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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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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天慢慢的走上六楼,一路走一路很用力的打了两个喷嚏。
被人议论了,他猜想。
在踏上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丘天停下了脚步,眼前的情景突如其来,却让他如释重任。
淡黄色的楼梯间灯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靠着门坐着,头抵着曲起的膝盖,肩膀微微的耸起,双手紧紧抱在腿上。
丘天想起小雨在最后一次离家出走后,就是这样坐在当时自己住处的门口,孤零零的等待着他回来,不同的是,那时的小雨更加的身无长物,而现在,有一个半新的吉他静静的躺在他脚边陪伴着他。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站在面前,范雨抬起脑袋,看着丘天的一双眼睛里流露着渴望,甚至于哀求的怯弱来。
丘天的手往前抬了一下,却还是缩了回来,变成了摸钥匙的动作,淡淡的笑着说:
“回来了。”
范雨便一骨碌爬起来站到一边,等丘天打开门,然后跟着他进了屋里。
丘天换鞋,换外套,把桌上的杯子拿进厨房里,然后打开电视,让那些不知所谓的吵闹声充满静谧的房间。
范雨换鞋,放好吉他,跑到饮水机面前随手拿起放在那里的一次性纸杯喝水,然后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等会儿可以看人与自然。”丘天一边走来走去,一边提醒范雨。
“天爸,我想你了,你哪?”范雨的声音轻轻响起。
丘天转过身来,看着范雨说:“也想。”
“真的?”
“真的。”
范雨便笑了,笑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努力的想让这个家回归从前那种轻松融洽的氛围。
“还是家里好!”范雨滚在沙发上,笑道。
“程咬金那里住不爽?”丘天挨着他坐下,问。
“也不是,不过我发现自己就是一贱骨头,就算是让我去住帆船酒店我都会嫌丫床板太软,我只睡得惯家里的床,在程咬金那里老做恶梦。”范雨坐起来。
“是吧?”丘天随口应道,突然又说:“弹给我听听。”
“什么?”范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写的曲子。”丘天站起来,把吉他提过来递给范雨:“那天我错过的曲子。”
范雨抱住吉他,有些撒娇的说:“你怎么知道了。”
“问程咬金。”丘天看他就像看只晒暖的猫:“丫问一句答百句。”
“嗯,他话超级多。”范雨赞同道,抱起吉他,轻轻的拨动了琴弦。
这是一段相对柔和的曲子,相比摇滚,它更像是傍晚时分飘在田野里的乡村音乐,诉说着最深沉的寄托和依恋。
一曲终了,范雨便盯着丘天的脸,紧张的等他的反应。
“写这个的时候你不高兴啊?”丘天老实认真的说。
“我不知道。”范雨也老实认真的回答:“感觉是这样就写了,好听不?”
“好听。”丘天笑道:“而且比较适合在安静的场合。”
范雨连连点头:“嗯,那次演出的效果其实并不理想,我们在那种比较高级的酒吧里弹这曲子的时候,客人的反响都很不错。”
丘天笑道:“不枉你夜不归宿一个月。”
“所以我啊打算休息下。”范雨冲他挤挤眼,学着地方腔调说:“俺要好好在家里窝几天,你说中不中!”
“别偷懒。”丘天便说:“该练习就别摸鱼,程咬金不是说你们在酒吧街驻唱嘛,每天晚上都有一场,你可以放心的去打工,反正我接送你。”
“酒吧街。”范雨心里突然被触动了,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突然故作神秘的冲丘天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有个以前的同学在那边打工?”
丘天完全没有隐瞒,干脆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是谁?”范雨不死心的再问。
“和熙。”丘天清晰的说出了这个名字,语气异常的平静。
他早就知道了啊……范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再也不去那里驻唱了!”范雨坚决的说道。
“为什么?”丘天对他突然的转变态度感到奇怪。
“反正我再也不去那里了,你也不用再去了!”范雨的声音大起来,透着莫名的烦躁。
“别喊。”丘天觉得太阳穴又有点儿疼,皱着眉头道。
“我要你说你不去那里了。”范雨压低了声音,却依旧固执的说。
丘天看着范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的光,然而那光迅速的黯淡了下来,变成了沉默的回避。
“不答应我就不回来了!”范雨气冲冲的站起来,伸手去提吉他。
“坐下!”丘天一声低吼。
范雨的动作顿时僵住了,只见丘天径直走进卧室,拉开衣柜门一哗啦把前面半截的暗色衣服拖出来扔在床上,翻出一个提包就往里面塞。
范雨是真的被吓到了,这两年多来,一直像潭湖水般平静的丘天甚少大声冲他发脾气,更别说这情形了。
等到丘天拿着行李走出来,到门口去穿鞋,范雨才回过神来,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在发生。
丘天是认真的要离开这里。
一双冰凉的手慌张的按在丘天握住门把的手上。
“小雨,放开。”丘天没有回头,只是低低的说。
“我错了,天爸。”范雨的声音里已经带着颤抖的呜咽:“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丘天的心重重的往下沉了下去,刚刚顺势而来的怒气跟鬼魅一样没了形体。
“我只是出去住几天。”丘天尽量带着诚意说:“你等我回来。”
“我爸妈也说,就出去几天而已!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范雨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是我的错,如果我乖点,他们就不会不带我一起去了。”
“不是你的错。”丘天的手缓缓的松开了门把,冰冷的胸口泛起一种难言的苦涩,终于还是开了口:“全是我的错。”
范雨尤自愧疚的流着泪看着他,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丘天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就难受,他摸了摸范雨乱乱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可能得了艾滋病。”
范雨的身体触电般的本能的往后一退,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面前站的是一个可怕的陌生人,满脸的惊恐与戒备。
“……你骗人。”范雨嗫嚅道。
丘天只是沉沉的看着范雨,仿佛在无声的问他:我曾经骗过你吗?
“你只是想走,不用说这种谎。”范雨不看丘天的眼睛,低头冷冷的说。
丘天的手空悬在半空中,终于缓缓的收了回去,再次放在门把手上,轻轻拧开了门。
“我出去住几天,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他最后叮嘱了一句,没有人回答,空气里只流淌着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