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攻略手册》陌上扶苏

2、002

　　马车于慕府门前停下，含翠扶着慕惜从马车上下来，门前一对中年夫妇比肩而立，身后一干仆人垂首恭候。
　　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面容依旧俊朗，上唇留了一小撮美髯，使得他刚毅的面容平添了三分儒雅，想来年轻时必然是个美男子。
　　而他身旁三十出头的妇人，身着绫罗绸缎，头上珠翠环绕，即便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扮，现下立于男子身侧，仍显得姿色过于平庸。
　　“蓉儿......”男子看着慕惜失神轻唤，目光恍惚又遥远，像是在凝望着她，又像是在透过她在看着谁，面容渐露哀痛之色。
　　王氏见得慕延年这般失态，料想他定是想起了苏蓉那个死去的贱人，眼眸瞬间冷了下去，双手死死捏着帕子，少顷缓缓松开。
　　“兮儿，我的儿呀，为娘日夜牵挂着身在姑苏的你，今儿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王氏扯着嗓子干嚎了两声，捏着帕子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继而双手拉起慕惜的手，语气姿态甚是亲昵。
　　不过一个照面，慕惜便断定此妇非善类！心下暗想着面上却丝毫不显，俏脸露出端庄柔和的笑意，福身唤了声，“母亲！”随着她屈膝行礼，王氏拉着她的手也顺势的收了回来。
　　王氏身后的张嬷嬷和那一道从姑苏回来的徐嬷嬷两人皆是王氏当年的陪嫁妈妈，两个嬷嬷里王氏更为倚重张嬷嬷，端看王氏将张嬷嬷留在府里，指派徐嬷嬷去了姑苏便知。
　　张嬷嬷早早得了王氏的嘱咐，这会儿趁机执行命令，只见她上前两步，作势伸手搀扶慕惜，俱是褶皱的圆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容，“大小姐快别多礼了！”
　　说话的同时左手倏地使力捏着慕惜的腕骨，只消慕惜因为腕上的疼痛稍稍挣扎，她便可趁势假意摔倒，如此一来，她今儿的任务就算大功告成了。
　　下一刻，慕惜只觉腕骨疼痛，心下暗愖，这个继母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心思不纯，她刚从千里之外的姑苏回来，门都没进，人家便在这等着给她下套了。
　　不过，慕惜并没有按照她们设定的剧情出演，而是强忍着疼痛一把扯住张嬷嬷的袖子，以防她假装摔倒，自己再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后倒去。
　　慕惜这个错位借得很好，她是从底下拉扯张嬷嬷的袖子，张嬷嬷要摆脱她的钳制势必要抬动手腕，而慕惜就趁她抬手的瞬间往后一倒，以慕延年和王氏所站的位置，从他们的角度看过来，看到的恰好便是张嬷嬷抬手将慕惜推倒的一幕。
　　“小姐，您没事吧？”身后的含翠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往自己身上倒来的慕惜，担忧不已的尖着嗓子问道。
　　眼前的画面让王氏始料未及，她本意是让张嬷嬷假装被慕惜推倒，她好一番添油加醋，让慕府上下皆认为慕惜对她这个继母心有芥蒂，第一天回来就下她脸儿。
　　接着再让人将今儿的事情传扬开来，让全京城的名门权贵都知道慕府大小姐不敬长辈、德行有亏，如此一来，不知内情的人便会先入为主的将慕惜视为毫无礼数可言的乡野村妇，试问，名声受损的女子还有哪家高门大户愿意迎娶？届时她便可随随便便的给慕惜找个破落户远远的打发掉。
　　可是，眼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如何就演变成了她的人推到了慕惜？这让自家老爷和府中下人怎么想？
　　经此一遭，在别人眼里她岂不成了那心胸狭窄得容不下嫡长女，故意指派恶奴来刁难将将从千里之外回来的嫡女的毒妇啦？这如何使得！这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她，决不允许。
　　王氏心思飞转，连忙抢在慕延年开口前责备起张嬷嬷来，“素日里瞧着你倒是个稳妥的，怎的今日这般不知轻重？若是兮儿不慎摔出个好歹来，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张嬷嬷哪里看不出来自家主子的用意，慌忙配合着演一出，一脸愧疚无措，“夫人教训得是，老奴原是好意搀扶大小姐，却不想上了年纪，手脚不灵活，手下一不留神倒闯了祸。”说着又改向慕惜连声赔不是，“老奴该死，让大小姐受惊了，老奴给大小姐赔罪，还请大小姐责罚。”
　　这主仆两一唱一和，愣是避重就轻的把推倒慕惜的罪名说成了让她受惊.....人家都说了是一番好意搀扶，只是年纪大了才不慎让她受了惊，慕惜如何还能再追究下去？
　　“好在含翠身手敏捷及时扶了女儿一把，女儿并无大碍，还望母亲莫要责怪张嬷嬷，嬷嬷也无需再自责。”慕惜适时的表现出自己的宽宏大度、良善懂事。
　　慕延年轻微蹙起的剑眉缓缓舒展开来，眸子里那一丝对王氏主仆两人的不满也散了去，不过看向慕惜的目光却也多了一分赞赏。
　　剧情进展到这一步，王氏可能会被冠以毒妇罪名的危机也算是迎刃而解了，接下来自然不会有人再追究张嬷嬷误推慕惜一事。
　　王氏一派慈爱的体贴道：“兮儿一路舟车劳顿，想来定是累了的，快些进府歇着吧。”
　　三人先后入了慕府正厅，相继落座，丫鬟们奉了茶水，待得喝了一口茶后，王氏当即放下茶盏，拉着慕兮的手关怀备至起来，字里行间无不透着多年来她对慕惜的牵挂和忧心，将那一句‘儿行千里母担忧’叙述得淋漓尽致。
　　王氏话至尾音竟语带哽咽，若不是方才门口那一出，只怕就连慕惜都免不得信上几分，误以为她有着满腔慈母情怀。
　　慕惜自是少不得一番好言相慰，一旁的慕延年瞧着王氏对女儿这般情真意切的关爱，不免有几分动容。
　　忽见得一名小丫鬟前来回话，分别向在座三人福身行了礼。
　　“莲儿呢？她怎么还没过来？我不是让你告知小姐，大小姐今儿回府，命她前来相迎的吗？”未见得二女儿前来相迎，慕延年面上浮现淡淡的不悦，低沉了声音问道。
　　小丫鬟面有惊慌，继而把头压得更低了些，吞吞吐吐的嗫嚅着：“小姐......小姐她......她......”
　　王氏柔声打断了小丫鬟接下来要说的话，“哎唷！瞧妾身这记性，方才莲儿遣人回话，说是昨晚受了凉，早起身子略有不适，未免过了病气给兮儿，故而没有前来相迎。”
　　慕延年点头，“合该如此，那便让她待在屋里好好歇着吧，待她身子痊愈时，姐妹二人再相见也无妨。”
　　“是这个理儿。”王氏颔首赞同，接着语气和蔼的看向慕惜：“兮儿也累了，先让管家领你下去歇息吧，依旧是你当初居住的烟雨阁，因着你要回来，娘便张罗着给你布置好了，若是短了什么，只管着人回了娘便是。”
　　“有劳母亲费心了。”慕惜一番致谢后，起身向慕延年和王氏行礼道辞。
　　管家顾元领着慕惜一路穿花拂柳而来，面前的院子景致优雅。烟雨阁比起早年扩大了不少，重新翻修过后更是格外精致，飞檐翘阁，朱红小瓦，打眼一瞧便知是府中娇客的闺阁。待得入内，屋里一应摆设无不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而成，上面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精美绝伦，可见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呵！王氏这面子情倒是做得滴水不漏。
　　慕惜前脚刚入了烟雨阁，王氏后脚便派了人送礼过来，而这礼绕了半个慕府方才送到慕惜的手上，瞧这阵势想来不消一刻钟慕府上下便人尽皆知了，王氏的心思慕惜安能不知，毕竟这礼可是独一份儿，就连王氏嫡亲的闺女慕莲亦是没有的，如此方能体现出她这个‘母亲’是多么的宠爱自己这个‘女儿’，慕惜心下哂笑。
　　王氏赠与慕惜的是一双晶莹剔透、毫无瑕疵且一模一样的定窑花瓶，光看成色和外形便知价值不菲。
　　王氏要做戏慕惜也不拆台，面上欢欢喜喜的将礼收下来，并让来人替她向王氏转达谢意，待将送礼的人打发后，含翠遂命人备了香汤予慕惜沐浴梳洗。

　　流芳阁
　　慕莲正不悦的询问着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锦儿，“红儿都去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锦儿刚准备安抚慕莲的情绪，便听得门口传来红儿火烧火燎的声音，“小姐，奴婢探得消息回来了。”
　　慕莲微尖的下巴一扬，面露鄙夷和厌恶之色，神情骄矜：“你倒是说说看，那个小贱人长得如何？可有本小姐半分的才情美貌？”
　　“奴婢听青儿和柳儿她们说，长得一副好颜色，美若画中仙子。”红儿脱口而出，愣是没瞧见锦儿一直朝她使眼色。
　　慕莲双眼含怒，“她们都瞎了吗？什么画中仙子，不过就是一个打小养在庄子上的村姑罢了，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哼！”
　　红儿垂首，声若蚊蝇，“想来她们此言不虚，如若不然大小姐如何讨得夫人欢心，竟让夫人将那对有价无市的定窑花瓶相赠。”
　　闻言，慕莲当即怒得面色涨红，咬牙切齿的喝骂道：“作死的东西，你竟敢唤那个贱人为大小姐！”随即狠狠的扇了红儿一个响亮的耳光，“你给本小姐牢牢的记住了，我才是慕府的大小姐，而她--只是一个狐媚子生的贱人！”
　　因着慕延年半年前便起了接慕惜回京的念头，故而特嘱王氏着人翻修烟雨阁，王氏在慕延年面前向来扮演着贤惠大度的当家主母，这回亦不例外，为了不在明面上落人话柄，于翻修烟雨阁上下了十足的功夫，无论是格局大小还是一应用具比之流芳阁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府中下人闻风而动，一些流言蜚语隐隐约约便传了开来，虽说王氏有心镇压，但又如何堵得过悠悠众口？慕莲自是有所耳闻，其中令她最为恼恨的莫过于下人们言其只是继室所出，而即将归来的小姐乃是原配夫人所出，于身份上压她一筹，那才是慕府正经的大小姐！
　　一番话语让慕莲如鲠在喉，恼恨于心。如今红儿那一声‘大小姐’无疑就是一根导火线，瞬间点燃了慕莲的满腔怒火。
　　红儿捂着红肿的脸颊，带着浓重的哭腔，哆嗦着道：“是！大小姐说的是，是奴婢失言了，求大小姐饶了奴婢.....”
　　旁人也就罢了，如今就连娘也这般偏爱那个贱人，竟然将她尤为喜爱的定窑花瓶相赠，慕莲越想怒火越盛，险些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好！好！好！你一回来个个都争着抢着讨好你，就连我喜欢的东西你也要和我抢，我今儿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和我争？”
　　说完一甩衣袖，将桌面上的茶盏掀翻了去，当下便不管不顾的带着几个丫鬟气势汹汹的冲到烟雨阁前，无视于旁人惊异的目光，怒不可遏的叫骂起来。
　　“贱人，给本大小姐滚出来......”
　　“本小姐纡尊降贵亲临你的破地儿，你还不赶紧滚出来......”
　　“慕兮，有能耐你就给我滚出来......”
　　珠帘掀起，含翠面有慌张的快步而入，“小姐，二小姐带人闯入了咱们烟雨阁，这可如何是好？”
　　闻言，慕兮不答反问：“我惯用的掐丝珐琅纹龙梳妆盒现今安置于何处？予我拿来。 ”
　　含翠俨然没料到自家小姐会是这般反应，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好一会儿才愣愣的‘哦’了一声。
　　坐于梳妆台前的慕惜丝毫不受外面谩骂之声的影响，仿佛周遭所发生的一切皆与她无关，只见她面容恬静，不疾不徐的打开梳妆盒，纤指缓缓拂过里头的各色胭脂水粉，最后停留在很受豪门贵妇们青睐的螺子黛上，捏起一支稍作湿润，玉手执青黛，对镜扫峨眉。
　　粗言秽语不绝于耳，几欲张口相劝的含翠终究按耐不住，“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出去看看吧？二小姐这般口无遮拦，没得坏了您的名声！”
　　“莫急。”慕惜纤手一顿，徐徐吐出二字，再无多余言语，复又继续描画另一边的柳眉。
　　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含翠焉能不急，只是看着主子平静无波的双眸，她却不知该如何相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待得慕惜描完眉，含翠已是急得汗珠密布。
　　慕惜理了理因落座而微微起皱的裙裾，漫不经心的对着含翠道了句：“走吧，陪你家小姐我一同出去。”语毕，步履从容的行了出去。
　　不出慕惜所料，院子里的各个角落已经三三两两的聚了不少前来围观的下人，时间掐得刚刚好。
　　就在慕莲指着烟雨阁的牌匾叫骂得甚嚣尘上时，迎面款款行来一名女子，周身带着一股轻灵之气，一袭浅紫色长裙，用淡粉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寒梅，腰间一条同色系飘带，彰显出窈窕身段，头上梳着流云髻，墨发上插着几朵珠花，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淡雅处添了几分出尘气质。待得近了方才看清女子的姿容，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此时粉面含笑的她美得惊心动魄！
　　见得慕惜这般仙姿玉貌，气度雍容。不知为何，慕莲嚣张的气焰莫名的就弱了三分，不由自主的将欲脱口而出的不堪入耳之语生生的咽了回去，那纠结的面容堪比吞了一只令人作呕的苍蝇。
　　慕惜同样在打量着眼前耀武扬威的女子，一身嫩黄的绸缎料子，光滑如水，缀着亮金色的绣线，在阳光下耀着刺眼的光。一如她的人，张扬狂妄，仿佛不可一世。
　　年岁与自己相当，一副小姐的装扮，再观她此时的做派，想来面前之人便是慕延年与王氏之女无疑。
　　一张娟秀的面容，中等姿色，不过却比王氏胜上许多，看来倒是多亏了慕延年这个中年美大叔的好基因。
　　“妹妹亲临烟雨阁指名道姓的唤我出来，不知有何指教？”声音轻柔婉转，让人听起来极为舒服。
　　听得慕惜问话，慕莲方才忆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正要嚷嚷起来，立于右侧的锦儿慌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小姐，府里下人都在一旁看着呢，万一哪个嘴碎的将这事儿传到老爷耳里，如何了得？咱们还是进得里头再教训她吧？”
　　慕莲觉得锦儿之言颇有道理，加之围观的下人们不时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似是在议论着她此时的行径，只好暂时忍耐不发。
　　“你给我进来！”慕莲扔下这句话后便趾高气昂的率先入了烟雨阁。

　　从下章开始，女主名字统一称为慕兮，方便亲们看文。