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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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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忧也不傻,知道柳穿蝶的过去里有一个绝对不能触碰的人,他既然屡屡避开不说,离忧也就没有多问。虽然离忧也能猜的出来他嘴里的那个故人保不齐就是他心里容不得触碰的那位。
离忧朝前看去。
原先那小桌上置了个冰雕的细口梅瓶,里面插了几支梅花。
“小流,你想不想家?我同你回北傜去。”翾容靠在流霜怀里,糯糯道。
“想啊,怎么会不想呢。”他拢着她的手盖进宽袖下,“你同我去北傜,我自然很高兴。可我更想,更想你能披上嫁衣,神女湖作证,嫁给我成为我的夫人,和我留在北傜。”
“看尽北傜每一场落雪,每一回梅开。”
“真好。”翾容望着那几支梅花,眼睛里却挂了些哀意,“小流,可我是神。我不能跟你留在北傜过寻常人的生活。”
“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若你想去北傜,我们就去看看。”
“好。”
一时无话,只有风雪的声音簌簌传进来。
流霜短叹一声,道,“神可真好,我若是神,就可以不老不死长长久久的在你身旁了。”
“若在这长久里,能远离忧虑还好,若是哀大过于喜,那这长久,还不如不要。”翾容阖上眼,“再者,神,也是会死的。”
或许是翾容语境太过悲凉,流霜也没再接口,只牢牢地握着她的手。
“小流,我也是会死的。”
随着翾容的话语,面前的场景也开始慢慢崩塌,光影交错间,又到了之前翾容与流霜看绯榭花的台阁之上。
翾容抬起手指着远处的绯榭,水红的纱袖在风中烈烈飞荡。
“你可知,我为何要被遣来这雪羽幻世?”
翾容低低一笑。
“雪羽幻世生绯榭,而绯榭,是我的死门。”
“绯榭覆冰泼红,冷炎相抗,我体内的神魔之力与绯榭本质相同,可这神花用了几十万年来挣扎融合,早已是一股纯净的至炎灵气。”
“我这个杂了两种灵力的体质,怕是只消那绯榭的花灵一撞,便就要毁了去。”
“九重天遣我来这里,是怕我闯出什么祸事来,这雪羽幻世,好歹还有能压制我的东西。”
流霜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若有可能,我真想毁了所有的绯榭,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翾容回抱住他,“我知道。”
所以,我才会把我的所有说给你听。
走马灯一般,忆境里已经过了半月。忆境里的翾容与流霜如同寻常眷侣,在这寂静的雪羽幻世倒也过得欢欣,除却翾容不时染上眉间的一点忧愁。
离忧打了个呵欠,跟柳穿蝶抱怨道,“这翾容也真是,难道只是让我们来看她与流霜过得这个恩爱的好日子嘛,唉,虐死我等!”
“好了,你看那边。”柳穿蝶指着一个微阖的房门,“去那边看看。”
“欸欸,这不好吧,你要是撞上人家……那个……”离忧还在逻里啰嗦的纠结,就被柳大美人拉着直接穿过了房门。
离忧捂着眼睛,“有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
“你什么时候倒是这么有觉悟了。”柳大美人刺过来一句。
离忧讪笑一声,放下手。
屋内只有翾容一人。
“这不是流霜的房间嘛,翾容在这里,还偷偷摸摸的,在干嘛?”
“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翾容立在榻前,手里头拿着个冰晶凝成的双环同心佩,将它搁在枕下,皱了皱眉头,又觉得不好,遂抬了枕头又拿出来。如此反复寻了几个地儿,却都不合心意。
离忧困地又打了个呵欠,“这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想送个东西却又想给个惊喜罢了。”
柳穿蝶“嗯”了一声,就见翾容从帐子下解出一个香袋子来,拉开了冰蓝色的流苏抽绳。
从那香袋子里,却倒出个半个手掌大的玉佩来。
这香袋子里怎么会倒出个玉佩来,离忧咦了一声,凑近去看。
那块玉通体透白,是块好玉。
翾容拿着那块玉,好似被突然冻在了原地,良久,她颤着手,没容易将那块玉佩放回香袋子里,愣了愣,又重新取出来。
她握着那块玉佩,浑身都好似浸在寒冬腊月里的冰水里,冷到难以抑制地发抖。
她把玉佩收进袖口,把她带来的那块冰晶放进香袋子,布了个障眼法,将冰晶幻成玉佩的样子。
重新挂回到帐下,翾容便匆匆出了房门。
离忧一瞬也是有些愣怔,他看向柳穿蝶,不敢相信道“穿蝶,你可知我从那玉佩上看到了什么?流霜他……”
那玉佩上,端正的刻着几行小字。
愿君不负相思意,一樽合卺和万世。妻,姝弄。
原来跟神女翾容许下一世相守的流霜,其实在北傜已有妻室。
他嘴里说着喜欢她,可心里,却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穿蝶,姝弄会不会就是执寻?”
“八成就是了。”
离忧忽的抬起眼,“流霜不是误打误撞来到雪羽幻世的,他是,来夺芳容骨的。”
原本心心念念的长久情意,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骗局。
推开门,已然又换了一副景色。
一棵盛放梅花树下,翾容定定的站着,眼神迷离,不知看的是花还是簌簌的落雪。
青衣的容欢垂手候在翾容身后。
许是看够了,翾容转垂下眼,道,“梅雪谷织越山的千年雪莲近几日就要开花了,我答应过艳骨要赠他一朵,容离,你去帮我把雪莲采下,送到黄泉冥界。”
容欢猛的抬起头,“那个凡人……明明已经查到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是要来做什么,你——”
“你不必管。我自会处置妥当。”
容欢望着她的背影,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只闷声答了一个是。
“嗯?她与艳楼楼主,是认得的?”离忧拿手抵着下巴,“还有这么层缘故。这流霜的身份……”
一抬眼,还是那棵梅树底下,不过站着的人却是换了。
翾容眼里满是悲妄,面前,是执剑的小流,她的小流。
翾容看着他,良久,将她私拿的那块玉掷回他怀里。
眼里攒着泪,没有哭,“我以为你只有这一桩事骗了我,我不在意你心里是否有其他人,你只要心里存着我就好,可是,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他定定的站着,眼睛里只有漫天冻地的霜雪。
剑锋上是绯榭的花魂,看在她的眼中,变作看不到尽头的悲伤。
她突然低低一笑,凄艳哀绝,朝着他,“下手啊,来,杀了我,你就能得到芳容骨。你千辛万苦来到雪羽幻世,又跟我做这场假戏,不就是为了芳容骨?”
“还犹豫什么!”
话音刚落,剑锋已刺入她的心口。
她死死望着他的眼,想从他眸中看出哪怕有一点的松动,可他的眸子冷寒如霜,那还有半点儿小流的温柔,他是世子流霜,不是她的小流了。
“若有可能,我真想毁了所有的绯榭,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呵。
可到最后,却是他,用绯榭,伤了她。
流霜猛的拔出剑锋,有血珠溅落在雪上,仿佛绽了红梅几朵。
翾容摔倒在地上,不知是在笑什么,笑的咳出血沫来,最后,在这无尽的风雪中,归于沉寂。
一抹红衣一地白,惊心动魄的美也不过一瞬。
离忧重重叹了口气,又转头看见柳大美人也是一副怅然唏嘘的模样,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四周却突然卷起一阵大火,吓的离忧一个趔趄,还好有柳大美人扶了他一把,才稳稳站好。
“这里都是幻象,怎么还吓成这样?”
再度被柳大美人嫌弃的离忧厚脸皮地又扒上柳大美人的袖子,“我就是怕。穿蝶要护着我。”
柳大美人自然是懒得回他的话。
这一次,并不是只有翾容与流霜二人。
雪肆虐的卷起来。
放眼过去,透蓝的湖水静如明镜,湖岸边设了祭台。祭台之上,流霜被绑在火堆里,火焰已然舔上了他的衣角。
看情形,是在北傜神女湖。
祭台下跪伏着穿着肃穆的神巫,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大约能听出来是些祝祷之词。
“这——是要把流霜烧了祭天?”离忧惊讶道,“流霜,不是北傜世子吗?哪有拿世子来祭天的?”
柳穿蝶道,“如果这个世子做了对北傜十分不利的事,且这事带来的后果,人力不可更改,也是能说的通的。”
“那流霜,不会就此被烧死了吧。”
“不会,翾容的忆境里,自然少不了翾容。”
红裳卷过,重重雪幕之下,神女翾容踏雪踩风而来。
翾容面容沉静,仿若冰幻湖常年不化的湖水。
她冲进烈烈火焰之中,捏决将四周的火焰尽数拢在寒气之下,不消片刻,火便没了势头,只剩下袅袅的余烟。
流霜抬起眼。
看见的是她沉如雪水的眸子,以及未曾改变的容貌,一如既往的美。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可那眼睛里,却好似未曾看到过他。
还是他垂下眼眸,“你此番来,是来亲手杀我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