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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紧跟着的周末是个不太愉快的周末。
      聂明镜在端午想替他添饭的时候有点恼怒地让她滚,这惹恼了聂东远,两父子在饭桌上互相瞪着互不相让,爷爷奶奶阻止不了他们的战争,便去责怪端曼曼,端曼曼明明没错,却一直低着头,直到两位老人相继起身离开。
      当天晚上,端曼曼跟聂东远自经年重逢后第一次大声争吵。她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不自在,她就带着端午回去上饶街生活,就按照最开始她的想法,聂东远两头跑。她拖着行李箱拉着端午下楼时跟靠在楼梯口的聂明镜解释说她是自在惯了,脾气也没有装出来的好,不想在老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最后的结果是聂明镜三个月来第二次称呼端曼曼“端姨”,亲手帮她把行李放回楼上。
      他说:我跟我爸不合,跟您没有关系。
      当然,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端午聂明镜依旧理都不理。
      他们只差一岁,她落地生根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满月。

      星期天下午,李一诺约端午逛街,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走到脚底发麻,成功淘到打折的品牌鞋子后,照旧是以在天颜广场北门吃砂锅刀削面收尾。李一诺在等着刀削面上桌的时候,在浓浓的辣椒香里瞪着端午的头顶发呆,端午挥了两次手就放弃了。李一诺前天在一家港式茶餐厅再次偶遇林闵,她打听到林闵固定周五晚上和整个周末在这家餐厅兼职,这让她心花怒放。
      “端午,你说说有多巧,我那车轮胎让宋娇娇个混账东西扎了,跑去坐公交车,因为跟同路的李双双聊天,不留神坐过站了,恰好下车的地方就在‘茶米’餐厅跟前,我正埋怨李双双也不提醒我,就看到林闵在玻璃窗里拖地,我都以为我看花眼了你知道么?”
      端午沐浴在带着榴莲味儿的吐沫星子里,好脾气地看着李一诺兴奋地挥舞着筷子第二遍抽丝剥茧地讲那些心动的细节。
      “要不是李双双拉着我,我肯定打开门就进去了。她没带钱,我口袋里也只有不到二十。后来李双双就回家啦,我想着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就在路边一直看他。他做事特别麻利,一桌子的杯盘,汤汤水水,他一分钟就能收拾干净。”
      饭店大叔用托盘送来热气腾腾的刀削面,暂时打断了李一诺。端午谢过大叔,拧开赠送的迷你装矿泉水仰头小口喝着。
      李一诺根本没有胃口,只是兴奋地敲着碗沿絮叨着:“还有还有,那个餐厅的黑色制服,他穿着就是比别人好看!哪怕跟你哥比,他也输不了。”
      李一诺睁眼说瞎话,端午就不能同意了。
      “我在你手机里看过林闵的照片,他没有我哥个儿高……而且我哥比较白。”
      “个头没差多少好不好,而且我觉得男生小麦色的皮肤最有味道,不信你去看看我们学校打篮球的那几个男生。”
      端午眼皮耷拉着,“哒”地把矿泉水放回桌上。聂明镜个儿高、肤白、干净清爽,比学校打篮球那几个臭烘烘的男生要好一千倍。但她不愿意跟李一诺争论,李一诺口齿特别利索,一张嘴稳定发挥能灭一条街。
      李一诺正沉浸在乍悲乍喜的情绪里,根本感觉不到端午微末的不快。
      “我真后悔买这部手机,我跟人打听了‘茶米’的价位,两个人随便吃一吃也要一百来块,但我妈一个星期就给我两百块坐车买零食,而且,我还固定要在第二个礼拜匀出五十块买卫生棉。”
      端午咬着面哼哼:“我告你妈,你早恋。”
      李一诺神色一整,敲敲桌子提醒她那个至今当她是路人甲的高三学长,俩人伸腿在桌子底下较量了两个来回各自低头安生吃饭。

      有个新开业的商厦在天颜广场上放烟火,端午跟着李一诺消沉地在花坛边边上排排坐,恍惚地看着一双双穿着不同鞋子的脚从她们面前走过。李一诺记挂着林闵,最开始的亢奋沉淀下来后变成化不开的失落,是青春期的典型症状。端午的情绪就比较简单明了,因为聂明镜似乎很烦她,所以她打算尽量在外面溜达到十点左右再回去,再说,要不是因为林闵最近占领了李一诺的脑子,跟着李一诺四处溜达其实挺有意思的。
      “千金,我想起我们俩以前离家出走。”
      李一诺盯着在头顶炸开的烟花,慢慢道:“我差点被打死。”
      端午哈哈大笑。
      幼儿园大班那年,她们俩在跟派出所所长家娇气的小胖墩儿长期互看不顺眼后终于爆发了轰轰烈烈的战争。二打一,一个摁胳膊一个摁腿儿,她们俩全程压倒性地打赢了这场遭遇战。那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小胖墩儿那天嚎得呼天抢地,声称要让他爸爸带队来抓她们,要把她们的头发全部拔光光,一根也不剩!俩人在胜利的喜悦里一合计,跑吧,他爸爸是黑猫警长啊。在李一诺的记忆里,那是她跑过的最长的马拉松。两个人四条小短腿就跟后面撵了狼一样踩着风火轮使劲往前蹬,最后来到天涯般遥远的天颜广场,并排坐在马路牙子上支愣着脑袋发懵,眼前是一双双穿着不同鞋子走来走去的大脚小脚……
      “我妈找到我当场就打,那棍子抽的,我都能听到风声。”
      “我妈是回家关上门打我的。她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得好好儿的,我认错就不打我。”
      李一诺一顿,终于有了点云开雾散的笑模样。

      端午十点半回到家,保姆阿姨正在打扫客厅,端午看到客厅里到处是食物的残渣,墙上好像还有一点奶油印渍。
      端曼曼和聂东远这时候都没有回来,应该就不回来了。聂东远在市中心有一套两居室的小公寓,结婚两个月来他们在那里住过四回。端午听了李一诺的恐吓,一度很担心端曼曼在那个公寓里再给她添一个妹妹。
      “有谁来了么,阿姨?”端午问。
      “你哥的几个同学,啊,你哥有点发烧,你端杯温水上去吧。”
      “好。”

      聂明镜睡得很不安稳,虽然裹上了冬天的厚被子,却还是觉得四肢冰冷。这样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睁眼时面前隐隐约约站着个矮个子女生。女生穿着傻不拉几的卡通睡衣,俯身要来探他的额头,聂明镜把头偏向内侧,错过她温热的手掌。
      “哥。”女生心无芥蒂地叫着,忘了昨晚他有点暴躁地让她滚。
      聂明镜翻过身淌着冷汗重新闭上眼睛。
      女生面上有点尴尬,却依旧好脾气地咧着嘴巴笑。
      “那我把水放到你床头……是蜂蜜水,温的。”

      十一月下旬高二有场摸底考试,全班总共47个学生,端午排名24。端曼曼看到她的成绩和排名阴阳怪气大半个月,她说:“前面23个开道,后面23个垫底,端午,这要是排兵布阵,你这个位置固若金汤啊。”

      周衡在手术后第七天彻底清醒。再一个月后出院。
      十一月底,端午跟着聂东远来周家做客再次见到周衡。
      端午一开口,周衡就叫出了她的名字,然后周衡报了个数字,是那道数学题的答案,可惜端午早就忘了,回之一头雾水的表情。周衡的声音很好听,带着青年的慵懒腔调,带着笑意,三言两语间,端午的眼神就发直了,心跳就破百了,小巧的耳垂就滚烫了。周末横着脑袋非要往她怀里钻,原本她是要挥开的,但在周衡有趣的目光里,那细瘦的胳膊硬生生折过来折成一个亲热的拥抱。
      午饭后,周衡微微露出疲态,周妈妈立刻要求他上楼休息,即便他一再表示根本不困。周末闹着要跟上去,周衡便问端午要不要一起上去跟周末看动画片,端午这个自打小学二年级就彻底告别动画片的人立刻表现出极大的积极性。
      二楼是利用到极致的开放空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墙壁隔断,只用不同的地板颜色划分出不同的功能区。最深处一大一小两张矮床,地板高出两三公分,是米黄色;再往外有周衡的工作台、周末的小书桌,地板是米白色;再来是几张舒适的麂皮绒懒人沙发、超薄液晶屏电视,地板是浅灰色。原木旋梯后面的空间用同色的切直线条木做格栅,格出一个灰玻浴室。
      周末看得津津有味的重播的《舒克和贝塔》周衡十分钟就看不下去了,端午很有眼色地立刻表示由她带着周末就好周衡去休息没关系。
      落地窗外阳光正好,十米开外端午跟周末压低的窸窸窣窣争论剧情的声音像在催眠,周衡闭目平躺着,意识渐渐抽离。
      周衡睡着后端午开始跟周末抢电视频道,但是这个时段电视里播的都是家长里短的年代戏,偶尔有一两个战争片,赶巧都到了战场厮杀的部分,机枪突突突,炮弹轰轰轰,周衡在床上睡得不安地翻个身,端午立刻关了电源。
      周末扁着嘴巴:“我要看《舒克和贝塔》。”
      端午爱莫能助地摊摊手:“但是我想玩儿捉迷藏。”
      周末想了想:“那你要来找我。”
      端午:“好。”
      周末:“你闭眼,数……十,不是,一百个数。”
      端午乖乖闭上眼:“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
      周末瞪大眼睛,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眼看端午就要数到一百了,他紧张地倒抽一口气,蹬蹬蹬往楼下跑。
      楼下正在交谈的三个大人有趣地看着端午和周末楼上楼下地跑,一会儿是捉迷藏一会儿是弹弹珠一会儿是跳格子再一会儿俩人就端午到底有没有耍赖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周末奶声奶气地:“你这样不对!我的弹珠碰到你的了!”
      端午:“没有!”
      周末:“那为什么你的动了?”
      端午用指背推推眼镜儿:“因为我这边地势低,你一弹,地板震动,它就自己滚下来了。”
      周末虽然听不懂,却知道她肯定在狡辩,小胖子恼羞成怒:“不跟你玩儿了!”
      两人脆弱的友谊闹掰后,一个坐回聂东远身边打着盹儿听他们讲本市的房地产行业,一个窝在妈妈怀里用牙签插水果……但是实在是无趣,于是二十分钟后,周末主动表示:端午要不我们还是玩儿捉迷藏吧。

      周衡意识辗转间,听到周末呼哧呼哧的声音,他以为他在淘气,翻个身,模糊不清地警告:“你等我起来收拾你。”
      那呼哧呼哧似乎在极力隐忍情绪的声音却渐渐转成了哽咽。
      周衡顿了顿,缓缓睁开眼睛:“你怎么了?”
      周末闻言扑过来,用脑袋拱着他,委屈地道:“端午不见了。”
      两个人玩儿捉迷藏,端午赢了剪刀石头布找地方藏起来了,周末楼上楼下找了半个小时都找不到她。
      周衡刚要说话,听到床下有轻微的打呼声。他微微推开周末,掀开垂下来的棉被,就看到一张睡得热热乎乎的脸。
      端午的睡相一向糟糕,在床底这样狭窄的空间也是如此。两条腿折成诡异的弧度,跟断了一样,下巴颏儿压在胳膊上,圆领毛衣空荡荡地坠在地板上,露出里面的白底碎花小背心,小背心裹着……还有很大发育空间的胸部。
      周末五指张开捂住了嘴。一双泛着泪意的大眼睛眨啊眨。
      周衡在周末耳边轻声道:“不要说话,我下楼后,你把端午姐姐叫醒。”

      午后两点半的阳光裹着初冬的寒意在落地窗外徘徊,端午睁开眼隔着玻璃望过去,看到大马锡相框里那个漂亮的圆弧泳池。数不清的光斑踮着脚在水面上跳舞。
      她的目光因为视线受阻渐渐变得疑惑,再渐渐变成恼火。
      “搞什么……”
      偏偏爸爸的声音近在耳边。
      “端午,要回家了,你在哪儿?”
      然后是周衡在问周末。
      “你没有叫端午姐姐起来?”
      然后,是一片沉默。
      端午在棉被掀起的那一刻,羞臊得从印堂红到脖子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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