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胜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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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永月睁开眼，看见姒宛坐在床边，正眼巴巴看着她，见她醒来，颇为不甘地说：“我去找莲郎，他远远看到我，就放下帘子闩上门，连个照面也不打。”
姒永月用力揉太阳穴，一大早醒来，为什么头会这么痛？
姒宛认真地说：“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你再帮我一次。”
姒永月捂住脸：“你说吧。”
蕴章公主好奇地打量眼前的木床，问道：“这张床比如意床还巧妙？”语气带上戏谑：“原来是嫌弃我的礼物。”见姒永月两人的脸色透出惶恐，又轻笑道：“究竟如何，一试便知。”
姒宛垂下头，掩饰期待兴奋的眼神。
翠衣悄无声息地退下，片刻，带来两个少年，简短禀报：“习过舞蹈。”
年岁稍长的少年咬着唇，躺上木床，另一个少年将环套一一扣紧。
最后一个环套扣紧后，木床发出喀喀两声，床板降了下去，少年陡然悬空，手脚慌乱舞动，床中隐隐传出细碎的咔嗒声。过了不大一会儿，少年的动作突然停顿，环套不再随他而动，而是牢牢地将他禁锢。然后，环套缓缓移动，将他的姿势调整得妖异诱人——他仰躺着，双腿高举，一前一后拉成一条直线，左肩抬起，双臂在背后张开如翅，将舞蹈中翩然欲飞的那一幕定格。他的关节和肌体都扭曲到了极致，全身栗栗抖动，口中艰难地喘着气。
姒永月瞪大眼。姒宛含笑解说：“床中之人坠下时，必定全力挣扎。床中机括便自行调整到他肢体扭动的极限，并借力绞满机簧。然后，由各人肢体柔软的不同和力量大小，呈现不同的姿态。”
蕴章公主惊奇问道：“难道此床有千变万化，每次使用都不相同？”
姒宛笑得更开心：“正是如此。”
蕴章公主吩咐少年重新开启机括，果然变换了姿势。床上少年此番挣扎之力减弱，姿势便不像初次那般大开大合，双腿简单地交叠在胸前。她又吩咐另换床边少年躺下。这少年年纪稍幼，气力不足，但挣扎得极是激烈，形成的姿势便极柔美——床下伸出一根细杆，顶在他的腰臀之间，将他的身体尖尖地撑了起来，如同折为两段。
蕴章公主拍掌叹道：“真可谓巧夺天工。如意床只不过随意而为，这张床竟是远超人意，可称作‘胜意床’。”
姒宛拜道：“谢殿下赐名。”
蕴章公主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问道：“你献上此物，要何奖赏？”
姒宛忙道：“在下见到如意床后，一时技痒，制成此物，寻常人家也用不得，便献于殿下，聊博一笑。不敢借此讨要奖赏！”
蕴章又问：“除了机括之术，你还有何才能？”
姒宛微微一怔：“在下习学经算，即经务计算之学。”
姒永月在一旁笑道：“殿下，在下这妹子聪明好学，有过目不忘之能。在下幼时背不全医书，都是她预先背下，然后一条条教我记熟。”
蕴章公主微微一笑，继续问姒宛：“你入京求官，为的是什么？”
姒宛坦诚答道：“为有一份俸禄，在世间安身立命，上奉父亲，下馈夫女。”
蕴章公主不易察觉地一笑：“真简单。”又看向姒永月：“姒太医，你呢？”
姒永月羞涩地说：“我只希望和相公安安宁宁地过日子。”她想起太医院之事，未假思索便道：“殿下，在下呆不惯太医院，想求殿下恩准，许在下辞了太医院的差，另开一家医馆。”
姒宛未料到她说得如此直率，瞟了她一眼。蕴章公主听了，笑道：“姒太医志向高远，我本不该强求，只是太医院正在用人之际，过两三年再从长计议吧。”
姒永月失望地“哦”了一声。
待她们告退后，蕴章公主看着翠衣，低叹一声，似在自言自语：能像这般简单，也不容易。
走出公主府侧门，姒宛挽住姒永月的手，嘻嘻笑道：“果然与我料想的一模一样。”
姒永月甩开她，怏怏不乐。
姒宛又挽住她：“你的事情，公主不肯相助，可以再找别人。只需筹到钱，其他的都好办。”
姒永月皱眉道：“筹钱谈何容易？向谁借呢？”
“自然是向有钱的人借啊。”
“谁是有钱人？”
她们对望，答案在目光交汇中渐渐明晰。
再走过两条街，便是天乐巷。她们万没料到，就在此时，眼前突然一黑，便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双双坐在一间小屋冰冷的泥地上，双手被绑在背后。
旁边传来一个活泼的声音：“你们终于来了。”
两人一起扭头，另一个墙角里坐着陈小亭，若不是拦腰绑着两道绳子，看上去倒是很悠闲的闲坐。
姒永月愣了一下，随即说：“真巧，小亭，我们正商量要向你借钱。”
姒宛干咳，陈小亭闷笑。
姒永月继续道：“然后，就昏过去了，怎么会到了这里？”
陈小亭笑得乏力，靠在墙上：“是我拖累的。”
姒永月默然。姒宛不由问道：“她们会怎样处置我们？”
陈小亭望着她，缓缓道：“不要去想。”
一处深宅的角门内，静因静静看着传讯的人。小僮站在他身后，战栗不已。
传讯的女子面无表情地说：“主人有口信要传。”说完，摹拟主人的语气，冷冰冰道：“我已说过我不追究此事，怎么又别生事端？”
静因垂下头：“师父忍不下，执意去求长公主处置此事。”
小僮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都是我该死，我不该把这件事偷偷告诉白相公。”
那女子恢复木然的表情，说道：“静因公子，口信已传完。主人吩咐，你若肯吃下这颗药，便可带你回去。”说着，递给他一个小瓷盒。
静因打开瓷盒，拈起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毫不犹豫地一口咽下。药丸卡在喉头，随即湮散，苦涩辛辣的火焰在他喉中灼烧。他按住咽喉，痛苦地咳嗽。咳嗽声却越来越小，终至无声。
他张开嘴，想要问，声音却莫名消失，只有气流从喉间穿过，如粗糙的锯条。
泪水无声地淌下，他的表情慢慢平静，闭上嘴，看着女子。
女子的声音全无波澜：“静因公子，请随在下回去。”
天色近晚，一股淡淡的甜香飘入小屋。屋中三人又饿又乏，打了几个呵欠，沉沉睡去。再醒来时，三人竟坐在天乐巷宅子侧门的台阶上，手腕上连一道红痕都没有。
陈小亭跳起来，前后走了几步，确信无碍后，惊疑道：“侥幸！”
姒永月径自推开门，边走边嚷：“好饿！好饿！快些上饭！”
陈小亭和姒宛对望一眼，心中均是不解。
席间，陈小亭主动提起：“永月要用钱？”
姒永月嘴里塞满了鸭脯。莲郎站在她身后，为她布菜。这一次，她饿极了，便没有拒绝。
姒宛代她答道：“永月想开间医馆，需要一笔钱。”
陈小亭笑道：“这是好事情。蕴章公主是否知道你的打算？”
姒永月赶紧咽下一块冬瓜，答道：“她想我在太医院多留些时候。”
“哦。”陈小亭看到姒宛无奈的样子，抿嘴笑道：“我刚置了一处宅子，手头的钱也不多了，还有六十来贯，你若急用，我全给你。”
姒永月摇摇头：“算了，差得太多。”
陈小亭正想再说几句，姒宛唉唷一声，从椅子上咕咚翻倒在地，捂着肚子，冒出满头冷汗。
她们忙把她扶进房间睡下，姒永月把了脉，嘀咕道：“奇怪！”
姒宛觉得腹中如刀绞般痛，一阵猛似一阵，人痛得要虚脱过去，偏偏又晕不了，只能醒着忍受煎熬。
过了不知多久，昏昏沉沉中，被扶起灌了一碗汤药，再过片刻，那痛就退得无影无踪了。她汗湿重衣，却觉精神一爽，翻身坐起，问道：“永月，我生的什么病？”
姒永月红着脸，满脸羞惭地说：“适才你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姒宛一片迷茫。
姒永月吞吞吐吐：“对不起，是莲郎……他恼恨昨日……想捉弄你一番……”
“你如何得知？”姒宛仍是迷惑。
“刚才他自个儿告诉我的。你放心，这毒是由几种补药配成，只会令人腹痛，并不伤身。”
“并不伤身？”姒宛回忆那种求死不得的痛楚，只得苦笑。
姒永月把莲郎从帐边拉近，命他向姒宛赔罪。
莲郎满脸不情愿，讥诮的眼神偷偷打量她，隐约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姒宛暗叹一口气，笑道：“自家人不必生份。永月，我一向担心你心肠太软，怕你受人欺负。如今，你有了这么精明能干的人儿陪伴，我才能放下心来。”
一番话说完，莲郎看她的目光便变得柔和，姒永月却是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胜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