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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10 ...

  •   (九)

      沈婉元险些放声尖叫。声音的主人眼疾手快地勒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是我。”
      这一声没再压低,极为熟悉。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浮现出轮廓,沈婉元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
      昏黄柔亮的灯光浸染了来者的眉目,果然是他,聂静义。
      他竟然这么胆大包天,跑到她房间里来了!
      沈婉元张不开嘴,无法流利痛斥,只能用眼神传递信号:你、疯、啦!
      聂静义埋下脑袋,在她的颈窝里做了个深呼吸:“婉元,我想你……”他仿佛顷刻间化身为了两年前的聂静义,神色显现出青涩的茫然:“我想你,我太累了。”
      他的鼻尖,在她的脖颈周旋打转,好像是怎么嗅也嗅不够。沈婉元一边嗔怪于他莽撞轻薄,一边沾沾自喜地心想:“我猜得没错,他之前果然是因为我,才那样做的。”
      浮想联翩片刻,她的鼻子忽然一动,在他的手掌之上,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味。
      与此同时,聂静义松开了她的口鼻,彻底倒在了她的身上。沈婉元立刻回抱住了他:“你受伤啦?”
      聂静义鼻音浓浓地“嗯”了一声:“小伤。来之前我处理过了,怕吓着你。”
      没有追问受伤缘由,沈婉元嘟嘴道:“受伤怕吓着我,进我房间就不怕啦?”
      聂静义声音低低的,像是有点委屈:“我原本只想看看你,看完就走,谁知你突然醒过来了。”
      “你很有理?”
      “没理。”
      说着,他又重重地拥抱了沈婉元一下,并且实现了之前在电影院的畅想——对着沈婉元撒了娇:“婉元啊……”他近乎虔诚地吻上了沈婉元的耳垂,笑得很羞涩,仿佛两年前,“我爱你。”
      沈婉元的心一下软得像水,一下硬得像冰。她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聂静义继续低声说道:“我要走了。省督理府哗变,我要带着督理大人连夜撤到乡下去。”
      “去多久?”
      聂静义道:“不知道,但我会回来。”他神情郑重地跟沈婉元鼻尖顶着鼻尖,“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嫁给那个癞蛤蟆,好不好?”
      沈婉元眼珠子蒙着水壳,捶他一拳:“那是我的未婚夫,什么癞蛤蟆!”
      聂静义捉住她的拳头,一根一根地掰开,一根一根地亲吻:“你的未婚夫只能是我,我会娶你。”有那么一瞬间,他和沈婉元的梦中人重合了,“两年前,我放你走,是因为我没钱也没出息,现在我有钱了,也马上会有出息,你跟着我,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等我娶你,婉元。”
      水壳化为水滴,啪嗒啪嗒落下,沈婉元小声喃喃:“我不能等你太久……我、我等不起……”
      聂静义跟她十指相扣:“两年,不,一年之内,我一定会回来娶你。”两片温热的嘴唇终于又回到了沈婉元的唇上,他的声音是一种很幸福的含糊,“其实那天,我想说的是……这么些年,我只亲吻过你一个人,从出生到现在,我只亲吻过你一个人。”
      “我爱你。”他再次告白道,然后披上了墙角腥味极重的黑大氅,飞檐走壁地离去了。
      望着聂静义渐渐缩小的背影,沈婉元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男人被保护了。
      他包揽了所有的磨难,所有的阻挠,所有的艰辛,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面对腥风血雨,只是为了她能过上好日子。
      其实日子好不好无所谓,他的这份心,让她深感,无以为报,非君不嫁。

      (十)

      一年后,直沽省督理改名换姓,写上了聂静义的名字。由于该省督理频繁地更换人选,老百姓已经接近麻木,对现任督理的家世背景毫无兴趣。
      谁知该督理不甘寂寞,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横刀夺爱——夺了留洋博士的李二少爷的爱,强娶了沈寓公、沈遗老的大女儿。
      李二少爷当场勃然大怒,笔耕不辍地在报纸上连续痛骂了聂静义一个星期,期间灵活运用诗歌、散文、文言文、议论文等文体,引经据典地斥责他的无耻行径,当的是文采斐然,字字珠玑,赢得学术界一片赞誉声。
      聂静义,虽然每天都读报纸,观察李二少爷是如何痛骂于他的,但说实话,他没看懂。
      慢条斯理地合上报纸,他假装了然地点评道:“骂得不错,是个人才。”
      室内窗户大开,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他情不自禁地眯起一双眼睛,张开了双臂,对着一旁对镜梳妆的沈婉元撒娇道:“太太,要抱抱。”
      聂太太险伶伶地描出了一条柳叶眉:“没空,忙着呢。”
      聂静义仰面朝天,探出一只大脚丫去够沈婉元的裙袂,同时语气非常沉稳:“你不抱我,我要闹了。”
      沈婉元完成了柳叶眉的创作,紧接着投入了涂口红的事业:“你闹呀!”
      聂静义孤单地踹了两下软绵绵的床垫,随即情绪低落地把头夹进枕头里:“你不爱我了……”
      沈婉元啼笑皆非地盖上妆奁盒子,去扯他的枕头:“我爱你的呀。”
      聂静义闷声闷气地问道:“真的么?”
      沈婉元道:“真的啦,傻不傻?”
      聂静义从枕头的夹缝中挤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沈婉元,他得意而又舒服地拖长了声音:“我也爱你。”
      沈婉元弯下腰去,很怜爱地亲了亲他的脸颊。闭上眼睛,她感受到了聂静义环在她腰间的一双手。
      一年时间,她没白等。
      好日子来了。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同系列【耽美文】里有这对的后续,贴上来,算个小番外:
      两人暖气吹着,咖啡喝着,扯了一会儿重庆的民生及物价,然后发现双方对寻常百姓的生活都是一无所知,遂及时止损,默契地进入下一个话题。
      沈婉贞慨叹道:“现在入川的人越来越多啦,我姐夫昨天跟我讲码头整天踩死人我还不信呢,下山一看,果然人山人海。”
      秦嘉礼眼睫微垂,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貂毛领子,闻言眨巴眨巴眼睛:“你姐喜欢男的啊?”
      沈婉贞哈哈笑道:“是啊,咱家女眷,就有我一人生错了性别。”她歪头想了想,“说来,她丈夫你应也认识,叫聂静义。”
      秦嘉礼哼了一声,然后接过一张手帕稀里哗啦地擤起鼻子,间接而鄙夷地传达了“原来是这小子”“我不屑认识他”的复杂含义。
      
      原来,这聂静义与他同为绿林出身,运气却不似他亨达,一直在直沽一位督理身边做秘书。后来该督理的部下哗变,他以营救上峰之名,直接卷走了上峰的全部家产,大摇大摆地招兵买马,索要委任状。
      秦嘉礼知道他,纯粹是因为他当上直沽督理之后,立刻强取豪夺一位遗老寓公的女儿做老婆;气得原本的未婚夫天天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痛骂他,骂到无处可骂之时,便拿秦嘉礼做类比,以骈文笔法继续痛骂。
      
      秦嘉礼无故被骂了一段时间——虽然骂他的文章,他一个字都没看懂,但毕竟是被骂了——于是只要一见到聂静义名号的队伍,就是一顿暴捶。聂静义不甘落于下风,同样回以暴捶。两人捶来捶去,因为实力相当,难以捶出下文,最后还是聂静义主动拍了一封电报请求休战,秦嘉礼这边才肯罢休。
      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秦嘉礼忿忿心想:“早知道他是你姐夫,就不给你钱了。”
      
      日月如跳丸,弹指之间即至旧历除夕。
      
      在此期间,发生了两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让秦嘉礼极为不痛快。
      第一件是,他与聂静义碰面了。
      
      当时他的身体彻底平复如旧,正在山下的一家西餐厅独自庆贺、大嚼牛排;谁知一抬头,就看见聂静义西装革履地迎面走来——胳膊上还挽着一位明眸皓齿的美貌女郎。
      聂静义向他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偕同女郎坐在对桌。
      秦嘉礼吊儿郎当地叉着牛排,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儿,然而接下来十多分钟内发生的事情,让他变得食不知味。
      只见聂静义从玻璃高脚杯中取出餐巾,朝身边女郎低声问道:“太太,这个怎么用?”
      聂太太答道:“你是不是傻呀。”然后探身帮他摆放好了餐巾的位置。
      他又把玩着银质餐具,嘴里嘟囔:“这些呢?”
      聂太太沉吟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地指向秦嘉礼:“你像他那样叉着吃好咯。”
      秦嘉礼:“……”
      秦嘉礼莫名觉出了侮辱。
      聂静义似乎抱有同感,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想学他。粗鲁。”
      聂太太认为二位响马出身的司令,都是顶粗鲁之人,实在没有资格大哥取笑二哥。不过丈夫始终是丈夫,她只好安抚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文雅,乖。”
      秦嘉礼板着脸,“咣啷”地一掷银叉子,吃不下去了。
      
      回到公馆后,他越想越郁结,越郁结越想,怀疑聂静义是听到了他克妻的风声,故意在他的面前大秀恩爱,以此嘲讽他孤家寡人、不能传宗接代。
      想到这一层,他勃然大怒,不愿再出门见人。让驻守在汽车里、预备撒网逮住他的大佐,深感迷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避世隐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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