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殇·云飘散》月月追风

4、第三章

　　“小姐……”小角轻轻地叫。
　　“怎么了？”我连忙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对不起……若不是我任性……”倒也真是个孩子，话还没说完黄金豆就一粒跟着一粒跌了下来。
　　我用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轻轻摇头：“小傻瓜，这哪里是你的错。”
　　“可老爷他……”
　　“你忘了，我戴着面具呢。没被认出来倒也应该的。”
　　“您以前不也一直戴吗。”
　　是啊，我以前不也一直戴吗。
　　苦心经营的满不在乎，这么轻易的被一句话打破。
　　可是我不能哭。我努力抑制了那一股酸涩。若我哭了，小角肯定会自责上好长时间。
　　“小角啊，”我甩掉种种不快，“你给我老实交代，心里头是不是有那么个人了？”
　　真是不会撒谎的孩子啊，她的脸迅速红成了柿子。
　　“不，我……我没有……”她还想低头否认，可声音到了最后却几不可闻。
　　还想抵赖？
　　“我来猜猜那个人是谁吧……”我狡猾地笑，“小侯子？”小侯子是府上一个瘦得猴一般的家奴，偏偏他又姓侯，他便被唤作小侯子。
　　小角连忙摇头。
　　“那……武全？”我故意扯到八竿子打不到的地方。武全是穆府的护院，身手不错，只是满脸的伤疤，一副土匪相。
　　这回小角的头摇得更厉害了。
　　“难道……沈公子……？”
　　“小姐，你说什么呀。”小角似是知道我有意逗她，气得一跺脚，转了身去。
　　“我还没说完呢，是沈公子身旁的书童吧？”
　　这下她不说话了。我能想象她脸红的程度，因为此刻，我看见她的耳朵根都红成了一片。
　　我见小角一脸无邪美好的笑靥，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却也要让她得一段美满姻缘。
　　纵然是被人看尽丑态，纵然是今生不得跨出这门槛半步。

　　夜晚，谴了小角回房，已是夜深人静时分。
　　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的烦乱，在寂静深远的夜空下，显得尤为突兀。
　　我起身，穿好衣服，捧着洞箫坐在石凳上，寒意顿时四面八方袭来。
　　小角早已睡熟了，否则她定会嚷着叫我回去。

　　脑子里不知何故竟然全是那沈公子的脸，温柔似水，暖如春风。
　　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我又不敢去想。怕自己想了，会伤心难过。
　　只好用一曲萧音，拂去心头万般烦忧。

　　萧音绝，晚风拂乱心头怨。心头怨，日日梦醒，疤面殇情。
　　那堪风起聚尘埃，烛灭人去云飘散。云飘散，红霞归山，阳残柳斜。

　　一曲终了，轻叹一声。就是美若天音，却也再无人夸好。
　　“姑娘好兴致。令沈某大饱耳福。”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我急忙转身，却正是今早得见一面的沈公子。心里着实不解他怎么会在此。
　　“姑娘切莫惊慌，沈某只是闻声而来，绝无他意。”他笑着走过来。
　　我的脸好象红了。
　　奇怪，为何我每次见过他都会脸红？
　　“咦？你是今早的那个小丫鬟？……”他有一丝吃惊。
　　今晚月光不算明朗，还蒙着淡淡一层云。他却还是认出了我。心下苦笑，这只有一面之缘的沈公子都认出了我，而我那至亲之人竟……
　　心中叹一口气，不再去想。
　　“奴婢只是一时兴起，却不想打扰了公子，望公子恕罪。”接着，我施然向他福了一福。
　　“穆府中当真藏龙卧虎，竟有人吹出此等佳音，说可招凤引蝶亦不为过。”
　　“公子过奖。奴婢只是闲来无事，自娱自乐罢了，怎可说是‘佳音’。实在叫奴婢承受不起。”
　　听得他一声赞美，原本烦乱的心突然雀跃起来。好生令人奇怪。
　　“夜已深，请恕奴婢先行告退。公子也请早些歇息，粗陋之地，实在不应久留。”我再拜了一拜，不等他回话，速速回了房。

　　关好门，心跳却仍然很快。
　　身上的衣服一片冰凉，我赶快熄灯钻进被窝。
　　突然有些害怕。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但愿这沈公子早些和玉姐姐完婚，早日结下这良缘。

　　本想一切都会过去，谁知偏偏事与愿违。
　　第二天醒来，我便发起了高烧。而且听小角说，那沈公子暂时不会和玉姐姐完婚，似乎还要在穆府停留上一段日子。
　　总觉得以后的日子不会再这么平静，这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底久久不散。

　　“小姐！”小角很生气的帮我把被子盖好，“您身子弱，还总是不听劝，大晚上的偏偏要往外跑。现在可叫小角怎么办。”
　　我对她轻轻笑笑：“呵呵，每次都是要麻烦你，对不起啊。”
　　“您这是什么话。”小角眼眶有点发红了，这个爱哭的小姑娘，“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是别人不说，小角也不想活了。”
　　“不至于不至于……”小角的话有点夸张，“放心，过两天就会好了。”
　　“您好久都没发过这么高的烧了……奴婢多担心啊……”话没说两句，眼泪倒是真的掉下来了。
　　“哎呦呦，你看看，珍珠豆都跑出来了。”我假装心疼的用手去接，“这下我可怎么向沈公子家的小书童交代啊……”
　　“小姐！”小角埋怨地看我一眼，却破涕为笑。
　　她笑了，可我又忧心起来。一说到沈公子，我真的会不自禁的脸红。我真怀疑这高烧多半是因为我脸红引起的。
　　“您发烧的事，我已经告诉老爷和夫人了。”小角边忙着喂我吃药边说。
　　我一惊，差点把药喷了她一身。
　　“告诉他们做什么。这不是叫他们担心吗。”我看她一眼，“这点小病，倒也不用劳烦他们知道。”
　　“好歹他们是您的爹娘啊。儿女生病了，爹娘当然要知道。难道您真想一辈子被他们遗忘吗？”小角在为我不平。
　　“我这身子，几个月一场大病是免不了的。习惯就好了，也不用那么劳师动众。”药好苦，我皱一皱眉头。虽然常常要喝，但我仍然没办法适应这苦味。
　　“小姐，吃点蜜饯，就不苦了。”小角放下药碗端过一盘蜜饯。
　　“有你的细心，再苦我都不觉得。”我笑着打哈哈。

　　“看来云儿精神不错啊。”门口有声音传来。
　　我和小角转过头去，竟然是爹和娘。等等，他们身旁是……玉姐姐和沈公子？！
　　原来，他们都已经成双成对了啊。心里莫名的泛起一阵苦涩。

　　小角帮我披好衣服，扶我在床上坐好。
　　我想下一个场景一定会很尴尬。
　　爹娘来到我的床前。看我这个几个月没见的女儿。
　　然后他们一起愣住了。气氛真的如我所料那般变得尴尬。
　　玉姐姐和沈公子一起跟上来。他们同样也很惊讶。
　　“你不是……”沈公子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微微笑笑：“我平常喜欢扮作丫鬟，爹娘也不介意的。”
　　“对对对，云儿的性子总是很古怪啊。”爹赶快接了话去，哈哈笑着。
　　小角背对着他们使劲翻白眼，我对她摇摇头。
　　她无奈的捧了空碗，退出房去。
　　“本来不是什么大病，不仅惊动了爹娘还惊动了玉姐姐和沈公子，实在是惭愧。”
　　“唉……你这孩子……”娘在我身旁坐下，拉着我的手，“平常就不怎么惹人注意，连生病都没个人照顾。都怪我们……”
　　“娘，您说什么话，我还有小角呢。您把小角给了我，那就是在照顾我了啊。”我握了娘的手。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独自一人的生活，只是多了小角这一个人，却让我的世界重新看见了阳光。不是吗，两个人的快乐，总比一个人的悲愁要好得多的多。
　　不去索要得不到的东西，知足，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