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十五章 ...
-
“碧泉。”
她站在那里,软软糯糯地唤了他一声名字。
“你来了。”碧泉发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欣喜到连嘴唇都是颤抖的。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他对她,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他向前跨近一步,将她揽进怀里,用力地抱住,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她靠在他肩头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雾气,用一种极弱极弱的语气,“我想为你跳支舞。我还从来没有跳舞给你看过。”
“我原本是会一点的,这几日我加紧练了练,舞艺也精进不少。”
碧泉嗅着她的发香,想把她的所有都刻进他的记忆里,他闭上眼,轻声道,“好。”
“我为你抚琴。”
那日芳容园里面种的牡丹悉数盛开,雍容艳丽的花盏在风中摇曳,好似抖落了一地彩色的绸缎。
她就在这一堆华彩中起舞,裙袂拂花,花扫眉妆。
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眼里的泪光。
黎雪,我给了你顶顶美好的开端,却不知,能否补给你一个完满。
黎雪,黎雪。
琴声渐次散去,她回过头,只有一张孤孤单单的琴,弦还在微微颤动。
脚下一个不稳,她重重跌倒在花田中,泪痕爬满了脸。
碧泉。
你以后,要好好的,可别再这么傻了。
他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不敢给她就这样匆匆而逃。
他害怕,这一次说过了,就真的是告别,没有下一次相见了。
他不敢说出口,他想骗自己。
没有这次告别,终有一天,他们,还会再次相见。
一路安静,司刑难得没有绑他。
碧泉跟在司刑后面闷声走着,神情恹恹打不起精神来。猛一抬头,却见阴森森的息水牢已经被甩在了身后。
碧泉顿住脚步,“司刑大人,息水牢在那边,走过了。”
司刑转过身来,“天君旨意,让你在一重天琳琅崖下思过一千年。”
“思过?!”
“怎么会变成思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刑定定地看着他,却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碧泉又追问道,“是白楦,紫昙,还是昆山?到底是谁让天君改变了主意?”
司刑轻轻叹口气。
转过身去,踌躇良久,“是天君自己的主意。”
碧泉等了许久,也不见司刑再说点什么,暗骂了句司刑这个说话说半句的臭毛病。
虽然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随意捏出来的原因,但也没有办法,只能随司刑去了琳琅崖。
一千年。
虽然很多事情隐隐觉得不对,但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碧泉拿手触上那一层薄薄的禁制,又想起那日在星光下,她黑亮的眼眸。
黎雪,等我回来。
镜面光滑,映衬出少女痴然的一张脸。
“溟叔叔,如果一个人很爱很爱一个人,那他忘记那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黎雪看着手中的玲珑镜,这是当初在幻夜九幽的时候碧泉送给她的法器。
他说,我没在你身边的时候,就由这面镜子来代替我陪着你。
如今,果真是应了他那句话么。
白楦看着黎雪,“要忘记一个人啊,一瞬或者一生。”
黎雪把玲珑镜递给白楦,“一千年,足不足以让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
玲珑镜剔透,白楦拿在手里,却是一种沉甸甸的疼。
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可那命簿子上,却很少去着墨。
琳琅崖。
绿衣的少年倚靠在崖壁之下,一双眼眸轻轻阖着,长睫扫下一层阴影。
少年一动不动,仿若一座静止的人像,唯有风吹起他的衣袂,才觉得有了一丝活气。
自崖上行来一朵祥云,云头立着位素色衣裳的女子,眉间一点花钿。
那女子踩下云头,落在崖下突出的一块石壁上,伸出手抚上五彩的禁制。
禁制里的少年略微动了动眼皮,不多久睁开眼睛来。
强光让他眯了眯眼,又朝禁制外望去。
见到一个素色的人影,碧泉动了动嘴唇,“月鸣姑姑。”
碧泉欣喜地扶着身后的石壁站起来,“月鸣姑姑,别来无恙。”
月鸣朝碧泉笑了笑,“我很好。”
抿了抿唇又道,“我和白楦,要成亲了。”
碧泉看着她,忽的一笑,作下去一揖,“小侄贺喜月鸣姑姑。祝帝君与姑姑执手不离。”
真好,月鸣姑姑,终于等到了那个为她披上嫁衣的人。
“嗯,会的。”
月鸣嘴角漾出一点笑来,却忽然又想到什么般,又低下眉去,遮住眼睛里的情绪。
碧泉道,“姑姑得偿所愿,又是要成为新嫁娘的人,怎么看起来,略有些忧心。”
月鸣抬起头,看进碧泉的眼睛,忽而又躲闪开来,咬了咬唇,“我不知道,我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下定决心般,月鸣忽地抬起脸,“黎雪儿,快撑不住了。”
碧泉心头狠狠一跳。
他原本一直在逃避不敢去想的那个可能,原来,早已经成了事实。
而他在琳琅崖下,已经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
最不可能的那个可能,现下,真真实实地摆在他的面前。
天君居高临下地望着阶下跪伏着的女子,“你本就是戴罪之身,还要妄图去赎别人罪?”
墨衣的女子抬头望向天君,发髻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卑微,扬声道,“我没有罪。”
“生来命里给我的苦难,那不是罪。”
许是没想到一个从幻夜九幽出逃的女子敢有这样的胆量跟他这样说话,天君认真的瞅了瞅那张坚定的脸,放出灵识探了探那女子的真身,皱了皱眉头,“其余的人都退下吧,白楦帝君和阶下的女罪人,随我到内殿去。”
到了内殿,天君见白楦帝君寻了位置坐下自个儿才坐回到榻上,道,“你是泪鲛珠?”
黎雪跪在地上,膝下是软软的毛毡,她低了声音,“是。”
她是泪鲛珠。
南海鲛人国献祭给幻夜九幽的泪鲛珠。
这些,都是她逼白楦告诉她的。
他们瞒着她的,原来就是这个,而碧泉所做的一切,也全部都是为了她。
那日她跪在白楦脚下,抬起脸看他。
帝君,我不愿这般糊里糊涂的喜欢一个人。
碧泉他为何要杀诛玉,我能感觉得到,这一切都是与我有关。
我若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帝君,你知不知道。
我有多喜欢他,就有多希望,所有的事,不论大小,都由我们一起去承担。
他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我。
他有他的缘由撇开我,我能原谅他,而我若是就这样不闻不问安心受着,我却是,原谅不了我自己。
眼前明明是黎雪,白楦想到的却是浮梦岛上的月鸣,他当初的决定,于她来说,是不是也是这般想法。
于他,是他对她的好。
而于她,却是一种自私的喜欢。
他比碧泉还要不济些,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躲进了幻夜九幽。
她应该知道的,知道所有的原委。
黎雪看着天君,“我喜欢碧泉。我想要他好好的。”
“他的杀业,全是由我而起,就该让我来终结。”
“他的杀业,由我来偿。”
天君好笑道,“你来偿?你拿什么来偿?就用你那一肚子真情?”
“以命偿命。”
天君突然就不笑了,稍稍俯下身,“你的命偿不起。碧泉的话,还能有一线生机。”
“那不一样。”黎雪的眼睛坚定而明亮。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明明有活下去的希望,却偏偏要往死局里去。”
“喜欢一个人,就要坦坦荡荡地去喜欢,我若心里有个疙瘩,这一辈子,就都不好再给他说一声喜欢了。”
“是我先动了私念,是我将他留在幻夜九幽,是我害了他。”
“君上,这是我给他的劫数。”
“现在,我后悔了。”
“此生此世,唯念,他能安好如初。”
天君被镇的说不出话来,忽然也就释然了,诛玉的执念可以幻化出整个幻夜九幽,这颗珠子的执念,也不过是为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情。
天君抬眼看了看白楦帝君,白楦帝君端着茶正悠悠的吹着碧绿的茶汤,见他望过来,搁下杯子一笑,“我能带她来天君跟前,我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若是天君还是不情愿,那白楦也只能奉上一座幻城作为交换了。”
天君听地眉头一挑,他急需幻境去替之前的幻夜九幽,觉得能跟白楦帝君讨个幻境还是很划算的,就一点头答应了下来。
白楦领着黎雪出去的时候,转过身对天君道,“诛玉的气息,还未完全消失。”
“若能救得回他,幻夜九幽的事,就一笔勾销吧。”
没等得天君答复,白楦帝君带着黎雪就踩上云头一个恍惚就没了踪影。
戏颜,这里好黑。
诛玉好难受,诛玉想出去。
戏颜,你不是说过要跟诛玉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吗,可是,你去了哪里?
戏颜,诛玉被困在这团黑暗里,真的好难受。
诛玉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何要把我关在这摸不到头的黑暗里。
可是。
戏颜,戏颜。
戏颜是谁?谁是戏颜?
诛玉好疼。
黎雪。
黎雪姐姐,要来看诛玉啊。
诛玉,好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