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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和一个人再见时,他与从前的面目有所出入,却仍然能让你回忆起过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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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丘天收到班长筱东发来的“同学会”邀请时,他默默的走到窗前掏出打火机和烟,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烟点起来,却忘了抽。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很多人的校园生活是枯燥而温馨的,但对丘天来说,高中的那段时光实在没有什么可捡回来咀嚼的意义,如果说他的生活本身就是一大团灰色,那么高中的三年就是灰色中的一块黑色的凹陷,他只能跳过。
但还是去吧,丘天对自己说。
“今天你出车不?”范雨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迷迷糊糊的问。
“不出了,今天有事。”丘天摇摇头:“你一个人在家好好呆着吧。”
“那我开你的车出去玩。”范雨说着,伸手抓起床边的衣服裤子又整个人埋进了被窝里。
“你算了吧。”丘天掸掉半截子烟灰笑道:“开个小坡你加我三次油,出个小区大门你要死四次火,到头来这个车赚的还不够你卖的。”
“总之你车钥匙拿来,大不了我叫汪盈开车带我出去看电影儿。”范雨再从被窝里出来时,已经神奇的穿着整齐了。
丘天听了这话,略一思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塞给范雨说:“这些钱拿着,你也别老是让汪盈请客,大姑娘还没有结婚就多了你这么个‘儿子’养,人家多冤啊。”
“那我也老花你的钱啊,怎么办。”范雨赖皮的笑笑,跳起来挂在丘天的背上说:“你和汪盈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爸,都冤。天爸,快背我去刷牙。”
就在这江畔花园A栋六楼的60平米一室一厅的天地里,丘天已经和范雨同住两年了,这个小区偏僻,户主的大多是早出晚归的上班族,既租金便宜又没有三姑六婆的金手指,他们住活的很自在。
高中毕业后丘天就没有再升学,父母一来忙于生意,一来手里反正还有两个儿子,也懒得管他的荣华富贵,19岁时就给他买了个出租车开着,横竖不向家里伸手就是,偏丘天开的也顺当,不但把自己养了起来,每个月还能存积蓄,父母就更加对他无欲无求了。
范雨是孤儿,以前跟着亲戚住,过够了拿白眼下饭的日子,当丘天又一次把蹲在路边不肯回家的范雨带回自己的小屋子后,两个人就一起住到了现在。
他们渐渐的真的好像成了一家人,而这种生活仿佛也可以一直这么平静的延续下去。
范雨没有工作,平时的兴趣就是在家里上网,打点儿游戏,听听音乐什么的,他对外面的世界始终心怀畏惧,唯一的朋友就是偶然认识的女子汪盈,这汪盈说来也是个怪人,范雨20岁她23岁,单身,就喜欢带着范雨吃饭看电影无条件的疼爱有加,但一点儿其他的意思都没有,以至于丘天总是开玩笑说汪盈就是范雨弄丢了的亲娘。
今天天气有点凉,9月的天气飘着绵绵小雨,丘天穿了一件长袖黑衬衣,搭着牛仔裤,再把露头的胡子刮干净,头发弄弄伏贴,范雨看着他收拾自己,笑道:“总算是显得年轻点了。”
“想我也曾是青春逼人。”丘天笑笑,把车钥匙抛给范雨,范雨笑道:“可惜现在青春没了,就剩这么个逼人了。”
在丘天没来得及发作之前,他比油的一声躲进了洗手间。
丘天坐公交车到聚会的茶艺会馆门口,一眼就看见筱东拿着叠本子正站在门口迎宾,这是他以前班上的品学兼优的班长,三年不见,越发出落成了杰出青年,丘天走过去说:“班长,还在收作业啊?”
“是啊,要我借给你抄不嘛?”筱东笑道,递了一本给丘天:“这是我整的同学录,里头联系方式都有,以后经常出来聚下吧。”
“哪些人到了啊?”丘天拿起同学录翻了翻,随口问道。
“盛蓝,皓森,罗兰……”筱东报出一堆名字来,最后加了一句:“还有和煦都要来,只是可能他要晚点。”
丘天面无表情的嗯一声,心里却咯噔的狠狠跳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意外,对这个名字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先进去吧,我再在门口等下。”筱东说道,丘天便独自走进包间里,包间环境还算不错,宽敞,新装修,还有一个古色古香茶艺桌在厅中央,不过配的茶艺员已经被夺了权,十来个人正围着桌子自己捣鼓。
“哎呀!!是丘天吧!怎么还是这么帅啊!”一个女的首先发现了他,丘天对她点点头,干干的笑了一下。
这个瘦的干巴巴的女人叫罗兰,高中时就是个会走路的高音喇叭,可怕的是,这个相当吵闹的人还曾经摆明了摊平了说喜欢丘天,这让本来就不擅长和女人交往的丘天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其他人都发出些意味深长下笑声,罗兰满不在乎的说:“难道你们不觉得吗?人家丘天已经是工作了的人了,比你们可成熟多了。”
丘天看了看那些熟悉的面孔,几乎都还在念书,大学大专中专五类杂陈,通通带着一股书生气,和高中那会儿的感觉真的差不多,没变多少。
“社会改造人嘛,我们怎么能比。”皓森站了起来,手里端着个紫沙壶说:“来来来,丘天,尝尝我泡的茶。”
丘天走过去接过小杯子坐到一边沙发上,慢慢的抿着。
“不错嘛,你们以后可以在茶馆里自给自足了。”罗兰笑道。
“什么自给自足啊,我们这叫自娱自乐。”皓森笑道,他是个爽快人,说话一向大剌剌的:“好喝吧?就这几百块钱的茶叶硬是给我冲出了味道,要是茶叶再好点你们就更有口福了。”
“那边有个八千多的观音王,要不要试试?”一边低头品茶的盛蓝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行啊,小姐麻烦你给我端过来。”皓森竟然真的说道,茶艺员小姑娘连忙把装观音王的罐子端了过来,皓森打开盖子闻了闻,露出一种陶醉的表情来,然后说:“好了,放回去吧。”
大家爆发出一阵大笑,皓森调皮的挤眉弄眼道:“我吃不起猪肉还看不起猪跑吗?你别说,味道真香啊。”
又是笑声。
丘天在这笑声中默默的坐着,一边听其他人互相洗刷一边喝茶,普洱熟茶,很香也很甜,但甜的不腻,他喜欢这味道。
“哎呀丘天,你干嘛不说话啊,你啊,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酷?”罗兰袅袅娜娜的凑到他旁边坐着:“你不是在开出租车嘛?倒是给我个电话啊,以后我只打你的车。”
丘天立时像挨上了个蚂蚁窝,往旁边轻轻的挪了一下,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
“嗨我说罗兰啊,怎么就知道和丘天套近乎啊?” 皓森又瞄见了这边,叫道:“也给我点阳光,让我灿烂灿烂呗。”
“去死。”罗兰笑骂道。
“哎哟我心都碎了。”
“你以为你是刚出厂的暖水壶啊,这么容易碎。”
笑闹一阵,大家的话题又回到了主流,无非就是你哪个专业,这个专业吃不吃香,考不考研究生。
丘天越发显的沉默起来,点起一只烟抽了起来。
高中时,他也是这个样子,不爱说话不爱念书,只爱打架和逃学,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个样子喜欢他的女孩子还一拨一拨的,他爱理不理人家前仆后继,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高二下期时他换了同桌之后……
“哎我的天!这是谁啊!”耳畔传来大家的惊叹声,丘天回过头去,也愣住了。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站在门口,头发剪的很短,看起来清清爽爽的,瘦削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下巴上依稀有刮过胡子的痕迹,穿着一件松松的两件套蓝色白色长袖体恤并大牛仔裤球鞋,这样的英俊少年我们班上曾经有过吗?大家都在想。
“你们干嘛啊,不认识了?这是和熙啊。”筱东从少年身后钻出来,看着一房间的失忆人士笑道。
一片寂静。
他,终于来了。
丘天的眼睛穿过人群,落在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