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石》东栏

2、第 2 章

　　翌日，温青玉醒来睁眼，见那块石头还老老实实的缩在角落里，便打消了灭了这石头精的心思——不过是个石头，看模样也兴不起风浪，不足为意。
　　不想他前脚他出去几步，那石头就一咕噜的跟着滚了起来。
　　山路深幽，路边一片杂树芳草，无人修整，随意倒在路中央，温青玉环臂看着笨石头努力跳过一段躺在地上的圆树的模样，深感无奈。
　　“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走出了山林，一边是滔滔江水，一边是狭窄的山道，再向前走，就没有路，只剩栈道了。
　　石头看他脸上有些不耐烦，缩了缩身子，小声道：“我不认得路，只有跟着你走。”
　　温青玉听它软软的声音，心里也跟着软了几分：“前面是栈道，你这点修为是不够摔的。”
　　小石头喃喃道：“我若是个人就好了。”
　　温青玉面无表情地否定它：“是人也不够摔的。”
　　小石头道：“可是若是能见一见山外的景色，摔死也是可以的。”
　　温青玉望着它，沉默半晌：“若是有缘，我便带你去看看。”
　　说罢便蹲下身，将小石头了起来，抱起石头一刹那，温青玉有些诧异。
　　为何……这么轻？像是空心的？
　　石白白紧紧贴在他怀里，问道：“那你现在带我去哪儿？”
　　温青玉：“你在山洞之中数年，可曾见过这山边的白鹿江？”
　　小石头道：“未曾。”
　　温青玉难得有了耐心：“那我带你去看一眼。”
　　说罢脚下犹若踏了飞云，提气就到了山崖边，山下乃是一片青碧色的长江，如同游龙一般飞向天边。
　　远远看去，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小石头呆呆的看着：“江水的有尽头么？”
　　温青玉颔首：“自然，别说江水，世间万物皆有尽时。”
　　石白白想了想，认真地说道：“那还是做石头好，没有生老病死，就是孤单了点儿。”
　　温青玉道：“做神仙也是一样，若非天人五衰，亦没有凡人所说的八苦的困扰，不过是孤独寂寞了些。”

　　石白白暗想原来做神仙也不好。
　　可为什么那位真人要费尽心思修仙问道呢？
　　夜半，风停雨住，轻云如薄雾，微微遮月，朦胧的月光如流水，漏出一点儿，照进了洞中。
　　石白白正盯着地上的明月光发呆，想着这山洞果然隐秘，不然为何，自温青玉走后快半个月了，也不见到旁人摸到这儿来？
　　它正兀自忧伤着，却看到有一人影，踏着月色而来，正是温青玉。
　　“温青玉？！”
　　确认来人无误之后，石白白忙一脸欢喜地滚了过去，凑近之后，借着月光，看清温青玉的脸之后，却吓了一跳，又缩回去了两步。
　　温青玉那双寒潭星目已经失了光彩，浑身狼狈，似乎没听见石白白的声音，一走进山洞里，便跌坐在地。
　　喃喃低语道：“原来真的瞎了。”
　　一脸茫然无措。
　　石白白看在眼里，忽然有些心疼。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对方，蹭了蹭温青玉的裤腿：“温青玉——你怎么啦？”
　　听见声音，温青玉有些失神地转头，却发现自己目所及处一片漆黑，他道：“是谁？”
　　不过几日不见就被遗忘，石白白收到了些打击，它说道：“是我，石白白，石头精。”
　　温青玉道：“抱歉，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并不知道是你。”
　　石白白问：“你眼睛怎么瞎了？”
　　温青玉自嘲一笑：“途中遇见仇家，中了暗算。”
　　石白白看他这模样，心中想道，这回得亏大了。
　　它居然……想要留下这人类，照顾他？
　　哎呀呀，它是个宅心仁厚以小虹峰上第一仙为己任的好石头，照顾个可怜的瞎子也是应该的，等它飞仙一日，也能在功德簿上记上一笔呢。
　　石白白是被一阵流水声给吵醒的。
　　它做了个梦，梦中自己变成了人，云真人则在梦的另一端。
　　云真人在它梦中仍是冷着一张玉面，一双寒潭星眸里却落满了光，仿佛藏尽了日月星辰。
　　“白白，你可还喜欢我？”
　　石白白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