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将门女》萌菠萝

1、第 1 章

　　明明是炎炎夏日，秦素娘却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热度。这薄薄的一张纸因着指尖的力度，起了褶皱。胸口仿佛被挖了一大块，空落落的，也不觉得痛，只茫然若失。
　　自从父亲出事，她便做好了死的打算。朱家自然可以留她二少夫人的位置，保她性命无碍。如今一纸休书，是不管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的意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怎的到了临头，她还是会有奢望？
　　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她想起初嫁时，也是这般聒噪的日子里，只是同朱裕抱怨了几句，他便遣人将院子里的知了统统粘去，讨她欢心。夫妻三载，她与朱裕虽谈不上如胶似漆，但也是相敬如宾。她一向身体不好，一年里有半年在吃药，在子嗣上甚为艰难，难免被长辈及几个妯娌拿话挤兑，被朱裕得知，不仅好言好语的宽慰她，连姨娘、通房都不曾多纳几个。只是现在想来，原来他能做的，也只能到这个程度。
　　玲珑向来看不惯段姨娘，如今见她愈发趾高气扬，气得跳脚，骂：“你算什么东西？少夫人是太后赐婚，岂能说休便休？便是要休，也该是少爷亲自来说。”
　　段姨娘却不理她，只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和不耐，冲着秦素娘道：“我劝你这个时候也别摆什么正室夫人的架子。二爷说了，让你赶紧收拾东西赶紧走，他与你从此天涯陌路不相逢。”说罢，扭着腰肢，转身便走了。
　　院门外，几个丫鬟仆妇们探头探脑，偷看热闹。
　　玲珑正要冲出去，被秦素娘一声喝住。
　　“少夫人，这定是段姨娘搞的鬼！咱们去找少爷！”玲珑犹在愤愤咒骂着段姨娘，却见秦素娘面无表情的将休书重新折好，不禁又气又急。“您倒是想想办法！这个时候不能离开朱家呀！”
　　秦素娘抬手阻了她的话头：“去收拾东西吧。”
　　“小姐？！”玲珑不可置信，一急起来，倒将原来的称呼都喊出来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啊！咱们还是去找少爷，求他收回休书吧！”
　　本来罪不及外嫁女，但朱裕以三年无所出休了秦素娘，那她就得回娘家，跟着娘家人一起受流放之苦。她身体孱弱，必然熬不住，即便能撑过长途跋涉，也禁不住南蛮之地的潮湿瘴气，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你糊涂了么？太后也是朱氏女。”秦素娘冷冷道出一个事实，“横竖是个死，我宁可与娘家人死在一块儿。”
　　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便见一个丫鬟掀开帘子走进来，神色很是忐忑：“少夫人，太夫人和大夫人来了。”
　　素娘一怔，唇边浮起一抹苦笑。玲珑见状，莫名打了个寒颤。

　　国公府的主心骨、老太君杨氏携着长房长媳林氏疾步朝归源居走去，身后跟着几个心腹丫鬟并四五个粗使婆子。老太太早将内宅事务交给林氏管理，平日里在延瑞园内吃斋念佛，鲜少出面。这回听说了孙子朱裕的事，直骂媳妇“糊涂”，迭声命丫鬟侍琴去请林氏过来。一质问媳妇，原来连林氏都还不知道朱裕做下的事。老太太当即唤了人，就怕多耽误一刻，秦氏已经离府。
　　老太太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身体依然硬朗，步伐矫健的很。
　　林氏跟随其后，暗自咬牙。虽然老太太什么都没说，但她心里清楚的很：老太太是真的恼了。本来她也不甚看的上那个秦氏，武将家的庶女，礼仪举止上不得台面，待人处事一股小家子气，哪里配得上她的裕儿？当初若非太后赐婚，没有办法才应下了这门亲事。但如今秦家落败，这档口休了秦氏，倒显得朱家刻薄无情：连一个无依无靠的外嫁女都容不下！别人当面不说什么，背后总会议论纷纷，有损她当家主母的形象，更是驳了太后当初的旨意。其实她何尝不想扔掉这个包袱，只是休妻实在是下下策。裕儿也真是的，既有这个想法，怎么就不晓得来找自己商量？这么大的事，居然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瞒着，让她在老太太面前措手不及，狠狠落了回脸面，要是被二房的知晓了，指不定又会说什么风凉话。林氏愈想愈恼怒：也不知是谁将裕儿的事捅到了老太太那里，赶明儿被她查出来，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才迈进归源居，便见秦素娘迎出来，倒与平时无二。老太太面色不变，林氏的肩膀却几不可见的松了松。
　　老太太领着一众人进了屋。关上门，便有两个丫鬟自觉守着门口。
　　素娘倒还算镇定，玲珑却不由自主轻颤起来。
　　林氏一眼瞥见放在桌面的休书，当即捡起来，笑得不甚自在：“素娘，这休书是裕儿自作主张，你祖母与我都是不同意的。”
　　“你婆婆说的对。即便秦家犯了事，咱们国公府断不会容不下一个外嫁女。”老太太缓缓开口，直盯着秦素娘，目光锐利，不带丝毫感情，“只是裕儿也老大不小了，他这岁数，放在别家，儿子都该好几个了。你身子骨不好，这几年来也吃了不少药，总是调理不好，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我听说礼部侍郎家的嫡次女是宜男多子之相，与裕儿的八字也很合……”
　　“正是如此。”林氏收到老太太的眼风，当即接口，“她是嫡女，父亲又是一部侍郎，实在不可为妾。”她原以为秦素娘自会懂言下之意，总该有所表示，却发现一向听话的二媳妇这回丝毫没有要表态的意思，不禁着恼。
　　老太太看向秦素娘的眼神倒有了几分赞许。身处如此尴尬落魄的境地，没想到她一庶女，竟也懂得风骨。语气不由多了一丝温和：“我记得西花园内有一处院子，原本是净妙师太在家修行时住过的，回头让你娘命人修葺一番，你便搬去那里吧。”
　　净妙师太原是老国公爷的一个良妾，算起来还是太夫人的远亲。老太爷过世后便出了家。大概是因为她的识趣懂事，老太太也颇优待她生的庶子，替他谋了官，放了外任。
　　这便是告诉素娘：只要你听话，朱家后院必然能容你好好活下去。虽然青灯古佛一生，总好过横死他乡。要是素娘懂事，此刻应该自请出家，让出二少夫人的位置了。
　　老太太也好，林氏也好，都等着素娘的一句话。
　　素娘终于动了动，极轻极淡的叹了口气，依然是一副恭顺谦和的姿态：“多谢太夫人的好意。还请夫人将休书还给我。素娘三年无所出，实在有愧众长辈及二少爷。愿夫人能觅得宜家宜室的新媳，好让二少爷早日开枝散叶。”
　　林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老太太毕竟沉得住气，只一挑眉，言辞间里含着隐隐逼迫：“你想清楚了？”
　　素娘只低眉顺眼。
　　“将休书还给她。”老太太的眼神愈发凌厉。
　　林氏摸不准婆婆的意思，但老太太的话在朱家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她只得不甘不愿将休书扔在地上。
　　“侍琴，吩咐下去，二少夫人犯了旧疾要卧床休养，从今日起，二少夫人的饮食及汤药都从延瑞园里端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来打扰，特别是二少爷！”老太太冷冰冰说完，再不看秦素娘一眼。
　　跟来的几个粗使婆子当即将归源居看管了起来。
　　除了秦素娘陪嫁过来的丫鬟玲珑留在归源居伺候，其他的人统统被封了口，撵去了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