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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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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唤出,那少年平静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个淡淡微笑:“真没想到还能与你相见……”
俍泽看着那熟悉的面孔,泪流满面,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冶理面容依旧英俊而温柔,一如多年前将戒指交在俍泽手中时的模样,而所勾起的却是俍泽一直逃避的回忆——那场永远无法挽回的车祸,是自己害了冶理吧,若不是因为护着自己,冶理可能会有生还的机会吧。
俍泽一步步走向冶理,轻声说道:“冶理,你终于回来了啊。”当她伸出双手想轻轻拥住久别的少年时,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双臂竟然轻松的从冶理的身体中穿过,只抱住了自己因为哭泣而抖动的双肩。俍泽一愣,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再一次伸出手臂,却是同样的结果。
“这是为什么?冶理,你做了什么?啊?”眼前又是一片模糊,泪水淹没了一切,俍泽看着曾经青梅竹马的少年熟悉的身影,却无法如同过去一样拥抱对方,一时间不能明白,纵容着肆无忌惮涌出的泪水从脸颊滑落,一双手疯狂的一次次伸向冶理,却只是一次次的从他身体穿过。
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冶理无奈的笑道:“没用的,我早已经不是人了,只是心存眷恋才成为魂留在世上的。”说着伸手想擦去俍泽脸上的泪水,但伸在半空的手又停了下来,“现在这样的我能做什么呢,连替你擦去泪水都不能做到……”
“不,不是的……”俍泽哽咽道,“你直到现在都一直在身边守护着我,是我……是我这么久以来都没能为你做任何事情……”
冶理微微一笑:“时间不多了,最后我只是要告诉你,现在的玄武王并不是我哥哥宁凉玮,至于到底是什么人、与玄粼是什么关系,我也没那么大的能力得知……”听了他的话,千阑九段等人均是半信半疑,却只有俍泽注意了前半句话:“什么意思?‘时间不多了’?你不跟我们走?”俍泽似乎已经猜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声音已开始微微颤抖。
冶理缓缓摇了摇头:“魂存在于世上唯一的理由就是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事情,对于我而言那就是曾经对你许诺的话,所以我选择留了下来……”
“现在难道说那时的许诺就可以弃之不顾了吗?就可以随便离开了吗?”俍泽一边哭一边打断冶理话大声喊道。
“不是那样的……只是原来一直希望能够在你身边守护你,即使是失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已经用不着我的守护俍泽你也能很幸福的生活了……因为我没有能力凝聚实体,所以刚才在你落入海中,我伸出手想拉住你时,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手从我那如同空气的手掌中穿过……”
果然是冶理,果然是他!俍泽脑中一瞬间想起那时眼前隐隐约约的身影,虽然有一刹那觉得会是冶理,但无法说服自己冶理还在世上。
“现在你身边有南泽彦可以保护你,而你自己体内的圣血也已经觉醒,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你也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事事需要我守护的孩子了,这样,我就没有再留在世上的眷恋了,在离开的时候自然会以这样的形态与你相见,但有许多话想说,就拜托南泽彦凝聚了我的形体,差不多是离开的时候了。”冶理说着向后退了两步,“永别了!俍泽……”于是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不耀眼,却照映得他整个身体渐渐透明,最后如一个烟花一般破裂,绽放出点点星光,一粒粒的细屑带着淡淡的光彩化作星尘消失在夜空中。
“别走!冶理,你不是说过要守护我一生的吗?你怎么能不守诺言……”俍泽的手紧紧握着颈中挂着的戒指吊坠,泪流满面,冲着冶理消失的夜空嘶声哭道。
虽然之前在医院早已得知了冶理死去的消息,却一直没有伤心的大哭过,也许一直以来只是将他的去世像一个坟墓一样深深的埋在心中,不愿去挖掘,此时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永远的消失,就像亲手挖开了那个古墓,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还是爱着你的吧,不然魂不会在最后时刻出现在你面前的……这是诅咒……”南泽彦幽幽说道,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是吗?冶理还是爱着自己的啊,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吧,事事护着自己,想着自己,直到十三岁生日时送了自己这枚颈中的戒指,虽然收下了,但多年青梅竹马的相交让俍泽对冶理的感情竟是亲情友情大于爱情,以至于直到最后都无法接受这份感情。
“是啊,冶理,你没有食言,直守护我到最后呢……就这样永远消失了吧。”俍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望了一眼冶理消失的地方,转过身忍痛扶起颓然在地的第二凛,“我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谁无缘无故的死在我面前了。”
看着南泽彦和俍泽扶着第二凛上了一艘船,千阑九段问道:“怎么放弃了?不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杀了他呢?”
第二焕冷笑一声:“可让我听出了你口中试探的语气啊。我第二焕要杀就杀得痛快,可不愿杀那个只剩半口气的人。刚才跟他打的时候你最担心的还是他吧?”见千阑九段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却并不答话,于是笑道,“说不定我杀了他,你顺手就把我给杀了呢。”
千阑九段带着竹漪转身上了另一艘船:“要走就走,废话少说。还有私自跟苍龙王来摇光的事情,回去再算账!”
第二焕摸了摸自己仍然盘者的湿发,皱眉道:“回去第一件事先让我变回完美的第二焕再说吧。”说着,跟在竹漪身后也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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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第二凛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俍泽有些手足无措:“他……他这算是什么病啊?也不见其他病症,只是浑身发烫,身体无力。”
不等南泽彦回答,第二凛吃力的说道:“是……是天生就有的病,因为……因为天生体质太弱,根本无法……无法承受体内圣血所带来的力量……”
“那,那有药吗?”
“药在白虎殿。你……你有能力将我身体……无法承受的灵力转移走,那样就会好些……”
俍泽将头转向南泽彦:“我该怎么做?”
南泽彦看着她刚刚哭肿的双眼也不忍再责备她救第二凛的举动,只是叹了口气,跪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第二凛胸口处:“灵力的运用,全在于拥有灵力者意念和精神的恰当的控制,你要想着将第二凛的灵力集中于他胸口再转移到你自己身体中去。”
俍泽依言收摄心神,集中注意力,不多时就感觉到手掌处微微发热,似有一股暖流涌入自己体内,进入四肢百骸,竟是十分的舒畅。只听得第二凛轻轻舒出一口气来:“好了,到此为止吧,暂时还能捱一捱。”
这就是自己想要杀死的女子吗?第二凛虽然减轻了些灵力对身体的压迫,但是仍然昏昏然轻靠在俍泽肩头,像自己这样的人从小孤独惯了,真不相信有一天会在最虚弱的时刻让一个外人,甚至可以说是敌人在自己身边。或许会想是因为只是为了抓住一线生机,但清楚自己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宁愿是死也不会死在别人手里。
从小作为王位的继承人就被隔绝了所有少年时应有的欢乐,加上时不时病痛的折磨更是让第二凛养成了独立坚强的性格,不论在何时,所展现出来的都是最强的一面,而只有在母亲面前才能完全的放松自己,做回最普通的一个男孩子。
过去,在病发时母亲总会很细心的照顾自己,母亲去世后,所有人中只相信依靠自己灵魂所存活的幻樱,毕竟只有她是完全忠实于自己的,但即使是这样,每每发病时最痛苦的时候也都是将自己关在屋里独自度过,多少年过去了,反而又在这个本无任何瓜葛的女子面前露出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
俍泽见第二凛痛苦似乎已减轻了许多,正靠在自己肩上睡去,于是轻轻将他的身体放平,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膝上。
南泽彦暗暗叹息俍泽如此心软,不知如何能面对今后要发生的事情。可自己又时常站在俍泽的位置上仔细想想,也多少理解她一些,明白既然在她心目中已经有了某种根深蒂固的观念,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不管用的,只是想:“也罢,趁我还没有灰飞烟灭,就多守护她些吧。”
俍泽却一心想救活眼前的人,不管他是谁,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低头见第二凛眉头紧皱,一头黑发一缕一缕粘在额前,绝美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海水,早已没了之前的冷酷与神气,俍泽轻声叹了口气,用浸湿的软布缓缓擦拭他脸颊。忽听得第二凛喃喃叫道:“妈妈……妈妈……”说着伸手捉住了俍泽正在替他擦脸的手。
俍泽一惊:“怎么了?你没事吧?”
第二凛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并非梦中的母亲,连忙松开了手:“没什么……”说罢别过脸去,一瞬间,第二凛觉得看到这女子脸上的神情更让自己想到已过世多年的母亲了,当年照顾自己的母亲似乎也是这样的呢。
“再稍坚持一下,就要到明玑城了。”耳边响起了俍泽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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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第二凛的寝宫前,第二凛忽然停下脚步:“虽说这一路多亏你们,但说到底,我也还是无法完全信赖别人的人,南泽彦,请你去那边的寝宫歇息。”
话音刚落,就有两名侍女走过来准备为南泽彦带路。
“可是……俍泽……”南泽彦还是放心不下。
俍泽微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我是救人,我没有害人之心,他又如何这样轻易的害我?”
南泽彦犹豫片刻,点点头:“自己当心。”然后随着侍女消失在宫廊的转弯处了。
“是吃药吗?药在哪里?尽快好起来吧。”俍泽将第二凛扶到床上问道。
第二凛无力的摇摇头:“那样的药恐怕你不能弄来,虽然都是备好的,但你是下不了手的人。算了,有你在身边替我转移灵力暂时可以等幻樱回来。”
“让我单独跟你在这儿?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你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我早没命了。”第二凛长叹一声,“看到这样的我的人,你是第三个,我竟然可以这样信任你……谢谢你……”
第二凛执意不肯俍泽去替他取药,俍泽也只好作罢,就这么静静的陪着第二凛,只是盼望着幻樱尽快回来。
过了不久,忽听得门外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主人,幻樱没用,现在才赶回来。”
第二凛听到门外的声音后缓缓睁开双眼:“终于回来了啊,还不去拿药?”
门外的人剧烈咳嗽了几声答道:“是,主人!”
第二凛转过头对俍泽说道:“没事了,幻樱去取药了,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了。”
俍泽一愣:“不要等你喝完药吗?”
第二凛摇摇头,疲惫的别过脸去不再看俍泽。
听得俍泽离去,第二凛将脸深深埋进被子中,怎么能纵容自己这样随意的依赖别人呢,况且那样的药怎能被她那样的女子知道,是不像让她看到自己喝那种药时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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俍泽心中纳闷,为什么宁愿忍受着痛苦都不让我去取药喝呢?难道是长在悬崖上的草?想着想着,几个拐弯竟不知不觉来到白虎祠前,俍泽探头一看,祠中竟然有一条地道,好奇心驱使,俍泽忍不住走了进去。
地道两边墙壁上都嵌着长明烛台,整个地道倒也亮堂,虽然曲曲折折,但没有什么岔道。尽头处是一间石屋,一走近那石屋的瞬间,俍泽就感觉到一股颇为强大的力量笼罩着整个屋子,她正自奇怪,忽然看见屋里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幻樱。
她不是取药的吗?难道药在这里?俍泽躲在门口角落里的一个阴暗处,屏住呼吸往屋子里看,但看到的情景几乎让她叫出声来,屋子最里面的一张石床上竟用金色的锁链锁着一个穿着白色布衣的少女,那少女虽比不得千阑九段妩媚,却是眉清目秀,娇小可人,别有一番动人之处,只是一头雪白的头发,皮肤就连嘴唇都是苍白无血色的。前面的一个石桌上整齐的排列了几个盛着褐色液体的翠绿色碗。
俍泽大气不敢出,看幻樱走近那少女,拿起床上的一柄银色小刀,往那少女已经布满狰狞刀疤的纤细手腕上割去,鲜血立时从伤口中滴了出来,而那少女呼吸均匀,便如睡熟了一般,毫无反应。俍泽打了一个寒战,却见幻樱拿起一个碗,接在下面,几滴血落入,本来褐色的液体霎时变得血红。俍泽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少女,在这里被关了多久,心里忽然憎恨起第二凛来。
见幻樱似乎已经开始给那少女止血,于是一阵狂奔,从地道中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