而迟迟进入开学典礼的会堂,却又幸运地一眼瞥见那人在台上的风华。
东京很大,那里是首都,有东京塔,有银座,有sunshine 60大道,还有不计其数来追求梦想的人。他们可以因此收获爱情,收获想要的或是意料之外的一切。可大家没有什么区别,被困在国界线里,被困在城市里,被困在房间里,被困在飞涨的物价里,但他们在昂贵的标签里,排在长龙队伍的最后,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和自己喜爱的人坐在一起享受周末。
我淹没在茫茫人海里,想来成长过后也与这群人别无二致。
就在这时候,我遇见了那个似乎游离在人群之外的他们。
在坐进教室的那一秒,我转头看到身旁有着夺目红发的少年,他坐得笔直,我想,这就是我想要成为的人,他是那么优秀,好像可以突破一切障碍做到他想做的事情,他举手投足总有自成一派的优雅。我拿着社团报表凑过去,像个花痴他已久的小女孩,“嘿,你想要报什么社团?”
他对我突兀的问话毫不感到不礼貌,甚至扬了扬手中的报名表道:“篮球社。”
我笑了起来,“我对篮球很感兴趣,要一起去参观吗?”
“好,那一会儿一起去吧。”
我对他的答应有些意外,因为这样优秀的人从不会对平凡人表示亲切,他们总是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与戾气。也说不定他对这个不礼貌的小女孩只是简单疏离的礼貌。
就算是日本最优秀的篮球社团也和普通的篮球社别无二致,赤司在得到明天测试的通知后便开始参观,我在一旁像个闲散人一般四处张望,旁边的少女在询问关于经理的事宜,黑发的社长以为我们是一起的,我便顺理成章地加入到篮球社做散工。
在结束参观之后,我瞧见一个容色慑人的黑皮肤男生和赤司相谈甚欢,虽然气氛有些奇妙。
后来我知道,那人是篮球社的主力,说不定他凶恶的面孔也可以震慑对方。
初三的时候,篮球部内部分崩离析,最后坚持练习的只剩绿间真太郎和赤司。我看着他们感觉自己眼里好像有沙子滚来滚去,发酸的眼睛里总会滚出生理盐水。
“我想找他们谈话。”在训练结束后,我揪捏着衣角向赤司道。
他抬了抬眼睑,“随便你。”
在经历了剧变后,我同他说话就好像糖混玻璃。甜美又疼痛。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橘真琴的电话,他和七濑遥与我一同长大,他们年长我两岁,我本该和他们一样呆在小镇,却在选择初中时毅然与离婚的父亲一起前往繁华的东京。
他说,“凛回来了。”
我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
二、
周末时我回到故乡,堪堪见了松冈凛一面,他有些疲惫。我想问他为什么回来,却问不出口。我看好像快要死了的模样。
和赤司一样,他眼里充斥着戾气。
那一年是2012年。玛雅人说,我们都要在这一年都要终结。电影里说,你们崇拜的金字塔要被淹没,你们爱的海洋会将你溺死,你们恐惧的火焰会将你燃烧殆尽。我们都得死。
第二天我在班级门口堵住了青峰,却一句话都问不出,他们的眼睛都是一样的。
好像被无懈可击的现实要了命,成功与失败都来得那么自然,得到的结果也无比自然,他们都是一样的下场。
我意识到,从此以后,循环将至。
有谁可怜可怜他们,不要把他们就这么毁了。
在毕业后,我去了母亲所在的千叶,进了县立总北高校。这一次我没有参与任何社团,可班里总有和初中那时候一样的人。
他们总是在追求理想,可如此幸福的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抱着热爱,都没有被任何事物打败。
他们如此相安无事的度过高中,我有些愤慨世事的不公。这时候我接到黑子哲也的电话,询问我是否要看winter cup的决赛。
“我想拯救他们。”
黑子的声音从电波那头传来,我有些哑然,“好。”
当听说我要去观看比赛的时候,班里的卷岛表示他很有兴趣,并提出想要和我一同去看和自行车完全不同的体育竞技。
我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和他一同前往。
我向他介绍每一个人,尽管我们并没有见面,卷岛裕介却仍抱有很强烈的兴趣。当比赛进行到尾声时,青峰站起来大吼的声音贯穿我的耳膜。却有些模糊不清。
“赤司算什么!”
卷岛有些惊讶,转头问我:“他们的关系很差吗?为什么原来的队友会这样?”
我张了张嘴,“大概是他们和黑子的关系更好吧……?”
他点点头,一旁的男子却笑起来,“原来你这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啊,原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东京,在银座因为公事再次遇见赤司,他笑得温润,戾气全无地向我打招呼,
“好久不见。”
三、
再次见到这人,我动了动指头,“好久不见。”
在会谈结束后,他似乎无事,与我闲聊起来。
“赤司君,你还打篮球吗?”
大概我天生就是不会说话的人,他好像不乐意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他坐到会客椅上,手指敲击桌面。桌面里好像嵌着玻璃,玻璃那头隔着奇异的感情白日逡巡。
“并没有了。”
“你们谁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了吗?”
银座的电视还在重播前几日的新闻,樱木花道的退役记者发布会。他头也不抬,“至少我是这样的。”
我与他对视,眼神相抵,温和的那一个比悲戚的那个更狠心。我笑了起来,神色哀婉,“那如今我们是一样的人了。”
他也笑起来,“我们本没有什么区别。”
“往事不可追。”
“我还有事,就这样吧,再见。”
我点头,“……再见。”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施舍我一个挥别的手势,只留下一句告别。
我曾向上帝也好奥丁也罢,哀求无数神灵与生灵,请不要将他们毁了。
可理想是现实的敌人。现实扼住你的脖子,让你发不出声,看你徒劳地手舞足蹈地反抗,你想现实阻拦你才是徒劳,可这徒劳像是烧不死的野草,像白蚁密密麻麻的卵,附着在你的内脏里,快要把你蛀空了,敲一敲中空的躯体,谁都会笑。
我们是一样的了。
任何一条道路都是个正襟危坐的骗局,结局别无二致。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落。一眼看过去,世人的故事都一样,绝望的电流猛地击中了我的心脏。
现实总是对着世人吃吃的笑,一言不发,他埋下一枚炸弹,从你出生开始,不定时就会重见天日,以殊死的力度。
我站在池袋某个街口等待红灯,人群来来往往,我在斑马线中央,幻想下一秒,有一辆失控的车结束我荒唐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