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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劫难解 姻缘定(正文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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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满身是伤的人的确是做不了什么大幅度运动的,苍泠和雪涵樱原本也是玩笑而已,他们只是不耐烦接受别人的感激涕零,于是避开人群,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去了,附在苍泠身上的法恩之魂早被他一道法咒甩回了原身,以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虽然不做什么,但大劫过后,满心安然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呼吸着花草的芬芳,看看头顶的蓝天,也是种惬意的享受。雪涵樱枕着苍泠的胳膊窝在他怀里,眯着眼儿像只慵懒的猫咪,苍泠则是勾着嘴角一脸宠溺地瞧着她,眼底如水的温柔满得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两世痴缠,虽然他们早已是实质上的老夫老妻,却始终不曾办过一场真正的婚礼。他们皆非俗人,自然不会在意世俗眼光的指摘,只是,但凡真心相爱,谁不希望当着世人之面堂堂正正地宣告自己对身畔之人的所有权呢?
所以,苍泠觉得,是时候该把这个见到美貌男子便两眼放光的不安分女人给定下来了,今后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好好调教她,让她知道知道一个有夫之妇的眼睛该往哪里放。
这般美滋滋地想着,苍泠打定了注意,轻捧起雪涵樱埋在自己怀里的脸,柔声道:“樱儿醒醒,我有话跟你说。”
薄唇弯起了一个自认为最有魅力的弧度。就在他想把上辈子就酝酿过,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求婚之语用醇厚迷人的嗓音娓娓道来的时候,俊美的面容突然扭曲,下一刻,他便慌张地推开雪涵樱,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呕吐了起来。
“……”雪涵樱傻眼。他这样柔情似水地抱着她,笑得迷死人地看着他,在她猜到他要说什么,心如鹿撞满心期待地等着他开口的时候,他……居然吐了。
窘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雪涵樱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苍泠是看了她恶心才会吐。匆忙翻身起来,她搂住苍泠微微颤抖的身子,急道:“是吞了那老魔头的后遗症?你别吓我!苍泠,你没事吧?”
苍泠吐得昏天黑地,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冲雪涵樱摇了摇头示意无事。雪涵樱心急火燎地搭上他的腕脉,待发现他脉息虽然微乱,但总体上还算强劲有力,不像有性命之忧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阿樱莫急,他只是一时吸收魔气太多,身体有些排斥反应罢了,多吐吐就好了。”
身后响起淡定的安慰声。雪涵樱气哼哼地跳了起来,回身叉腰道:“哥,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苍泠他可是听了你的馊主意才会去吞那老僵尸,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跟你没完!”
“哎,真是女生外向,有了相公忘了哥,可悲,可叹啊!”
又是一阵故作扼腕的夸张叹息声飘来,说话的却不是上官灵枢,而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法恩。
雪涵樱娥眉倒竖,握拳,随后又吸气忍了回去。虽然这人一脸贱笑的样子很欠揍,不过看在他刚刚跟他们共过生死患难的份上,她忍!
“啧啧,看看我可怜的妹夫,吐得比孕妇还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妹神勇,颠倒阴阳反转乾坤让他怀上了呢,噗哈哈哈……”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贱人!秉承着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的原则,雪涵樱跳起来就把法恩扑到在地一阵拳打脚踢。
法恩一边反抗一边嗷嗷直叫,被点名求援的上官灵枢却完全无视他的惨状,在一旁悠闲淡定地负手而立,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至于苍泠,此刻当然是自顾不暇,不过,就算他有力气起身也不会去劝架,只会拉开雪涵樱亲自上阵殴打法恩这嘴贱的臭小子。无能为力地悲叹之余,他向骑在法恩身上耀武扬威的雪涵樱投去了怨念的一瞥。
谁来告诉他,怎么样才能让他家这不叫人省心的剽悍媳妇儿记住,随便压自家相公以外男人真的不是一个好习惯,哪怕是为了帮他出气也不行。哎,看来他未来的训妻之路,还真是任重道远啊。
☆ ☆ ☆ ☆ ☆
因为有雪涵樱之前的留言,天机门和妖族都没有急着来寻人,因此苍泠在撵走不请自来的上官灵枢和法恩之后,陪着雪涵樱在外休息了一天,次日才和她一起回了天机门。
他们之所以迟一天回去,是想着这一日过后,前来援助的各大门派走得也该差不多了,回去后只需和道桓打交道,可以避免不少麻烦。
毕竟苍泠当年任妖尊时,和各大门派都有些过节,生死关头大家可以抛下昔日恩怨全力合作,但危机过后,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想。苍泠绝非怕事之人,可雪涵樱到底两世都是天机门弟子,他不想她难做,因此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与雪涵樱携手走在回山的路上,苍泠的步子不知不觉越来越慢,在临近山门时,甚至犹犹豫豫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雪涵樱疑惑地抬头看他,却在他眼底发现了少有的苦恼和忐忑。
抿唇半晌,苍泠终于闷闷地憋出一句:“你说,你师父会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雪涵樱怔住,不敢置信地眨眨眼,随后噗嗤笑了出来:“真不敢相信,你这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野狼,也会担心这种事情?”
“我担心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苍泠咬牙瞪着眼前这个笑得很没良心的女人,“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直接把你扛回去暖床,可是,你有家有亲人,我不想你因为我和他们反目。眼看着原本的亲人变成敌人,甚至,眼看着他去伤害另一个你在意的人,这是,比死还要残忍,还要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忽地背过身去,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
雪涵樱知道他是想起了当年离远那个不配做母亲的女人亲手杀害他的父亲,后来又以她的安危要挟他,逼得他最终不得不亲手弑母的事情。心狠狠一疼,她倾身过去伏在他背上,温柔地揽住了他的腰身。
“苍泠,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我们会好好地在一起,也会得到亲人的祝福。我有把握,你相信我。”
即使是小鸟依人的动作,由身后这女子做来,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豪气,安慰的同时,流露着守护的决心与承诺。苍泠千回百转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只觉若能一世听着这清柔悦耳的声音,哪怕前路万难,也一无可惧。
就这样手牵着手走进山门,原本安宁淡然的心,却在看到眼前景象的一刻瞬间不淡定了。
向来清静素雅的修行之地,何时张灯结彩披红挂艳,到处是红彤彤的彩绸流苏对联窗花不说,就连道旁的松柏上都挂满了樱花形的灯笼,明灿灿亮晃晃的简直要闪瞎他们的眼!
“这,什么情况?”雪涵樱嘴角微抽地望向苍泠,“难道是大战过后,一向清心寡欲的师父突然想明白了,春心萌动老树开花,要给我娶个小师娘进门了?”
雪涵樱可以口无遮拦开自家师父的玩笑,苍泠却是不便失礼,闻言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只见头顶天际闪过一道刺眼的光,噼噼啪啪的声音惊天炸响起来。
苍泠一惊,本能地揽了雪涵樱飞身闪开。掌心凝力正待朝那光束迎击过去,却见绚烂的烟花漫天流散,缤纷光焰交织出百花齐放,丽色无边,随后幻化作蹁跹双燕盘旋飞舞,燕儿身影隐入天际时,尾羽处拖出的流光汇合成一枝并蒂莲花,在空中停留片刻后,忽地缩小下坠,化成一条并蒂莲造型的珠链,稳稳地落在了雪涵樱颈间。
“恭贺苍泠君、雪少掌门新婚之喜,愿二位燕侣双俦,永结同心!”
整齐划一的喝声犹如雷鸣声震山谷,原本安安静静鸟也见不到一只的山头上,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冒出一大群人,个个衣着鲜亮打扮喜庆,却又列队整齐挺立如松,那恭敬虔诚的姿态,威武浩大的气势,比起人间百姓迎接帝王毫不逊色。
“这……什么情况?”低头看看垂在胸前的珠链,又抬头看看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雪涵樱一时间有些懵住了。
苍泠眼底精光微闪,倒是隐约有些明白了,勾了勾嘴角淡定回到:“今晚,我们成亲。”
“今晚成亲?”雪涵樱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谁定的?我怎么不知道!”
“阿樱……”一声温柔的轻唤,引回了雪涵樱凌乱的神思,只见上官灵枢正向自己迎面走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道桓、宁昌泽、花叶痕等人。
走到近前,其他人都停下了脚步,惟有上官灵枢继续前行,停在了雪涵樱面前一步之遥处:“阿樱,这是哥哥和你师父,还有花大护法他们商量着办的,仓促了点,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素来冷静淡泊的隐世灵医,此时神情忐忑,目光惴惴地盯着雪涵樱,像是个等待先生检查功课的孩子:“当年是哥哥糊涂,一手毁了你的幸福,哥哥为此悔恨了一千多年。如今,哥哥把欠你的那场婚礼还给你,就不知,你可还喜欢?”
雪涵樱抿了抿唇,几世悲欢瞬间涌过心头,虽有瞬间的心酸怅然,却在迎上身畔之人含笑的眸光时,尽数化作了苦尽甘来的甜蜜。
笑了笑,雪涵樱主动上前,大大方方给了哥哥一个温情的拥抱,“神神秘秘闹那么多花样,还找来皎玉珠这么稀罕的宝贝给我做嫁妆,哥哥花了不少心思吧?谢谢你,阿樱很喜欢。”
皎玉珠有提升灵力之效,修炼时贴身佩戴,修一年能抵上几十年。这样的宝物要找到一颗已是不易,难为上官灵枢竟能收集到几十颗来做成珠链。
想想也知道,他定是从雪涵樱和苍泠两人一个转世一个重生的那一刻便开始准备这份礼物了,就等着他们破镜重圆,自己能亲手送上祝福,弥补过失的这一刻。想到哥哥的这份心意,雪涵樱只有感动的份,哪里还会再记恨当年的事。
听着妹妹亲昵撒娇的呢喃,上官灵枢眼中的忐忑终于化为欢欣笑意满满流溢了出来。
他们兄妹说话之时,苍泠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上官灵枢怜爱地拍拍妹妹的脊背后把目光转向自己,才轻笑道:“多谢大哥费心。倒是我,身为新郎什么都没准备,连份像样的聘礼都不曾奉上,实在是失礼。”
“我等皆非世俗之人,何须在意这些?”上官灵枢摇头,“当年为了阿樱,你连自己的血肉魂魄都可舍弃,世间还有什么礼物重得过这份情意?把阿樱交给你,我放心。”
说着,他牵起雪涵樱的手送进了苍泠的掌心:“我知道你不是稀罕道歉和感谢的人,废话就不多说了,好好享受新婚之夜,祝你们幸福。”
温馨的兄妹叙话结束后,人群忽地骚动起来,花叶痕带着那帮妖族兄弟一拥而上,“苍老大”、“樱嫂子”的叫着,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
因为这次共历生死患难,那些曾经自以为是的修真门派也改变了偏见与妖族化敌为友,对于和雪涵樱一起救了所有人的苍泠更是深深感激,再加上道桓特地将当年离远陷害苍泠的内情详细解释了一遍,大家都对曾经误解了这位前妖尊,从而间接导致他和上官流樱前世悲剧之事心怀愧疚,因此所有人自愿留下来帮忙筹备并且参加他们的婚礼。
此时,见苍泠牵着雪涵樱与妖族兄弟们有说有笑,各派宗主交换眼色后,带着一丝赧然过来敬酒祝贺。他们之中有的是后来继位的新人,这倒还好些,有的修为深厚,掌门人一直从当年做到现在,作为曾经对前妖尊喊打喊杀的直接肇事者,他们很是汗颜,祝贺的话都说得结结巴巴,几乎不敢直视苍泠的眼睛。
不过,苍泠只字未提当年之事,神色自如地接受他们的祝贺并且回礼,没给他们半点难堪。即使只是看雪涵樱和她几位亲人的面子,或者是为了人族与妖族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和平关系,如此也已是万分不易,至此,众人都对这位前妖尊全然敬服,再无二话。
被淹没在嬉闹恭贺声中的雪涵樱百忙之中瞥了宁昌泽一眼,见他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背后,似乎有些神思不属,映月不知为何也没有在他身边。
雪涵樱心中略感不安,但现在毕竟是在和苍泠办喜事,如果这当口跑去关心另一个男人,即使只是出于兄妹之情,对苍泠来说也有点过分。
她想了想,反正如今褫魍已除,映月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也许是宁昌泽还没想好怎么跟众同门解释自己有个妻子的事情,等过了今晚再去问他也不迟。
这般念头一晃而过,雪涵樱的心思很快又回到了婚礼之上。
这会儿正好是沐思杨过来敬酒,因为雪涵樱从前有过那句挑朵最上台面的桃花来陪他喝酒的豪言壮语,苍泠又自诩为她到了人间后有且仅有的一朵真桃花,于是便被这位大舅哥逮住,顺理成章地灌了又灌。
雪涵樱没想到多年不见,当年文静秀气的师兄酒量竟变得这么好,因为苍泠已经被他那帮兄弟敬了好几圈,她怕他受不住,便急匆匆上去挡酒,如此汉子气十足护着自家男人的豪迈行径,自然又遭来了同门好友们的起哄,一时间七嘴八舌,笑闹成了一团。
此时的宁昌泽已然回神,正向雪涵樱所在之处望来。看着她神采飞扬,欢笑开怀的样子,他的眼底慢慢漾开一丝笑意,是真心的欣慰,也是深深的祝福。随后,他决然转身,朝着与喧闹人群相反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衣袂翻飞的背影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 ☆ ☆ ☆ ☆
次日醒来的时候,雪涵樱只觉四肢疲乏,腰酸背痛,似乎跟褫魍老魔打了一架都没有这么累过。揉揉眼睛神思渐清后,她面色一寒,朝着某只正搂着她的腰拱在她胸前呼呼酣睡的大色狼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哎哟,媳妇儿手下留情,要是把为夫打残了,下半辈子苦的可是媳妇儿你!”
被弄醒的苍泠边笑边躲边遮挡某女凶残的爪子,饶是如此,身上也已经挨了好几下。话音未落,只见当胸一脚飞来,他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滚向一边,趴着不动了。
“喂,死色狼,装什么死,这招你上辈子就使过,不管用了!”雪涵樱双手环抱气哼哼地瞪着趴在床上挺尸的苍泠。那几下本是玩笑,用了多少力她心里有数,绝对伤不到那只皮粗肉厚的大尾巴狼,可见他许久不动,她心里竟是莫名地慌了起来。
虽然昨晚他没少折腾她,但她也没手下留情,睡下时他也很累了,而且,他前一天还因为魔气的排斥反应吐得昏天黑地,不会身子虚弱,真被她伤着了吧。
想到这里,雪涵樱忙俯身去拍他的脸:“苍泠,苍泠,真的打重了吗?醒醒,你没事吧?”
因为专注地低着头,她的鼻尖近得几乎和他的碰上,还没等看清楚他的状况,唇上蓦地一阵温暖濡湿,那刚才还“昏迷不醒”的某色狼忽地起身将她揽入怀中,一脸阴谋得逞的奸笑:“上辈子用过又怎样,还不是一样上当?谁叫媳妇儿疼我呢,嘿嘿……”
“咯吱”咬牙声中,雪涵樱再次重拳出击,这次直接把某狼打飞出床铺,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真暴力!”新婚第二日便惨遭家暴的苍泠抹抹脸,理理衣裳爬了起来哀怨道,“好不容易从你的徒弟、你的剑灵熬成你的相公,还是要被你揍,有没有天理啊?”
“有没有天理我不知道,反正在我们家,我的拳头就是硬道理!”
雪涵樱吹了吹拳头得瑟地笑。此时的她眉眼弯弯,粉脸娇俏,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能一拳把自家男人打飞的悍妇,反而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看着这样的她,苍泠心头微热,脸上早没了那假装出来的怨夫之色,不怕死地再度凑上去,大手一挥把她压进了怀里:“好好好,我家媳妇儿拳头最硬了!只要晚上乖乖让为夫吃干抹净,白天你爱怎么揍就怎么揍好不好?”
“你!亏你还老说我脸皮厚,我看你才是皮厚得没边了,真是遇人不淑,家门不幸……”
两人正嬉闹得起劲,忽听门外一阵喧哗,有人急道:“哎,姑娘,少掌门这会儿还没起呢,你怎么能闯人新房呢?”
“不是,这位姐姐,我真有急事!”应答的是个女子的声音,许是理论无果,她蓦地提高声音喊了起来,“雪少掌门,我是映月,宁哥哥出事了,求你救救他!”
听到这句话,雪涵樱大吃一惊,一挥手用法术瞬间理好衣装,旋风般冲了出去。苍泠愣了愣,也随后整理完毕跟了出去。
门外的映月发髻散乱,神色惊慌,一看见雪涵樱就冲上来抓住她的衣袖急道:“昨晚宁哥哥给我施了昏睡咒,悄悄把我送下了山。我一早醒来看到他留给我的信,说他要去向掌门人坦白请罪,叫我先回云山等他,我急着赶回来,可怎么也找不到他。”
映月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忽地扑通一声跪倒在雪涵樱脚下:“雪少掌门,我知道你待宁哥哥好,求求你再帮他一次。你去跟道桓掌门说,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我,要打要杀,都由我来承担,他这些年已经够苦了,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看着映月焦急慌张,语无伦次的样子,雪涵樱秀眉一蹙,随即俯身把她扶了起来,柔声安慰道:“小月嫂子,你先别急。师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大师兄说出实情,责罚也许难免,但绝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我现在就去见师父,保证还你个完好无缺的相公便是。”
回头与苍泠交换了一个眼神,雪涵樱又拍着映月的手背安抚几句,随即疾步走出了院子。
☆ ☆ ☆ ☆ ☆
步入天机门祖陵的时候,雪涵樱一眼望见了那个迎着寒风在墓前跪得笔直,犹如松柏修竹般的身影,眸光微凝后,唇边慢慢扬起一丝笑意。
大师兄终究是皇族之后,身上流着高贵而骄傲的血,不管曾经如何在尘泥污沼中挣扎,也改变不了那一身不屈的傲骨。先前他听从她的主张暂且隐瞒真相,只是为了顾全大局,如今尘埃落定,他自不可能畏缩苟且一生。敢作敢当,行止磊落,如此,才是真正的他。
跪在陵前的宁昌泽察觉身后动静,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小月求你去见师父了?新婚燕尔,原是不想扰你的,结果还是给你添了麻烦,抱歉……”
“大师兄特地挑了我洞房花烛之夜去向师父请罪,就是不愿我插手,想要一力承担?”雪涵樱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身瞧着他,“如果师父真对你怎样,我现下去也晚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替小月想想,你真出了事,叫她怎么办?”
“小雪儿,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宁昌泽回头,迎向雪涵樱的目光分外认真,“我是个男人,自己做的事必须自己承担,不能躲在你身后让你护我一辈子!”
这一刻,他清冷孤绝的神情让雪涵樱晃了晃神,也许如今论修为论身份她都已经在他之上,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将他看做值得尊敬的兄长,事实上,他也的确是。
不待雪涵樱答话,宁昌泽又渐渐柔下目光,垂眸淡笑道:“你也清楚,这些年,师父待我们有多好。我一直相信,师父就算再生气也绝不会要我的性命,所以,我才要小月等我,而不是和她诀别,小月她是不了解师父才会那么惊慌。”
说到这里,他清傲凛然的黑眸中隐隐浮起一丝雾气,声音也暗哑了几分:“但我也没想到,师父比我想象的更疼我,两百多年的欺瞒,不过换来祖陵长跪反省一日,守墓洒扫半月。他还说,只要我愿意,我永远都是天机门的弟子,谁要是敢因为我的真实身份瞧不起我,他第一个替我撑腰。我宁昌泽何德何能,在犯下那么多过错后,还能得你们如此相待……”
“不,是你的确值得!”雪涵樱笑了笑,“师父一定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你才能在这里。别忘了,师父虽是个心善明理的好老头儿,但对一无是处的混蛋,可也是向来不手软的。”
“好老头儿”之语成功逗笑了宁昌泽,他不禁摇头叹道:“你这样拿师父说笑,小心被人听到了,师父也把你踢来罚跪。”
“那敢情好,就当来陪你咯。”雪涵樱满不在乎地眨眨眼。
“别忘了你已经成亲了,新婚第二日就说要陪别人,也不怕你家苍泠生气。”
听他这么一说,雪涵樱脑海中立刻浮现起了苍泠乱吃飞醋时那张又冷又黑的臭脸,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她那男人啊,醋性是大了些,可也就是面上闹闹,变着法儿让她去哄他,顺便多讨些福利而已,又哪里会真的不信任她,或是为难她在意的亲人。
“我说笑而已,陪你的事情我怎么好越俎代庖呢,否则嫂子要醋了才是真的!”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鹅黄衣衫的身影已飘然而至,自后抱住了宁昌泽瘦劲的腰身。
“你这个混蛋,早就说好了,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凭什么自作主张把我送走?”
娇俏的控诉声中,宁昌泽只觉肩头被咬了一口,那语气明明气得要命委屈得要命,却还是舍不得咬重了,小心翼翼得就好像他是件脆弱易碎的珍宝。
“小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回身捧起映月嘟着嘴泪花闪闪的脸,“傻丫头,哪来什么生啊死的,我是向自家亲人认错,又不是跟仇人决斗,能有什么事?把你送走,就是怕你担心过度反而闹出麻烦。乖,回家等我,半个月后我就去找你。”
“不要!”映月摇头,擦了擦眼泪后在他身边端端正正跪好,“你要罚跪,我陪你。丢脸一起丢,挨骂一起挨,不许把我一个人撇开!”
“小月!”宁昌泽扶额,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执行门规是很严肃的事,这样影响不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严肃了?”映月抬了抬下巴,“我虽然不是天机门弟子,但我是天机门的媳妇,自然也要守天机门的规矩。夫妻本是一体,我相公犯了错,就是我的错,要罚自然也有我一份!”
映月性子天真无邪,也是个不把世俗之见放在眼里的主,当真固执起来,宁昌泽也拿她没辙。就在他无言以对时,身后的雪涵樱已然摇摇头轻笑出声。
“好了,大师兄,小月嫂子想陪你就让她陪呗,她的法力也不弱,跪个一天跪不坏,你让她一个人呆着她倒是要憋坏的。至于什么影响,你更不必担心,我堂堂少掌门的夫君都是妖了,咱天机门也不在乎多个妖弟子、妖媳妇,谁敢说你们闲话,我揍到他爹娘都不认识他!”
宁昌泽听得嘴角直抽。他的本意是觉得自己犯了那么大的错,师父却只给他如此轻的处罚,已经很袒护他了,如果在执行处罚时还跟自家媳妇儿卿卿我我,影响委实不好。雪涵樱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变成了变本加厉的袒护,别人还说都说不得了,他真不知是该感激她的好意,还是像从前一样严肃地提醒她一句,作为未来掌门人不该公私不分的好了。
不待他开口,雪涵樱已抢先换了认真的语气道:“大师兄,从皇室争斗,到受制于人,这么多年了,你不累吗,如今好不容易自由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我既然敢当天机门的家,就有能力压得住阵脚,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顺从自己的本心去做就好。”
宁昌泽眸光微动,片刻的怔忡后,唇边终于浮起一丝释然的微笑:“那,就偏劳师妹了。”说罢,他轻轻牵起映月的手,眸光柔暖地回应她欢欣雀跃的注视,再无任何迟疑和顾虑。
看着祖师墓前那亲昵依偎的两道人影,雪涵樱满意地勾了勾唇,回身悄悄离开。没走出几步,便有一双手伸来,霸道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嘿嘿,苍泠,等我很久了是不是?我知道你等急了,可既然带了小月嫂子来,总要好人做到底,把她跟大师兄送做堆才行啊!咳咳,好吧,我的错我的错,接下来的时间都陪你,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总成了吧?”
原本眼风飕飕冷睨着雪涵樱的苍泠见自己还没说什么,雪涵樱就这么态度良好地一叠声认错,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其实也没有真生气,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吓吓雪涵樱,出出早上被她狠揍的恶气,不过这会儿,他这口气已经彻底顺了。
这丫头,也就是晚上被他折腾惨了之后,第二天起床气比较大,下手比较狠,其他时候还是挺紧张他的。嗯,看来,夫纲还是有的,权威还是在的,如此甚好,甚好。
想到这里,某狼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喜怒不形于色地道了句:“好吧,看你表现。”说完就放开怀里的人,自顾自背着手走了。听到身后的女人一路小跑追上来,不停地叽叽喳喳各种谄媚,他的嘴角不觉弯起了一个惬意的弧度。
娇妻在手,万事不愁,美好生活,就从现在开始。(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