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血耶

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正值中午，软红十丈内宫无后正在小憩。他五岁被古陵逝烟带入烟都，那时候还有一位大姐姐陪他玩，没多久，那位大姐姐死了，而他被强行接受古陵逝烟所谓的宫礼，古陵逝烟还说很疼他，所以只割了他两个蛋蛋，说的好像很仁慈一样，他从那时候起恨死古陵逝烟了，仿佛他的人生在那一夜完全碎了。他才五岁呢，从此以后一直都是郁郁不乐，很少和别人说话，每天除了练功还是练功。自从那个大姐姐死后，他又有了一个感情寄托，那就是他师兄西宫吊影，他本以为烟都的人每一个都像古陵逝烟一样变态又神经，但是他的师兄却是个温柔体贴的人，烟都里都说古陵逝烟很宠他有些忽略师兄，但他却不觉得，而且他师兄从来不吃醋，反而对他十分的好。
　　梦中，他又看见了小时候和西宫吊影相处的情景。梦中天空晴朗，万里无云，五岁的宫无后在草地上奔跑着，西宫吊影追在他身后，一边追一边喊：“师弟，你好好练功啦，不然师尊知道会生气的。”
　　小小的宫无后对着他的师兄时还有些调皮，那时候他还在练扎马步这种基础功，他停下来回头朝西宫吊影做了一个鬼脸：“练功好无聊啊，我不要练！”
　　终于追上宫无后的西宫吊影有些喘气，他一把抓住宫无后怕人再跑了，摸了摸宫无后的头，哄道：“乖呀，等你练完师兄陪你玩。”每天都是陪太子读书的感觉，不过西宫吊影对有些调皮的宫无后很有耐心。
　　“不不不。”宫无后抓着西宫吊影的袖袍晃啊晃，皱着小脸，抬头看着西宫吊影，西宫吊影比他大几岁，他那时才到西宫吊影的胸口。“师兄你先陪我玩，然后我就练功，我们不要管师尊啦！”
　　“这……这不行的吧。”西宫吊影犹豫的支吾着，他很为难，一直以师尊为天的他很怕师尊会生气，但是看宫无后撅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他的心又那么软，顿时左右为难。
　　“师兄——”宫无后抱着西宫吊影的腰，在胸口是蹭着撒娇，反正他就西宫吊影很纵容，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答应的，他强行拉着西宫吊影的手。“师兄我们去玩吧。”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西宫吊影有些拿宫无后没办法，就任由宫无后拽着他走。西宫吊影虽然只比宫无后大几岁，却很懂事，从来不惹古陵逝烟生气。
　　两人拉着手走了一会，宫无后看看这个花又看看那个草，西宫吊影一边陪他玩一边想着如果师尊怪罪下来怎么办，然后他被宫无后拉到一颗树下。
　　那是一颗苹果树，已经结了果实，不太高，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已经算挺高了。两天抬头望上去，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缝隙中忽闪忽现，有些刺眼。
　　宫无后对上面红彤彤的苹果很感兴趣，他在树干下试着爬了爬，他实在太矮了，回头可怜的看着西宫吊影。西宫吊影把宫无后拉过来，捏着两指抖了抖宫无后身上粘着的脏东西：“你这是干什么，多脏啊。你要吃苹果家里多得是。”
　　没有洁癖的宫无后随意一抖衣服，用脏兮兮的小手拉着西宫吊影，好在西宫吊影没甩开，他一指树上的苹果：“我就想要这棵树上的苹果，师兄你帮我摘好不好？”
　　“可是那会弄脏我的衣服。”西宫吊影有点苦恼，皱了皱眉，他从小就是个洁癖狂。又见宫无后皱着小脸怪可怜的，他这个当师兄的就像兄长一样，照顾一下小师弟也是理所当然，摸了摸宫无后皱着的可爱小脸。“好啦好啦，师兄帮你摘。”
　　每天都要哄一小孩，要这个又要那个，西宫吊影耐心得出奇，虽然每次古陵逝烟知道后都说不要老是惯着，会惯坏的，可是西宫吊影对宫无后总是心软，所以他每天都在纠结严厉的师尊和可怜的小师弟。
　　那时候的西宫吊影还是小了点，不懂轻功这个技能，于是只能从树干下面慢慢往上爬。西宫吊影摘了不止一个苹果，摘了好几个抱着，宫无后心里非常感动，洁癖狂师兄居然帮他摘苹果，看着西宫吊影的两只眼中充满了幸福。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就是师兄了，想和师兄一辈子在一起，这个想法一直持续了好久。
　　西宫吊影抱着好几个苹果，下树的时候有些困难，他攀着树枝慢慢往下爬，听着下面宫无后一直在叫他小心点，心里暖洋洋的，就算弄脏了衣服也值得。他往下面看了一眼，踏在树枝上的脚一滑，身子一歪，眼见就要摔下去，宫无后大叫了一声师兄就跑到西宫吊影下面，也不管他能不能接住。
　　死死护着怀里的苹果，西宫吊影惊呼一声，正当他以为要摔下去时，忽然一个身影掠过，他感觉有个人托着他的背和膝弯，抱着他，他靠在那人的胸口上，眼前景色快速掠过，迎面是清凉的风，在空中飞还是第一次，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宫无后放下僵硬的手，他以为他能接住师兄，不然被师兄当肉垫也无所谓，他扭头看向已经安全落地的西宫吊影，还有一个也是穿着和他师兄衣服同是月牙色衣袍的人，心里莫名一股怒气。幼小的他并不明白什么是英雄救美，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生气。
　　那边抱着西宫吊影的人已经潇洒落地，怀里的西宫吊影红透了一张脸，有点不知所措：“谢谢你……千宫。如果不是你的话，我……”
　　当时的痕千古还叫痕千宫，痕千宫每天只顾练自己的剑，异常优秀的他对大宗师的两个徒弟完全没兴趣，现在他轻功都快满级了，宫无后还在学扎马步。他去练剑途中经过这里，竟看到别人说的洁癖狂西宫吊影摘苹果，一时觉得有趣便留下来看了一下，见西宫吊影快掉下来他就出手了。痕千宫把西宫吊影放下了，有些责备说：“太危险了，摔下来怎么办，以后这么危险的事，你可以叫我帮你。”
　　一向只疼小师弟的西宫吊影，突然被一个不熟的同门出手相救，对方话语中责备中带微妙的感觉，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有种被别人疼的错觉，也顾不上脏衣服，睁大眼睛看着痕千宫：“这怎么行……太给你添麻烦了。”
　　被凉在一边许久的宫无后跑过来，拉了拉西宫吊影的衣服，委屈的叫了一声：“师兄。”然后充满敌意的看着痕千宫。
　　“师兄帮你摘到苹果了。”西宫吊影弯下身，把苹果递到宫无后面前。
　　“吊影，能不能送我一个？”痕千宫说道，西宫吊影转过身对他说当然可以。宫无后又气呼呼的看着他，他对宫无后啧啧两声：“这么小就懂吃醋了。”
　　宫无后瞪着眼睛目送痕千宫离去，嘴里的苹果一点都不甜，又听西宫吊影说没洗干净不卫生，他才不管这么多。不过师兄还是最关心他的，半路杀出的痕千宫怎么能超越他和师兄朝夕相处的感情，宫无后心里舒坦了一点，拉着西宫吊影的手说：“师兄，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因为对你好，师尊才会对我好啊。”西宫吊影思索了一下，想到古陵逝烟，又满面膜拜之情。
　　又是古陵逝烟那个变态神经病，宫无后在心里嘀咕，他超级讨厌古陵逝烟，对师兄这个答案很不满，捏了一下师兄的手，师兄除了这点什么都好，他对西宫吊影一脸期待的说：“师兄以后只对我一个人好，行不行？”
　　梦到这里结束了，宫无后从梦中醒来，一下坐起身，暗红色的被子落到腰侧，喘了几口气，摸了摸额头，有几滴冷汗，他撩了撩落下来的长发，抚着额头，心中砰砰直跳，简直是做了一个噩梦，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睛盯着暗红色的被子，薄唇动了动，声音极轻、充满厌恶和愤恨：“师兄和痕千古那对贱人！”
　　横刀夺爱的痕千古，移情别恋的师兄，怎么想怎么贱，在菊花台还看到他们秀恩爱，真是瞎了眼。为什么事情过了这么些年，心里想起来还是会痛，宫无后咬唇抓了抓被子。
　　侍童朱寒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苹果，他刚进来就看到宫无后嘴里骂着贱人正在生气，而且还是关于西宫吊影的，他也知道一点宫无后和西宫吊影以前的事，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宫无后总是和他说朱寒是公子最亲的人，是公子一辈子要守护的人。朱寒就这么幸福的伺候着他的公子。他此刻不知道是进还是退，僵在那里，怯生生道：“公子？”
　　听闻朱寒微弱发抖的声音，宫无后转头看过去，眼中寒意未退，吓得朱寒一个哆嗦，险些把手中的东西弄掉了。宫无后不说话，默默起床，朱寒放下托盘，伺候宫无后穿衣梳头。
　　穿着好的宫无后心烦意乱，坐在桌边，瞥见朱寒端进来的几个苹果，冷声道：“干嘛拿这个来，我不爱吃。”
　　朱寒看着宫无后的脸色都怕了，平时宫无后对他很好，他有点得寸进尺，现在宫无后生气，他总是离宫无后几步远，低头小声道：“公子你不是说想吃苹果……所以朱寒……”
　　“你说什么。”宫无后声音冰冷，盯着那几个红彤彤的苹果，这苹果和梦里的苹果一样嘲笑他，他一直以为师兄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爱他的人，没想到和古陵逝烟一样的贱，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居然是个贱人，他恨透了这两个人，也恨透了自己瞎眼。
　　宫无后想当时西宫吊影一定是看痕千古武功比他强，又优雅、浪漫、贵气，会疼人，不像他这个小师弟整天就懂得撒娇，做错事还要师兄帮说情，这种商人的眼光果然是得古陵逝烟真传，感觉古陵逝烟和西宫吊影才是真正的师徒。
　　他早就看穿了烟都这个鬼地方，除了变态就是贱人。
　　梦里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在刺激宫无后，宫无后气极，嘴角一动，忽然起身把桌上的苹果连带托盘一起用胳膊扫了下去。苹果和托盘在地上砸出几个响声，苹果跳到了朱寒脚下，朱寒瑟瑟发抖，他很心疼这样宫无后，于是小心翼翼开口：“公子……你别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生气，我不生气……”宫无后看了朱寒一眼，又瞥开，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但是越想越恨，他明明已经有朱寒了，朱寒这么好，为什么事隔多年想起来还是这样的恨，他的手在颤抖，抬头抓住架上的朱剑。“朱寒你知道吗，当年，我就想杀了那对贱人。痕千古离开烟都之后我有的是机会，师兄武功远不如我，但是我竟然没有下手，我后悔了。”
　　朱寒被宫无后浑身戾气吓得一颤，他缓步靠近，小心劝说：“公子，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就别再生气了。朱寒以后会一直好好服侍公子，公子不要再想那些伤心事了。”
　　“我的好朱寒。”宫无后看着朱寒沉默了一会，放下手中的朱剑，走过去把发抖的朱寒抱在怀里，搂紧了怀里颤抖的人，拍着朱寒的背，轻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朱寒，原谅我。”他现在身边就只有朱寒了，竟然把朱寒吓到了，心里满是愧意。
　　朱寒靠在宫无后怀里，听着宫无后还有点激动的心跳，他贪恋的靠着这个温暖的怀抱，心里有一点点寒意，他一个小小侍童，怎么能比得上西宫大人，不过他很相信宫无后的话，宫无后说他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最重要的，他心中幸福难以言喻：“公子不要这样说，朱寒从来不怪公子，能服侍公子是朱寒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朱寒一辈子都不想和公子分开。”
　　宫无后搂着朱寒坐到床边，让朱寒在他怀里静靠了一会，才缓缓说：“一辈子都不想分开……师兄当年也是这样说的，后来，他就投向了别人的怀抱！”他的力道倏然加重，把朱寒勒得喘不过气来。
　　宫无后兀自笑了两声，放开朱寒，朱寒扶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宫无后抚着朱寒的背帮他顺气。
　　算起来，痕千古真的是横刀夺爱，和他西宫吊影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西宫吊影和宫无后相处的长。宫无后和西宫吊影是从很小相处的，从宫无后五岁开始，那时候宫无后还不怎么懂事，不懂什么叫“在一起”和“喜欢”，只是每天都要霸着师兄，那时痕千古还是只顾练自己的，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等宫无后长大了一些，变成少年的时候，他终于懂了，而且他还觉得自己对师兄的感情叫爱，暗恋师兄很多年了，情窦初开他还不太敢表白，西宫吊影也不知道他的感情，但是却被古陵逝烟察觉出来了。他非常了解古陵逝烟的臭脾气和深深的恶意，一定会生生拆了他和师兄，理由不管是早恋还是师兄弟恋，反正古陵逝烟总有理由。
　　少年宫无后在一天练剑回来受了点轻伤，西宫吊影帮他包扎伤口，温柔得很，又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宫无后终于忍不住表白了，问师兄喜欢不喜欢他。西宫吊影明白是哪个喜欢后脸红的点头了，宫无后撒娇耍赖说让师兄以后嫁给他，西宫吊影红透了脸，又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于是宫无后就把人压倒了，师兄那天很诱人，可惜他无卵，就只能是压倒。
　　从那天晚上他幸福极了，师兄果然是和他相爱的，这样他就不怕古陵逝烟那个老变态了，大不了他劝说师兄一起私奔，多么浪漫的一段师兄弟恋。
　　可惜他错了。
　　宫无后的表白简直是作死，古陵逝烟虽然一向很宠宫无后，但是少年宫无后情窦初开之后就无心练剑了，每天想着师兄，前面古陵逝烟还能忍着，宫无后表白之后更不把他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了，随时都准备和师兄私奔的样子，于是古陵逝烟生气了。除了宫无后无心练剑，让古陵逝烟生气的是师兄弟恋，之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警告几次，以为宫无后会改变想法，在古陵逝烟古板又变态的思想中，类似兄弟恋的东西怎么可以出现。古陵逝烟从那以后不准西宫吊影再去找宫无后，西宫吊影有点伤心，不过很听师父的话。过了几日宫无后见西宫吊影都没有来找过他，还一直避着他，然后古陵逝烟告诉他，让他师兄去有空去陪痕千宫了，很快就会把他抛在脑后。
　　宫无后对古陵逝烟的话嗤之以鼻，他觉得他和师兄是相爱的，就算古陵逝烟恶意再深，也不能拆散深情的他们。果然，西宫吊影还是会偷偷来看他，不过次数越来越少，没多久就再也没来过。西宫吊影很快就被优雅、浪漫、强大的痕千宫征服了，宫无后发誓要好好练剑超过那个横刀夺爱的人，抢回师兄（虽然他抢不回来了），正合了古陵逝烟的意，西宫吊影真是古陵逝烟的好徒弟。
　　可怜的宫无后基本上每天都要看见古陵逝烟那张讨厌的脸，除了练剑还是练剑，关在小黑屋里一直练，有一天他终于被放出来了，去找师兄。那天正下着下雨，在一片林子里发现师兄正在和痕千宫在一起，前面空地插着好多剑，雨打在剑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细微响声，正是痕千宫雨中的浪漫剑律，痕千宫的身影穿梭其中，烟化已经被他练得如火纯情，而他的师兄在亭子里弹琴。剑律和琴声合奏好不浪漫，难怪像古陵逝烟所说，很快就会把宫无后抛在脑后了。宫无后只感觉心被这雨淋得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