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字有毒》九叶叶

2、002.人格

　　002.人格
　　“哥！”
　　周小鸩把头蒙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说：“小妹你让我再睡会……”
　　“哎呀，哥！”
　　“别吵……”周小鸩舒服地抓着被子，往脸上蹭，“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现在困死了……”
　　“哥！你再不起来，厨房就要烧了！”周小酒张牙舞爪爬到床上，把他被子扒拉而下。他半眯着眼，挠着头起来打了个哈欠，“怎么？你又去厨房煮什么东西了吗？”
　　周小酒摇头，“不是我，是许拾霖。”
　　周小鸩抓头的手顿了下，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连睡衣也不换，急冲冲跑到了厨房。
　　厨房里正冒出黑烟，带着一种东西炒焦的气味。许拾霖正手忙脚乱，往锅里倒水，企图抢救已经壮烈牺牲的食物。
　　周小鸩上前一把关了煤气炉，开了窗户和油烟机。许拾霖看样子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打招呼，“早啊。”
　　周小鸩摆摆手，见他蓬头垢脸的模样，指了指浴室，“你不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么……”
　　许拾霖放下锅铲，笑笑，“那你能借我身衣服吗？这次来，衣服带得不多。”
　　“啊，行。”周小鸩正在把锅里炒焦的东西弄进垃圾桶，有些心不在焉。等把厨房整理收拾好，多看了两眼手上的烫伤和划伤，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没怎么在意了。
　　他做了两道小菜，走到客厅，看见许拾霖穿着那件他就穿过一次的休闲装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说：“这衣服刚刚好。”
　　许拾霖笑了，“没办法，其他都小了点。”
　　周小鸩将两道小菜搁在他面前，然后跑去刷牙洗脸，回来见周小酒端着碗在吃，许拾霖却一动没动，不由疑惑，“怎么不吃？”
　　周小酒鼓着腮帮子，嚼着饭，“我让他吃，他说等你，傻蛋一个。”
　　许拾霖听到傻蛋两个字，眉头皱了一下。
　　周小鸩装作不见，坐到沙发上，拿出面包片说：“我吃这个，那些你们吃。”
　　许拾霖疑惑，“我记得你没有吃面包片的习惯……”
　　周小鸩正在调整姿势，想找一个躺下去很舒服的地方，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周小酒说：“这是老哥这个暑假养出来的，你看他多懒，一整天不是床就是沙发。而且他还有个毛病……”
　　“小妹！”周小鸩陷在沙发里，随手抓起一个抱枕扔过去。周小酒这次没接住，被砸了个刚好，便咬牙切齿地说：“啊啊啊！老哥从不吃自己做的菜！嗯哼！简直跟你一样傻蛋一个！”
　　周小鸩再抓起一个抱枕，却看见许拾霖脸色有些黑，就没丢出去，问：“怎么了？不舒服？”
　　许拾霖深吸一口气，“没事。”
　　周小酒也不闹了，问他，“傻蛋，你不用上班？”
　　周小鸩把抱枕放下，见许拾霖有些崩溃地说：“小酒，你能不能不叫我傻蛋。”
　　周小酒问：“为什么？”
　　许拾霖又深吸一口气，“会出大事的。”
　　“好啊，傻蛋。”周小酒说完，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周小鸩见许拾霖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对周小酒说：“你今天有补习吧，快去！”
　　周小酒缩缩头，拿过书包冲出家门。周小鸩从沙发上起身，犹疑地看了一眼处于低气压中的许拾霖，问：“要不要我倒杯水给你？”
　　许拾霖点点头，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好。”
　　周小鸩拿过杯子，内心疑惑，傻蛋这两个字他也不是第一次听他妹妹提起了，许拾霖这反应大得有点不寻常。他走到水壶边倒了杯热水，突然觉得后颈被人用重物打了一下。
　　他没觉得疼，但还是闷哼一声，受惯力影响栽倒在沙发上，手中杯子也“啪”一声落在地上。
　　“许拾霖，你干什么？”周小鸩回过头，看到许拾霖沉默地拿着一个烟灰缸，整个气场全变了，跟之前那个成熟稳重，彬彬有礼的许拾霖不同。周小鸩退后一步，全身叫嚣着这个人现在很危险，不能靠近。
　　“我靠！”周小鸩掉头就跑，结果被许拾霖拽住衣领，扯了过去，衣领勒住他脖子，让他感到窒息。
　　这是精神分裂吧！
　　谁把精神病人放出来的！
　　周小鸩后颈的弱点被许拾霖掌控，只能往前挣扎扑腾，后脑勺却又重重挨了一击，接着他感到有液体慢慢从脑后流到脖子上，身子不由一软，随后真真切切感到了疼痛。
　　许拾霖拳脚全往他身上招呼，周小鸩背对着看不到，却能感受到。他眼前黑蒙蒙一片，身下沙发软软的，好像还在睡觉，却又感觉许拾霖的拳打脚踢，身子根本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周小鸩闷哼一声。
　　那种仿佛还躺在床上睡觉，但有人在打你你却一点不能动弹；仿佛很痛，却又不觉得痛的感觉，很奇异，很飘渺，舒适与疼苦形成一种对比冲击。他甚至觉得清醒，有种怎么打他都不会死的感觉。
　　难道他其实还在梦中？
　　他这样想着，突然感觉到许拾霖停了下来，过了很久，他又感到后颈被什么电了一下，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到醒来的时候，周小鸩感觉身子还不能动，意识却很清晰。他感觉许拾霖把他翻了过来，接着他看到许拾霖用一脸惊恐的表情看着他，焦急喊道：“小鸩！小鸩！周小鸩！”
　　周小鸩张了张嘴，试图说话，却只发出低沉的声响。
　　许拾霖慌张抓起手机打电话，一边紧紧抱住周小鸩，“谁！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周小鸩身子不能动，却很清醒地看他。许拾霖打了电话叫了救护车，接着从沙发上摸到一个电击棒，他连忙查看周小鸩后颈的伤口，周小鸩能感觉到他的手已经在哆嗦了，“天……这还不得电傻了……”
　　周小鸩睫毛颤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有低哑的声音从喉间传来出来，“我没……事……我……很正常……”
　　“天！”许拾霖一脸痛苦，“这已经傻了……”
　　周小鸩沉默了。
　　救护车很快就来，他被送到医院，一路上许拾霖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敢离开。
　　他突然想到，许拾霖这个人，也许有事瞒着他，随后又想，他小时候真的见过许拾霖么？
　　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

　　住在医院那几周很不好受，周小鸩发现他的身体一直处于那种想动不能动的状态，还有他的意识很清醒，但是医生却说：“这个人，傻了。”
　　许拾霖为了表达歉意，决定留下来照顾他，像个保姆似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身子有了反应能够动弹才算结束，昨夜许拾霖很晚才睡，周小鸩手指头动了一下，抬起许久未动的手，给他披上了外套。
　　许拾霖却一下被惊醒，抬起头来看到他，非常欢喜，却也只是笑笑，“你能动了？”
　　周小鸩本想回应，张了张嘴，许久才发出一声：“嗯。”这时许拾霖已经准备好了吃的，他舀了一勺粥，递到周小鸩嘴边，周小鸩微微皱眉，但还是张嘴吃了下去。
　　许拾霖抽了纸巾，擦了擦他的嘴，“医生说身体还没好，只能喝些粥。”
　　周小鸩木然点头。
　　“稍等。”许拾霖跑出病房，周小鸩等了许久，才见他风尘仆仆赶来，手里拿着泡沫碗盒。许拾霖扬了扬手里的食物，说：“皮肉粥。”
　　周小鸩满意极了，扯着僵硬的嘴角笑开，点头。
　　许拾霖一勺一勺喂他，周小鸩本来想自己吃饭，结果因为手脚不灵便弄洒了一汤勺。许拾霖连忙帮他收拾，一边笑着看他说：“笨手笨脚的。”周小鸩心中愤慨：还不是你害的。但张开嘴，却说出了一句：“嗯。”
　　许拾霖手上动作一滞，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周小鸩心里想要安慰两句，脸上却一副木然神色，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小鸩看着外面晴空万里，忍不住长呼出一口气。
　　终于能出院了。
　　他吊着左手，一瘸一拐地下床，许拾霖背着一袋子东西，赶紧上来扶他，“你的脚还没好，别乱动。”
　　“你……”周小鸩歪了歪头，他虽然被医生鉴定为傻子，但是他觉得自己除了脑子反应慢半拍，说话不利索外基本没什么问题，便问：“你……不用……上班？”
　　许拾霖笑笑说：“嗯，请了几个月的假。”
　　“哦……”周小鸩应道，这时许拾霖说，“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周小鸩哑言，木然。上次说了吗？他记不大清了，但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没傻，可能是脑子反应不过来。
　　回家之后，他躺倒在久违的床上，很怀念抱住被子，一把拉到头上，开始睡觉。周小酒一开始还在他房里叨叨叨着什么，后来慢慢安静下来。似乎过了很久，他觉得有点热，从床上起来，许拾霖坐在他床边跟他打着招呼，“醒啦。”说扶他下床。
　　周小鸩被他搀着，说：“我……总感觉……这身体……不像……是我的……”
　　许拾霖扶着他走到餐桌前，抬起手揉着他的头说：“又说胡话了。”
　　“没……”周小鸩说，自从那次之后，他总感觉身体好像不是他自己的，虽然能动，但是很僵硬，就跟他现在很清醒，说出来的话却总和脑子想的不一样一样。
　　就仿佛是一个木偶，断了一半的线，本该是坏了，别人却用剩下的线让他支撑着站在舞台上。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周小鸩疑惑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许拾霖，许拾霖正往面包片上涂着甜橙酱，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许拾霖说：“叔叔阿姨都在上班，小酒在上学，你的情况我跟学校说了，学校同意你休学在家。”
　　“哦……”周小鸩笑了笑，应道。许拾霖将涂好甜橙酱的面包片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他慢吞吞拿起咬了一口，许拾霖问：“怎么样？”
　　周小鸩舔了舔嘴唇，“不……错……”
　　许拾霖问他，“看这几天天气都不错，要不要我陪你出去晒晒太阳？”
　　周小鸩脑子断片了一下，面包片吃完才反应过来，抬起头说：“好……”说完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
　　外面白云蓝天，阳光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